“那時候,山林十分廣袤,即使是跑一天也跑不到邊兒。……當(dāng)早春第一片綠葉長出的時候,我們在森林里無拘無束地戀愛,我遇到你們的父親,他戰(zhàn)勝了所有的追求者,成為我的新郎。……”
每個晚上,泰格亮與哥哥巖、姐姐娜一起,都會聽媽媽回憶一去不復(fù)返的日子。泰格亮是一只不滿1歲的小老虎,是《老虎,快跑》一書的主角。
夜晚,本是它們的活動時間,虎在白天才會睡覺;可它們卻無心活動。餓肚子不是一天兩天了,捕獵的時間、路程在縮短。媽媽說,它們不能再去山林的邊緣,不明身份的闖入者帶來了不祥的味道。現(xiàn)在,亮處于山坡背風(fēng)處的家,依然被高大的樹木和小巧的灌木圍繞;媽媽的領(lǐng)地上空,月光依然如水;但無邊的恐懼正籠罩著它們。
饑餓還是擊潰了憂患。一次獵食中,亮瘋狂地追捕一只兔子,陷入了危險。媽媽為了救亮,被一種有冰冷腥味的黑東西卡住了前腳。在被人類用鐵錘狠狠擊在頭頂之前,媽媽一直在對三個孩子大喊——“快跑!”
這是《老虎,快跑》中的第一聲“快跑”。“跑”貫穿了全書的始終,也貫穿了泰格亮在與母親、哥哥生離死別之后的日子。
亮不能不跑。媽媽的領(lǐng)地已被人侵犯,可獵食的動物變少了,養(yǎng)不活它們姐弟,它要留給娜僅有的生存空間,只能一路奔跑了。亮忍著饑餓,踏上未卜的前途,等待它的卻是愈發(fā)光禿禿的世界,一片灰白的房子。只得一路奔跑了,餓到極致的亮偷吃了人類的雞羊,人類有網(wǎng)、有槍,它對付不了——它曾親眼看見,伴著炫目的火光、震耳的聲響,一頭鹿嗚咽倒地,血液像泉水一樣涌出,瞬間淹沒了草地。……
讀著《老虎,快跑》,你眼前卻是亮無處可跑的身影。但它無法停下。它們不是“王者”么?為什么如此落魄?
從2001年以來,攝影師杰克遜·維克斯(Michael J Vickers)屢次到印度尋找、拍攝野生虎,記錄了虎的歡樂、哀怨。砍伐森林以獲得土地;在森林中開采礦物、建設(shè)公路;為了獲得虎皮、虎骨非法盜獵;非法偷獵鹿、野豬等老虎的獵物……這些正讓野生虎處在滅絕的邊緣。
國際愛護(hù)動物基金會(IFAW)有數(shù)據(jù)顯示,20世紀(jì)前葉,全球還有10萬只虎。到2010年,野生虎不到3000只;中國的野生虎數(shù)量不足50只。
泰格亮也曾被人捕獲,運(yùn)輸途中的顛簸竟晃開了車門,陌生的虎姐姐將沒被拴住的亮推出了車廂:大喊“快跑——!”亮一度被送進(jìn)動物園;虎阿姨告訴它“這里不會再有獵殺”;但永遠(yuǎn)記住,“只要有機(jī)會,你就要跑”。亮當(dāng)然逃不出動物園。當(dāng)它終于身處有青草、泥土、陽光的野外,它是被放歸了;新鮮的空氣充滿身體,它開始朝著樹林的方向狂奔。
不僅是泰格亮,讀到這里,你也滿腦子只有兩個字——“快跑”。奔跑的英姿和技能,本是山林之王的驕傲。可對現(xiàn)在的亮來說,奔跑只為了活命。經(jīng)過了恐懼、與人類的周旋,被人的捕捉和圈養(yǎng)……之后,亮只剩下跑的本能。跑是它求生的欲望,一個機(jī)械重復(fù)的動作。
其實,與其說“快跑”是一聲聲來自不幸的同類撕心裂肺的提醒,不如說,是一次次來自人類的無言的追逼。亮跑了多遠(yuǎn),人類距離自我救贖就有多遠(yuǎn)。倘若有那么一天,它無處可跑;那么人類要面對的,不只是一個走到盡頭的種群,還有自己的心。
《老虎,快跑》
安生 安瀾著
中國旅游出版社
[作者簡介]
安生、安瀾,自由作家。《老虎,快跑》是國際愛護(hù)動物基金會(IFAW)“消失的家園系列”叢書之一。
[橋段]
樹林里傳來了很大的聲音,好像一群鹿一起跑進(jìn)了樹林,“娜!”媽媽近乎哀求地叫了娜一聲。娜點點頭拉著我們跳進(jìn)草叢。
我們跑進(jìn)草叢,媽媽在大喊:“快跑——!”
同時,傳來了人的歡呼聲,還有媽媽悲憤的嘶嘶聲。我們仨趴在草叢中,看見一個人拿著一個重重的鐵錘,他把鐵錘掄起來,重重地打在媽媽頭上。媽媽發(fā)出一聲悶響,轟然倒地,一動不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