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從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美學”原理入手,分別從場景描繪、色彩運用、心理刻畫和美女之死四個方面,探討愛倫坡是如何發掘人性的丑陋、黑暗面,并利用死亡及其他陰森、恐怖的事物營造出美學效果的。
關鍵詞:美學 場景 色彩 心理 修辭
埃德加·愛倫·坡(Edgar Allan Poe),十九世紀美國著名詩人,小說家和文學評論家。愛倫·坡的小說具有極強的“哥特式”小說風格,通常以“死亡”這一永恒主題獨樹一幟。其突出的恐怖小說作品有《泄密的心》、《一桶白葡萄酒》、《厄舍古廈的倒塌》等。坡的文章語言精致凝練,內容緊湊有序,情結環環相扣。《橢圓形畫像》雖然不是坡最為典型的作品,但字里行間同樣體現出他恐怖小說的種種特點,尤其是從中流露出的獨特美感。
一、對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美學”的解釋
1900年,弗洛伊德開創的精神分析的奠基之作《夢的解析》出版。從此以后,精神分析由純屬醫學的范圍變成了一場真正的思想運動。結合弗洛伊德在這場思想運動中提出的里比多及快樂原則,深層心理結構模式等等,“精神分析美學”,也就是“深層美學”在理論上的首要表現可以歸納為——超越傳統美學美與善的關系,介入非道德的、甚至是反道德的領域,促使審美領域向非理性方面開掘。正是“精神分析美學”,把丑的、惡魔般的、扭曲的、畸形的、怪異的、非規則的、癲狂的、厭惡的、非對稱的、不含比例的和陰森恐怖的東西,作為藝術和審美的內在方面,從審美和藝術創作的動力機制上確定了下來。
可以這么說,弗洛伊德的美學思想始終帶有那從所羅門的瓶子中跳出來的魔鬼的猙獰面孔,而這種“丑惡之魅力能使強者銷魂”。這也正是廣大讀者為愛倫坡的恐怖、怪誕小說所吸引、折服的原因。
二、愛倫坡小說與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美學”的內在聯系
對于愛倫坡所追求的特立獨行的美,筆者認為不僅僅是單純的世間景象、色彩抑或情趣,而是一種“天國之美”或“超凡之美”。并且,愛倫坡以其獨特的宇宙觀將這種“超凡之美”展現到了極致。在坡的筆下,美感與顫栗相伴而生,寂滅與永恒高度統一。
坡的小說中存在著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美學”所包含的“非道德”、“反道德”以及“非理性”的方面。例如小說中的“復仇”、“謀殺”、“死亡”等主題。同時,恰是這些主題折射出坡小說中主人公內心“丑的、惡魔般的、扭曲的、畸形的、怪異的、非規則的、癲狂的、厭惡的、非對稱的、不含比例的和陰森恐怖的東西”。愛倫坡對這種來自于現實,又完全超越現實的美的極致追求,突破了傳統美學中美與善的關系,而將美與死亡、神秘、恐怖、邪惡等一系列丑惡的事物結合到一起。給讀者創造出一種超乎邏輯、異于想象的美地體驗。
三、美學效果的構建
結合愛倫坡的美學觀以及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美學”,筆者從以下四個方面對小說《橢圓形畫像》進行了分析:
1、場景的描繪
小說以第一人稱為視角,以敘述者“我”身受重傷后,隨貼身男仆冒險闖入一座城堡的情節開始。坡的首個場景描繪在于城堡:“那些城堡都已年代久遠,混合著陰郁和莊嚴的氣息”。隨后,“我們”安頓下來的房間也是最小也最不奢華的,并且這個房間位于城堡的偏僻塔樓里,屋內裝飾更是破爛且陳舊的。再看坡在小說中描寫的那些畫作,盡管它們多得數不勝數,且裝裱精致、充滿靈性,但它們擺放的位置過于雜亂,就連“這一奇異建筑所特有的凹陷隱蔽墻面也沒放過”。此外,愛倫坡講小說的時間設置在“天色已晚”時分,于是“我”拉上陰沉的百葉窗,點起蠟燭,坐在床上讀一本小冊子。通過對這些場景的描繪,無論是城堡、房間、畫作這些靜物,抑或是“我”這一僅有的動態生命,無不透露出愛倫坡小說獨有的神秘、陰森、恐怖的氣息,給讀者造成一種視覺上的震撼,以及審美層次上的愉悅。
2、色彩的運用
總體而言,坡的恐怖小說以黑白灰為主要基調,表現出一種陰沉、暗淡的氛圍,以及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怪異、不合比例的美。在小說《橢圓形畫像》中,愛倫坡對于色彩的運用也正是給讀者如此的感受。例如,當天色已晚,敘述者“我”點亮之前被擋住了的蠟燭光線時,拉開的是黑色的絲絨帷幔。之后,坡對于年輕姑娘肖像的描寫更是符合這種怪異的、陰森恐怖的美學主義——畫面用的是所謂的“虛光畫”技法,并且畫面“不易察覺得虛化成朦朧幽深的陰影”等等。所有這些色彩的運用對于讀者來說都是一種感官上的刺激。再結合坡小說中怪誕恐怖的情節,很難不給讀者以個性化的、超乎想象的美的體驗。
3、心理的刻畫
小說《橢圓形畫像》是一個故事中的故事。敘述者“我”的故事中又包含了一個曾經發生在閣樓里的故事。因此對于這篇小說人物心理的刻畫,筆者主要分了三部分來解析。先看小說中“我”的心理刻畫:“我”由于有精神狂亂癥,對畫作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也對小冊子不忍釋手。但當“我”初次見到那幅年輕姑娘的肖像時,“我”的反應卻是“趕緊閉上了雙眼”,坡對此作出的解釋是:“那不過是一時沖動,為的是能有時間思考——以確定眼中所見并非幻覺,以平息我的想象力,從而可以看得更冷靜、更可靠”。再仔細觀察了畫作后,“我”又陷入了整整一個小時的沉思。可以確定的是,“我”已被這幅畫作深深折服,并滿懷敬畏。通過這一系列心理變化過程的刻畫,坡利用其獨特的寫作手法與審美視角向讀者展示出還未揭開面紗的畫作的神奇魔力,吸引著讀者愈發有讀下去的欲望。再看閣樓故事中“畫家”與“女子”的各自心理刻畫:在“畫家”創作這幅肖像畫的過程中,他的狀態是幾近癲狂、喜怒無常,他“已經把藝術當作新娘了”,反而對深愛自己的新娘漠不關心,完全沉湎于自己的幻想之中。此外,小說中“女子”的心理是最為典型的,帶有扭曲的、畸形的美感的刻畫。作為畫家的新婚妻子,她憎恨藝術,認為藝術是可怕的東西;她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從頭至尾“柔婉乖順,在閣樓上坐了幾個星期”;她日發憔悴,孤獨無助,卻仍舊“微微笑著,靜靜坐著,一句怨言也沒有”。由此可見,坡筆下的這位“女子”一直掙扎在生與死的邊緣,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陰郁之美。盡管這種美的結局是悲慘的,讓人憐惜的,但僅從感覺上來講,坡的小說化丑為美,不但拓展了傳統審美維度,而且能讓讀者產生死中求生的審美共鳴。
4、修辭的藝術
在《橢圓形畫像》中,坡運用十分頻繁的修辭手法當屬對比與反襯。一下筆者將從場景、色彩、心理這三個角度分析這篇小說中使用的這一手法。首先,從場景設置看,小說發生在天色已晚的一座陰郁莊嚴的城堡中,光從城堡的氛圍看便讓人毛骨悚然,但城堡內有的卻是數不勝數、裝裱精致、充滿靈性的畫作,這也瞬間激起了敘述者“我”的強烈興趣。透過這兩組矛盾景物的對比,更加烘托出詭異陰森的氣氛,從而給讀者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激發閱讀的欲望。其次,是色彩上的對比與反襯。之前提到,坡的小說以黑白灰為主調,因此坡這一色彩運用的大師在用黑色襯托死亡的同時,也在小說末尾畫中女子死亡的描寫中寫到:女子眼睛的色彩是最后涂上的,且“臨死前又變得神采奕奕,如同火苗在燭孔里的最后一閃”。由此可見,將象征生命閃爍的火苗的紅色與預示著死亡的黑色相對比,營造出驚悚顫栗的氣氛,更凸顯畫中女子靈魂的痛苦掙扎與愛倫坡個性化的審美感受。最后,對比與襯托的手法在人物心理刻畫上也是運用得很廣泛。坡筆下的人物通常是內心掙扎矛盾、喜怒無常。有的甚至幾近癲狂。在這樣復雜的內心世界里,產生的是與現實有強烈反差的一種狀態,因而給讀者的心靈造成巨大的反響與刺激,更有效地突出人物性格特征,幫助情節深入發展。以《橢圓形畫像》中畫中女子的心理來分析——從她的內心出發,她極其憎恨自己新郎所癲狂、所癡迷的藝術,她甚至一刻都不愿坐在閣樓上當畫家的模特;然而轉眼現實中,她表現出來的卻是無比乖巧順從,微笑靜坐,沒有一句怨言,對于畫家之于自己漠不關心的態度最大限度地理解、忍讓,可最后換得的卻不是畫家的關心與喜愛,而是自身生命的終結。實際與幻想,美好與悲慘,乖巧與冷漠,這一系列的對比給讀者的是強烈的震撼,同時使主題更為鮮明,留下的只有畫中女子凄涼悲壯的美。
四、結束語
與其同時代的小說家相比,愛倫·坡有許多與眾不同之處。通過對人物心理,以及烘托人物的場景、色彩的描述和使用的修辭,愛倫·坡給讀者展示出人格中以往被忽視的病態或陰暗的方面。因此筆者將其與弗洛伊德的“深層美學”結合到一起,從以上四個方面對愛倫·坡小說《橢圓形畫像》進行了深刻分析。這篇文章也是對愛倫·坡靈魂的探求,以及對他的世界中神秘與美麗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