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山清遠——道家自然精神與《春宴》

摘 要：安妮寶貝長篇新作《春宴》延續以往寫作風格，表達傳遞某種思考命題。《春宴》中持續對生命意義的探尋，精神家園的尋找中所流露的精神氣質完全承襲中國傳統道家自然精神，但因它同時又屬消極避世的哲學觀，便使作品在呈現了空靈、美善的同時，沾染了不可實現的虛妄感。

關鍵詞：精神家園 生命方式 道家自然精神

2011年8月，安妮寶貝新作，長篇小說《春宴》出版，這是她四部長篇作品中字數最多褒貶爭議也最多的作品。《春宴》延續以往邊緣氣質仍屬小眾作品，人物設置簡單，情節并不跌宕。若通讀過她的作品便可知曉，講故事不是安妮寶貝的目的，她的寫作只為表達或傳遞某種思考命題、觀念以及孜孜以求的精神探索。如作家本人在采訪中所言“我寫《春宴》，立意是想傳遞情緣由妄想和無明而起，而后在無常中熄滅轉化的觀念。”僅由簡單一句采訪便可預見，《春宴》中必會一如既往的高度主觀化表達與說話，與更進一步的對個體內在的生命探索。她說“最終我們一直在尋找的是精神的故鄉，而非一個俗世的時代之中的位置。”[1]本文由此切入分析作品中對精神家園尋找過程中所流露出的疑似倒退實卻回歸的精神立場——中國傳統道家自然精神浸潤下作家對理想精神家園的構筑，以及人物所追求的無為超然的生命方式兩方面進行闡釋。

一、溪山清遠的精神家園

早在我國春秋時期就有些“避世”的隱者，他們是“‘欲潔其身’的個人主義者。……又是認為世界敗壞、無可救藥的失敗主義者”。[2]而后老莊有“小國寡民”理想社會，唐宋詩人的桃花源想像。此些傳統一脈延續下來進入當代，安妮無疑是深受傳統文化浸染與喜愛它的，她說那才是只有中國才有的精神財富，古人已為我們準備了“非常明確的哲學觀和世界觀”。《春宴》無疑是隱退與逃逸性的拒絕著現代文明的破壞，安妮借書中作者之口表達自己“我覺得自己老了，喜歡舊的逝去中的事物，喜歡復古的端莊和單純，不接受新興改造、科技、俗世愉悅、衍變中的價值觀、時髦、流行口語……所有被熱衷被圍觀被跟隨的一切。……周遭種種，令人有錯覺，貌似精力充沛更新換代，內里卻是被形式重重包裝的貧乏和空洞。”[3]接著她用對古都、自然環境景物，人物形象，生活方式的想像描述完成對精神家園的理想構筑。留于古都歧照寫作的作者住在老店“清風樓”，窗外流淌著“桂河”，清風樓“門前用時鮮花束搭起巨大花架。走廊上懸掛紗制燈籠，布滿奇花異草。”[3]信得因故鄉春梅發生巨大破壞性自然災害親人盡失，5歲時被貞諒收養。初次見面時便識得貞諒的與眾不同，她著布衣，繡花布鞋，從事手工勞作，脫離城市，不在一處定居。小小信得從此便“陪伴跟隨她的足跡顛來倒去，跨越地球表面一格一格經緯線。觀察，感受，尋找，經過。”[3]她們生活過的一站古都臨遠，風景如畫：清遠山頂有“古老荒廢的清遠寺。清遠湖水波瀲滟，夏雨冬雪，為世人敞開胸懷。這座城四季分明。春天碧柳紅桃，夏天滿湖荷花，秋天桂花飄香，冬天臘梅綻放。它使臨遠人心平氣和生活在當下。賞花，喝茶，望月，觀潮，聽曲，蕩舟，踏青，嬉戲。”[3]只此簡單幾處對遠離現代城市文明，遠離人與人之間的對抗沖突，回歸自然的老店、古都的描寫便完全體現了作家在道家自然精神影響下，心中對純凈恬淡精神家園的想往；溪山清遠似的悠遠、澹泊的蒼古簡淡畫面，自己自足的生活情境描繪為當下心浮氣躁的人們營造出可信賴皈依的精神家園。

二、無為超然的生命方式

道家主張“輕物重生”，“無為而治”，“無用之用”，道家哲學的出發點又是保全生命，避免對生命的損害。而要做到對生命的珍視，就要持有和順應也就是道家自然精神所提倡的自然人性，而后“逃離”，遁跡山林遠離社會，不沾染人世的污穢，保持一種超然的生命方式。“遠離。遠離鋼筋水泥的石頭森林。遠離熙攘而隔絕的人群。遠離形式感和物質堆積的生活。遠離妄想。”[3]這是《春宴》中并不難尋的具有逃逸性質的表達。故事其中一脈的信得、貞諒、琴藥是依此生活的代表性人物。信得跟隨生前的貞諒，如兩個自然人只聽從于內心的真實并被之推動隨之漂泊，哪怕在一個地方生活得長久也不代表從此定居，她們認為生命短暫，時間并不無限，要盡可能的去別處看看，選擇喜愛的地方停留。而琴藥算是她們母女在生活地臨遠撿拾到的稀有：他是健壯喜用雙手勞作的31歲男子，在花園里干活，常識豐富，皆來自于身體力行的實踐。他帶信得看天邊云彩變化如大海波濤，那叫“卷積云，積雨云……”信得賣弄從書本得來的知識，他示意她不要說話靜默觀看。而后他說“這些云并非是為定名或預兆而存在，這不是它本來意思。……背書不會得到內心感受，積累概念也不代表有知識。你打開眼睛，打開心，這樣跟事物才會產生真實聯系。”[3]道家認為知識本身就是欲望的對象，它會引起人的更多欲望，從而不知足不知止，失去質樸純真失去心靈的寧靜，得不到快樂，又怎會全生呢？所以琴藥會對信得說，扭曲的人很多了，他們已遠離自然的存在。這些是與道家追求的無為超然的生命方式完全相通的表達與體現。

三、結語

通讀《春宴》便可領會作家精心構建與尋找的自然精神家園，刻畫的具有赤子之心的人物形象，以及人物所餞行的無為超然的生命方式。但無論古今，作家筆下所營造的“烏托邦”式的理想世界都是源于對當時社會的否定與批判，都是超脫隱逸逃避的。而中國人又自古以來深受儒家文化熏染，思想里具有積極入世的一面，這使他們不可能在山林里盡享出世的恬淡。所以無論信得，貞諒，還是略高一籌的琴藥盡管選擇了生命方式的回歸，都還不能達到道家自然精神里所說的“全生”與“至樂”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