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是一部影響深遠的學術史名著,在中國學術思想史的研究上占有很高的學術地位。全書分為十六個章節,將近三百年的學術變化,數以十計的學科概貌,上百種學術專著,幾百位儒士學者,縱橫論列,條分縷析。全書內容脈絡清晰,文筆雄渾流暢。
《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還提出并貫徹了“學術史”的四條規范,即:敘一個時代的學術,須把那時代重要各學派全數網羅,不可以愛憎為去取;敘某家學說,須將其特點提挈出來,令讀者有很明晰的觀念;要忠實傳寫各家真相,勿以主觀上下其手;要把各人的時代和他一生經歷大概敘述,看出那人的全人格。這是繼其以前著作《論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中“第一次給我們一個‘學術史’的見解”后,又提出的學術史的撰寫原則。
《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在梁啟超生前未刊,其中《清代學者整理舊學之總成績》四章,曾連載發表于1924年的《東方雜志》。主要版本有1929年的上海民智書局本,1932年的中華書局版《飲冰室合集》本,1936年的中華書局單行本。1985年,復旦大學出版社出版朱維錚校注本,以《飲冰室合集》本為底本,進行校勘和注釋,與《清代學術概論》合編為《梁啟超論清學史二種》。
《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全書主要內容大致分為三部分:政治與清代學術的關系;各家學術的主旨以及清代學術的成績。
首先第一部分,大致為書本內容的一至四章節,梁任公敘述了清代的學術源流及所受政治影響。梁任公認為:清代的學術思想源頭是漢學,和宋明的學術沒有多大關系,不是理學的延續,而是反動。在清初,中國的學術思想選擇了一個與宋明完全相反的道路,發展成為經學考據學。梁任公列舉了明末清初反理學的五個方面:一是王學自身,劉宗周一派的“證人”主義,以“慎獨”為入手反王學中的玄學;二是自然界,徐霞客、宋應星等對自然界的探索,表現出學者厭空喜踏實的精神;三是明末歐洲文化的傳入,經世致用之學盛行;四是藏書刻書風氣盛行,也是當時講學的反動;最后一點是不僅在儒學,佛學方面也出現了這樣的趨勢。
其次第二部分,為書中五至十二章內容,敘述了各家學術主旨及代表人物。在這一部分,梁任公以時代為經,以學派為緯,主要介紹了近三百年重要學派及其代表人物的學術思想,并以史料加以論證。介紹了如黃梨洲、孫夏峰、李二曲作為陽明學派的余波及其修正者之列,重點介紹了黃梨洲的學術思想以及在他的影響下浙東王學的源流發展。梁任公以黃梨洲為清代這棟學派的開創者,認為“中國有完善的學術史,自梨洲之著學案始”。將顧炎武歸為清代經學的開山祖師。顧炎武“一面指斥純主觀的王學不足為學問,一面指點出客觀方面許多學問的途徑來,于是學界空氣一變,二三百年間跟著他所帶的路走去”受他的影響,學者們排斥理氣性命之類的玄談,專從客觀方面進行研究,無論在治學方法還是門類上,清代學者皆未能出其范圍之外。除此之外,梁任公將王夫之、朱之瑜稱為兩畸儒,評價他們“在本地一點聲光也沒有,然而在幾百年后或在外國發生絕大影響”。在“清初史學之建設”一章當中,他種的敘述了萬斯同、全祖望的功績,他們務求精準的治史態度影響了前清一代的史學界。“程朱學派及其依附者”中,重點介紹了張楊園、陸桴亭、陸稼書、王白田等人的學術與生平,認為他們的學術雖然有部分可取之處,但此派的末流多為鄉愿,不認真讀書,僅在口頭上談格物理論窮理。梁任公認為顏習齋、李恕谷為實踐實用主義者,并以很大的篇幅頌揚了他們的學術思想,肯定他們“復古”、“現代”的精神。在書中,梁任公還認為“求中國歷算之獨立者,則自王寅旭、梅定九始”,將王寅旭、梅定九等人的歷算學研究看做科學的曙光。對于另外一些不列于上述各學派的學者,比如方以智、費燕峰、劉繼莊、潘用微、陳乾初、戴南山、呂晚村等十來位學者,則都收錄在“清初學海波瀾余錄”中進行介紹,梁任公認為“因此益可見清初學術方面之多波瀾壯闊”
最后第三部分,為十三至十六章,梁任公敘述了對于清代學者整理舊學的成績。在這一部分中,梁任公分門別類的擇要評述清代學者的貢獻,所分門類有經學、小學、音韻學、校注古籍、辨偽古籍、輯佚古籍、史學、方志地理及譜牒、歷算及其它科學。不僅總結了成績,還總結了治學的方法。
梁任公原來便不能算做一個單純的文人學者,他還擔負著一個政治家的任務與志氣,因此在這三百年的學術史里,他對于具有事功之心,能切身實干的人是極推崇的,如顧亭林,黃梨洲,孫夏峰,朱舜水,王畺齋,顏習齋,李剛主等人,下筆慷慨激昂,大有其政論文的氣魄。任公之所推重者,一在于人格的峻潔,二在于學術的價值高低,三百年的學術史就如此展開。漢末陳蕃“言為士則,行為世范”,以上諸公也可以做如此語。后人睹其面目形狀,行為處事,不能不心生向往,骎骎然向風而拜,以此反觀當下學界的紛紛擾擾,以及政在學先的種種怪現狀,倒能獲一種平常心。此外,任公對于人品低下,但學術上確有可取者也不憑個人好惡擯棄之,如錢謙益,毛西河。三百年的學術史,便只記下了這數十個人物,其間風云變幻,何種學術能處變不驚,何種學問又是在嘩眾取寵,都一覽無余。以《古文尚書》為證,從黃梨洲,閻百詩,到程綿莊,段茂堂,已經是一百多年過去,人壽幾何能看清所有真相?又上溯到東晉《古文尚書》初出時候,已是一千多年,雖彭祖亦且不能全觀面貌,遑論其余。所以知天下悠悠,學術為大。朝菌不知晦朔,夏蟲不可語冰,人亦如是。處于世間之上,只能盡力而為,是非對錯不由人定,又必由人定。
梁啟超在本書中對于各家學派的評價都基本做到客觀公正,不因自身的好惡而隨意褒貶。以“時代思潮”來論述,并撰寫“反動與先驅”、“清代學術變遷與政治的影響”等概論性的章節,使讀者對于清代的學術有了一個貫通、全面的認識。理清各派的關系。對于多學科的論述,也反應出作者恢弘的治學特點,為后人研究學術提供了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