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生態文學是以生態系統的整體利益為最高價值的文學,通過考察人與自然的關系來探尋生態危機的社會根源。對生態文學的研究發端于20世紀70年代,美國學者率先主張揭示人類與其他物種之間的關系,進而其他學者逐漸展開生態批評。時至今日,對生態文學的研究已經和整個自然環境的發展緊密結合。文章從探究人類征服自然和統治自然的欲望根源入手,深入分析歐美生態文學對人類現代化進程的批判,尤其是對人類的工業化進程和科學技術發展的批判。
關鍵詞:生態文學 欲望 工業化 科技發展
一、引言
在20世紀的生態思潮中,生態文學及其研究的繁榮是人類減輕和防止生態災難的迫切需要在文學領域的表現,也是作家和學者對地球以及所有地球上的生命之命運的深深憂慮在創作領域里的反映。生態思想的核心是生態系統觀和整體觀,生態思想以生態系統的平衡、穩定和整體利益為出發點和終極標準,而不是以人類或任何一個物種、任何一個局部的利益為價值判斷標準。因此,本文將從人類現代化進程的角度出發,分析生態文學對人類現代化進程的批判,尤其是對科技發展的工業化的批判。
二、歐美生態文學對人類欲望的批判
欲望能夠產生一種巨大的推動力,因此,社會學家認為欲望是推動社會進步的巨大動力,在許多歷史的關鍵時刻,欲望成為推動世界滄桑變化的主要力量。然而,在歐美生態文學中,欲望被視為難以馴服的野馬,一旦松開韁繩,欲望便難以控制。欲望不僅支配了人們的意志,而且控制了人們的行為。在欲望的慫恿下,人們失去了理智,變成了滿足欲望的奴隸,不計后果地干預自然、破壞自然,直至面臨災難性的結果。
在歐美文學中,早在公元前奧維德的《變形記》中就出現了關于人們瘋狂掠奪自然的描述。《變形記》中記載了一則古希臘神話,神話中的忒薩利亞王子厄律西克同放肆地砍伐橡樹,即使樹流血也不為所動。厄律西克同是最早在西方文學中出現的破壞植被、蹂躪自然的人。在此后的數千年中,人類一直沿襲著他所開辟的道路朝前走。厄律西克同的厄運象征著人類追求無止境的欲望滿足的發展史。在人類發展的過程中,人類不僅消耗了地球需要上億年時間才能積累的資源,而且還剝奪了子孫后代生存所必須的資源。這種欲望發展的必然結果就是人類最終累及到自身,將自身完全毀滅。
1967年圖尼埃發表的小說《禮拜五,或太平洋上的虛無境》通過改寫笛福廣為流傳的舊作《魯賓遜漂流記》,以深厚的哲學深度鞭笞了人們破壞自然的丑惡嘴臉和欲望膨脹的邪惡靈魂。在《禮拜五,或太平洋上的虛無境》中,一群粗俗、卑鄙的家伙為了尋找黃金,決定放一把火燒掉整片草地。望著他們,魯濱孫極其厭惡,厭惡他們粗暴地毀壞自然環境卻還表現得如此心安理得,厭惡他們把物質上的滿足作為人生的唯一目標,并且認為只有達到這種目標才能獲得人生的尊嚴。魯濱孫還意識到,如果讓每一個現代人的欲望得到滿足,那么整個小島將化為烏有。但是,現代人卻只顧及自己欲望的滿足,卻毫不顧忌他們的行為對環境造成的傷害。在多麗絲·萊辛的《一個幸存者的回憶錄》里,人類欲望造成的后果更加無法挽回,小說描述了人類欲望的無限膨脹所導致的人類災難:食物、水、氧氣將耗盡,地球變得越來越冷,人類靠吃腐爛的東西、尸體甚至人吃人來維持生命,最后人類和所有生物遭遇大滅絕。
三、歐美生態文學對工業與科技的批判
十九世紀以來,人類的工業生產與科學技術飛速發展。然而,工業和科技的發展并不都表現為正確認識自然和合理利用自然,并沒有在自然能夠承受的范圍內適度地增加人類的物質財富。在大多數情況下,人類的活動表現為干擾自然進程,違背自然規律,破壞生態平衡,透支甚至耗盡自然資源。工業的發展和科技文明的進步大大增強了人類征服自然的能力,同時也使人類破壞自然的能力日益強大起來。在現代文明高度發達的今天,人類對自然的破壞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因此,許多歐美生態文學作品開始向工業化和科學技術發出了強烈的質疑,進行激烈的批判。
雖然有人認為生態文學作家對工業化和科學技術的批判有些矯枉過正,但是我們必須清楚地認識到生態文學作家的創作意圖,就是使人類安全、健康、長久、幸福地生存在地球上。況且科學技術絕不可以脫離被監督的范圍,科學技術雖然可以為人類造福,但是仍然需要接受文學家以及社會科學學者的批判。如果科學技術缺乏必要的監督、批判和制約,它便會像失去了監督、批判和制約的權利一樣,完全地失控,并走向專制與瘋狂。按照當今工業化的進程和科學發展的水平,工業化和高科技的成果早已具備成百上千次毀滅地球的力量,因此,一旦科技與工業失控,對于整個人類和整個生態系統而言都將是毀滅性的災難。由此可見,對工業化和科學技術進行必要的批判是文學家的社會責任。
需要指出的是,歐美生態文學對工業化與科學技術的批判并不是要完全否定工業的發展和科學技術進步,而是要突出人類現存的工業文明和科技文明的致命缺陷,從而引發人類的思考,促使人類探尋發展工業和科學技術的正確道路,以及如何開創一種全新的有益于整個生態系統的工業和科學技術。瑪麗·雪萊的小說《弗蘭肯斯坦》堪稱人類的一部最優秀的生態小說,它預示著人類企圖以科技發明主宰自然卻反過來被自己創造的科技怪物所主宰的悲劇。小說的主人公科學家弗蘭肯斯坦把自然科學當作支配命運的守護神。在科學探索的狂熱和獲得巨大聲譽的渴望的推動下,弗蘭肯斯坦制造了一個巨人般的怪物。這個怪物很快具有了異化的力量,脅迫弗蘭肯斯坦滿足自己的所有愿望。在這個怪物看來,“你創造了我,可我才是你的主人。服從我的命令!”[1]這充分說明了人類濫用科技發明給自身招致的惡果。這樣的情節與人類一百年后發明核武器以及所面臨的核災難的恐懼如出一轍。《弗蘭肯斯坦》可謂對科技可能毀滅人類第一次在文學作品中的描寫。
《弗蘭肯斯坦》體現了深刻的生態思想,科學的發明創造能夠發揮作用的先決條件并不在于其本身,而在于發明者或者使用者能否把握事物的潛在作用。任何不顧后果的創造企圖帶來的結果都是可怕的。科學發明和科學創造必須尊重并且恪守自然規律,絕對禁止干擾或扭曲自然進程的任何行為。當然,人類還必須能夠預測并有效地控制科學發明創造產生的副作用。在小說的結尾,弗蘭肯斯坦最終幡然醒悟,第一次認識到自己的行為將受到子孫萬代的詛咒,甚至會毀掉整個人類。這樣的反思不僅值得科學家深思,也值得全人類反思。弗蘭肯斯坦制造怪物只是眾多違背自然規律事件中的一件,人類應該由此而加深對如何改善人類與自然的關系問題的認識。因此,瑪麗·雪萊通過弗蘭肯斯坦勸阻沃爾頓的一段話來警醒世人,“不幸的人啊,你怎么也和我一樣發瘋了?難道你也喝了那種令人癡迷的蒙汗藥嗎?”[2]由此可見,這部小說不僅是對違反自然規律的批判,更重要的是使人類正確認識當代科技發展的潛在危險。
四、結束語
在全球環境危機的今天,生態文學具有極其重要的現實意義。歐美生態文學不僅使人們警醒,讓人們意識到目前的危機,更重要的是,它倡導人們轉變觀念和生活方式,提倡人類必須拋棄物質主義的人生觀,不再把欲望的無止境滿足、財富的無止境占有和物質生活豐裕舒適度的無止境提高作為人生的目標。有利于環保的、消耗資源和污染環境最小的簡樸生活方式將成為光榮的象征,精神生活的充實和有益于人類的自然萬物生存的思想創造和生活方式將受到贊譽。
注釋:
[1]瑪麗·雪萊《弗蘭肯斯坦》,劉新民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98, p. 205.
[2]瑪麗·雪萊《弗蘭肯斯坦》,劉新民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98, p. 205.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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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圖尼埃. 禮拜五,或太平洋上的虛無境[M]. 王道乾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1994.
作者簡介:邱暢,女,遼寧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