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書籍都是教人向善的。即使是《金瓶梅》也不過是世情小說,其核心仍然是教人向善。所以說,找到一本教人變成壞蛋的書實在困難。但是很幸運,我遇到了那本教人成為高級壞蛋的書——《君主論》。什么叫高級壞蛋?就是別人都覺得你是個好人,事實上你卻在暗地里做了不少齷齪的事情以鞏固自己的地位。要成為這樣一個高級壞蛋是非常困難的,所以高級壞蛋大多數是掌權者。這樣說來《君主論》真的是一本非常值得一讀的書。至少,在我們不愿成為壞蛋的時候可以理解壞蛋的行為。
一個共和主義者的《君主論》
馬基亞維利,出生于15世紀的意大利人,一個共和主義者,卻寫出了《君主論》這樣的一本書。對這種極端的矛盾,馬基雅維利給出了這樣的解釋——因時而行。簡單說就是為世所迫,因為當時的意大利四分五裂,他的愿望是統一意大利,讓意大利重振雄風。既然共和行不通,那么向梅里奇家族(當時的王室)獻媚,或者也是一條生路,所以《君主論》確實是有向王室獻媚的意思,只是現在成了我們了解壞蛋的書籍了。
《君主論》共二十六章,而且往往一章只是三四頁16開大小的紙,所以讀起來還是很有快意的。當然,這也是馬基亞維利的功勞。因為他是為了讓當時的皇帝陛下可以輕輕松松地閱讀,所以才盡量精煉。書中論述條理清晰,由存在哪幾種君主國及其形成談起,然后談到國家命脈在于武裝,最后就是君主的手段了。我接下來最想談的是核心思想及其手段。
“一個君主如果要保持自己的地位,就必須知道怎樣做不好的事情,并且必須知道視情況的需要使用這一手或者不使用這一手。”(摘自《君主論·十五章》)
“如果某些惡行可以挽救國家的話,君主完全沒必要擔心因為這些惡行會受到責備而良心不安,因為如果好好地思考每一件事情,就會發現某些事情看起來好像是好事,可是假如君主照著辦就會自取滅亡;而另一些事看起來好像是惡行,可是假如照辦卻會給他帶來安全和幸福。”(摘自《君主論·十五章》)
以上可謂全書的中心思想,有人評論馬基亞維利拋棄了道德,宣揚不擇手段的觀念。普魯士腓特烈大帝自然也是如此,但是觀其一生,似乎都是按照馬基亞維利的《君主論》而行。我覺得很多掌權者都不會承認自己欣賞《君主論》,因為里面已經脫離了我們平常觀念的道德。問題是,人類本來就那么“丑陋”。馬基亞維利在該書的《論殘酷與仁慈》一章中就說到:“關于人類,一般可以這樣說,他們是忘恩負義的,容易變心的,是偽裝者,冒牌貨,是逃避危難,追逐利益的。”這個解釋真夠過分,卻也是不可否定的。
話雖難聽,直指人性
趨利避困,人之常情。當我們可以克服的時候,可稱之為圣。然而我們之中的圣人很少,同時我們又不愿意承認自己的種種丑惡。就像現在,看到這里我們會批評那些掌權者的虛偽,可是我們自問一旦得勢,是不是也會如此呢?
所以馬基亞維利對人性的認識還是很深刻的。于是他就給帝王提出了這樣的方法:“犯罪應該一次犯完,以便人民少受一些損害,減少他們的怨;而恩惠應該是一點兒一點兒地賜予,以便人民能更好地體味恩惠的滋味。”
這句話簡直能引來天怒人怨,但是從人性出發,我不知道錯在哪里。朱熹說“存天理滅人欲”如果從字面上看是過火了,但是從人性的特點而言,還是有可取之處的。說到這里,我們有沒有發現自己的奴性呢?
如果這也不算犀利之處,那么接下來更直接,馬基亞維利建議說:“君主必須深知怎樣掩飾這種獸性,做一個偉大的騙子。”政客等于騙子,縱觀古今中外,此言非虛。當李世民弒兄之后,他自己的說法就是替天行道。弒兄本來就是不道德的,但是在他的言辭下,這就變得不一樣了。似乎一切都是他大哥的錯。而被人說是昏君的隋煬帝有沒有弒父都是一個問題,但是現在似乎全世界都覺得他十惡不赦,弒父什么的必定做了。
再看明成祖朱棣,其位子也是搶過來的。但是他的說法就是天命所歸,迫不得已,然后還誅了方孝孺十族。但是我們普通人看到的只會是他的雄才偉略,丑陋的東西不是被人掀開了還不會去想。而朱允文似乎就是懦夫的代言,但是誰知道真實情況呢?
所以騙子的水平確實有高低之分。壞蛋的水平更加不是常人可以修煉達到的。在馬基亞維利眼中,高水準的壞蛋應該做到這一點:你要表現出慈悲為懷,獨守誠信,合乎人道,清廉正直,虔敬神靈,同時又要有精神準備,一旦需要便能夠并且知道怎樣改弦易轍。
看來李世民相較其它帝王而言,最大的優點是將其自身的角色演得特別好。換句話說,就是將騙子這個角色演色特好——不僅騙別人還能騙自己。這也是孔夫子周游列國不得寵的原因,帝王若是道德高尚,他將不成帝王。妄想改變這一點,那即是妄想改變人的本性。
說白了就是騙
其實馬基亞維利在《君主論》里的各種精辟見解都是在闡發一個主題:即不擇手段,為目的無所不用其極。所謂的不擇手段,其實就是欺騙。既可以欺騙臣民,也可以欺騙自己。為什么說人性虛妄,因為我們都喜歡欺騙。榮格說我們帶著人格面具,主要是為了保護自己,但是我們有必要在保護自己的時候傷害別人嗎?這真的很難說……
馬基亞維利在該書《論君主應該如何守信》一章中給了我們這樣一個答復:一位君主,尤其是一位新的君主,不必要去做那些被認為是好人應做的所有事情,因為他要統治國家,經常被迫背信棄義,不講仁慈,違背人道,違反神道。
我記得在《論語·子路》的“季氏將伐顓臾”一節中,孔子說:“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如果一位君主的“被迫”是征服其他國家,那么其解決方法必定是如馬基亞維利所說嗎?但是從歷史看來,馬基亞維利的解決方式是快捷而方便的。孔子所說,歷史上幾乎找不出相應的例子來。其實當一個人有足夠的野心的時候,僅以此為理由,一切的壞事都會有了借口。
該書的譯者序有這樣一句評論的話,我覺得極為出色妥當:“人類有史以來對政治斗爭技巧解剖得最獨到、最精辟、最誠實的驗尸報告。”雖然馬基亞維利已經遠去,但是馬基亞維利的時代一直存在。
不過即使馬基亞維利的《君主論》如此出色,在當時并未受到重視。它之所以得到出版,還得多謝教王克萊門特七世。后來的拿破侖就將它變成了自己的枕邊書。不知道今日的各國老大有沒有也將其當做枕邊書呢?
(摘編自360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