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2012-04-29 00:00:00房運梅
青年文學家 2012年32期
1
我仰望天空，看見塵埃飄落。人生猶如塵埃，經過多次飄蕩，終歸平靜之地。
空曠無垠的草原，絲薄云紗點綴的天空下，少年揮動著銀鞭，驅趕牧羊。山的那一邊傳來嘹亮動人的歌聲，少年望著霧色繚繞的群山，尋找渺茫歌聲中的主人。
“傻子，沒有爹娘的傻子。”
少年不懂這些孩子的嘲諷之語，于是回家問爺爺。
“爺爺，我是傻子？我叫做傻子，是很好的名嗎？那些人喜歡這樣說我。呵呵……”
爺爺叼著生銹的煙桿，煙霧在帳篷里彌散，氣氛有點壓抑。
“傻子？你喜歡別人這樣叫你嗎？”
“喜歡，他們這樣叫我后，他們會開心地大笑。我怕他們的眼神，用一種想殺牛的目光盯著我。”
爺爺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默默地抽著煙。
2
趕集日，傻子與爺爺一同去賣羊毛，爺爺因身體不適提前回去，爺爺囑咐他等買家回來取完羊毛后便回家，傻子安靜地等待。
“抓住他，小偷！”
傻子沖上去，雙手攔住小偷。
“你這個傻子，讓開！”
傻子緊緊抱住小偷，小偷無法脫身。眼看錢袋的主人就要追到，小偷狡猾地說：
“傻子，偷了錢袋，還不承認？”
錢主趕來時，看到錢袋在傻子身上，不問青紅皂白，拿起手中木棍打他，傻子松開小偷，小偷也趁勢報復，用腳狠狠地踢，傻子痛得直呻吟。人群里沒有人替傻子辯護，他們只是在搖頭，說傻子是活受罪。
傻子不明白。頭破血流的他，傻傻地看著人群離去，卷起的陣陣塵土，遮住了視線。
傻子沒有錯，錯的是生命中自以為聰明的人們。
3
春天，茫茫的大草原一片翠綠，花絮飄飛。傻子的心也隨著花的綻放，有了萌動。
“爺爺，別人家里有母親，有女的在，我們好像缺什么？”
爺爺用驚訝的表情望著傻子，依舊沉默。
第二天，爺爺清晨便叫醒傻子。
“走，背上這個袋子。”
“什么，很重！”
“用它來給你換個妻子，就是女人，咱家缺了的人。”
傻子雖不明“妻子”，卻聽爺爺說是女人時，便傻笑了。
“太好了，我也會有扎辮子的女人，可以和她一起睡覺嗎，爺爺？”
“可以，你想怎么樣都行。”
“以后我就不怕雞毛和梁上的老鼠。她不怕這些吧？”
“不怕。”
“妻子，女人，嘻嘻……她會打老鼠……”
爺孫倆人一路閑說，往山的南面走去，去相媳婦。
4
天色已暗，村寨里點起燈，傳來熟悉的歌謠，傻子因歌聲停下腳步。爺爺見傻子又在犯傻，拉起他的手往前走。來到柳樹下的茅舍，爺爺叩響門上的銅環，開門的是老奶奶，
“你是？”
“還記得這串玉墜嗎？”
老奶奶接過這串玉墜，吃驚地看著爺爺，從懷里摸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玉墜。
這是一對信物，一對墜子相遇，便是結姻緣之事。
“我來取人，給傻子做媳婦的人”
“青兒？……”
傻子仍然沉浸在歌謠里，等傻子回過神來，看見門檻里走出一位穿著青稠的姑娘，扎著一束長辮子。
“女人，你就是我的妻子？”
“你是？”
“呵呵……”
青兒回頭看奶奶，從奶奶不安的眼神里，青兒明白是約定的事。她不禁黯然失色，低垂的目光，飽含著無奈，看著傻子望她的眼神，她的心一陣悲涼。
5
燭光搖曳，映著白色的紙窗，把青兒的身影拉得悠長。面對傻子，人生仿佛像影子般充滿悠長的嘆息。
“媳婦，女人？我們一起睡覺，呵呵。”
“我不睡！你睡。”
“不要，怕，我怕。”
“怕什么，一個大男人！”
“看，老鼠啊！”驚叫后，傻子跳上了床，用被子遮住眼睛。
“別叫，爺爺聽到了不好。”
“那你陪我睡！”
青兒想拒絕，見傻子又要大叫，無奈只好躺在他身邊。傻子想靠近她，看她的模樣，不知從哪飄來一根雞毛，嚇得他直打哆嗦，退縮了回去。青兒意會原來傻子會怕雞毛和老鼠。
“你要是不老實，不聽我的話，我就拿雞毛來！”
“不要，我怕他們。”
“怕就要乖乖地聽話。”
“恩，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模樣，你很好看。”
青兒看著傻子的表情，有點想哭，心想他若不是傻子該有多好。
6
裝燈結彩，鞭炮聲四起。家人團聚，孩子們的歡呼聲給節日增添了喜慶的氛圍。
傻子在吃飯，爺爺依然拿著煙桿，媳婦還在廚房忙著。
“傻子，想要孩子嗎？”
“呵呵，他們有的我也想有。”
“那你要和你媳婦說。”
“嗯。”
晚上睡覺時，傻子看著青兒卸下頭暨。
“媳婦，爺爺說要個孩子，叫我向你要。”
青兒愣了，放下手中的發簪。
“傻子，孩子咱不要。”
“就要，別人都有。”
“別人有？別人有的腦袋，你為什么沒有，傻子！”
傻子不敢出聲，他害怕媳婦生氣。
“別生氣，不要就不要，腦袋就那么好嗎？他們都說我是傻子，你也說我是傻子……”說著傻子就放聲大哭。
“別哭，別哭，爺爺快來了。”青兒哄著他，“其實要孩子也是行的，就是要有一百根鞋帶，要從一百個孩子的鞋上集齊。”
“真的嗎？”傻子停止了哭泣。
“真的。”
7
草原上飄起了雪花，寒冷的冬天開始。街上冷冷清清，傻子敲著緊閉的門。
“能給我一個孩子的鞋帶嗎？”
“去，去，去！走開……”
“我給你錢，你把小孩的鞋帶解一根給我吧。”
開門的伙計推開他，關上了門。
“奶奶，你孫女的鞋帶給我好嗎？我給你錢……”
老奶奶看他凍得發紫的嘴唇，身上也缺錢，就解下孫女的鞋帶給他。
“不要兩根，一根就行。”
“傻子！”
雪越下越大，傻子數著鞋帶。
“91，92，93，……97”
差三根，繼續敲每家每戶的門。卻被人家的狗追趕，累得直喘氣，當還差最后一根鞋帶時，傻子暈倒在門前。雪一片片落在他身上。
8
爺爺和青兒見羊圈里的羊和傻子都不見了，就明白是傻子干的事。
他們來到集市找傻子，走了許多的巷道都沒有找到。直到遇上老奶奶。
“老奶奶，有沒有看到一個穿黑色大襖的人？”
“是不是看起來有點傻氣的。”
“可以這么說吧！”青兒覺得老奶奶的話有點刺耳。
“他剛剛還向我買鞋帶呢，往北邊走了。”
“鞋帶？哦，謝謝你。”
青兒挽著爺爺往北邊走去。
厚厚的積雪覆蓋了傻子，只露出一個頭。
“傻子，傻子……醒醒……”爺爺喊著。
青兒拍去他身上的雪，輕搖他的身子。傻子慢慢睜開眼，看看爺爺，轉而看看抱著他的媳婦。
“我把羊全賣了，拿著賣來的錢去換鞋帶了。”
“不要說了，我們回家去……” 青兒被傻子的真情所感動，不禁淚流而下。
“媳婦，不要哭，我們就快有孩子了，還差一根，我們就有孩子。”虛弱的傻子咳嗽著，青兒哭泣著扶起傻子。
“我們回家去。”
“媳婦，不能回家，還要再去換鞋帶。”
“回家，就有孩子了。”
“還少一根？”
“那一根就是我們孩子的鞋帶……”
傻子笑了，和爺爺，媳婦一起回家。
那一晚青兒唱起了歌謠，傻子才明白她就是唱那首歌謠的人。
從此傻子的世界里有了幸福的歌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