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丑的表象，美的追求

摘 要：《金瓶梅》借細致的筆調，洞達世情，暴露社會腐敗，觸及時代的問題。小說中描繪反面人物，凸顯人性丑陋、貪婪。基于時代的現實，記錄市井人物的生存狀態，從丑陋的生活狀態中，窺探到國家機器崩潰的趨向，映照出一個有責任精神的作家的審美理想。

關鍵詞：以丑為美；審美理想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23-0-01

明朝，記人事小說突起，大都取材宋朝世人小說，故事情節大多為離合悲歡及人物發跡的人生，其中間雜因果循環報應，多描摹世情世態，感慨世事悲涼。這些著作中以《金瓶梅》最為有名。《金瓶梅》，借《水滸傳》中武松殺嫂的故事為切入點，展開一個帶有濃厚市井色彩的惡霸豪紳西門慶一家的興衰榮辱的故事。讀罷《金瓶梅》，揮之不去的是文中冷峻、機械、陰暗的氛圍，是用不加正面修飾的筆觸，深入時代朽爛的骨髓，展現明代社會的橫斷面和縱剖面。

羅丹言：“在藝術里人們必須克服某一點。人須有勇氣，丑的也須創造，因沒有這一勇氣，人們仍然停留在墻的這一邊。只有少數越過墻，到另一邊去。”笑笑生跨過這堵墻，創造《金瓶梅》這朵“惡之花”，并非說萬惡不堪，只是《金》借丑態，揭露、嘲諷、否定丑，激起人們對丑的厭惡、憎恨，從而更熱切地追求美。綜觀全局，作者認為其丑陋表現在人性，價值取向，以及性欲上。

西門慶，一個破落戶，連發橫財，娶有錢寡婦，成了地方上首富，錦衣衛理刑千戶，蔡京的干兒子。以賄賂的手段，憑社會關系，平步青云。故事凸顯他巧取豪奪、淫人妻女、無惡不作，將他概括為“富而多詐奸邪輩，壓善欺良酒色徒”。1他愛錢，深入骨髓，“咱聞那佛祖西天，也只不過要黃金鋪地；陰司十殿，也要些楮鏹營求。咱只消盡這家私廣為善事，就使強奸了嫦娥，和奸了織女，拐了許飛瓊，盜了西王母的女兒，也不減我潑天富貴?！逼淙松鷾蕜t“利之所在，無所不為”，他用錢買通何九，將武大之死瞞天過海；用錢買通縣衙，私了宋慧蓮之死；用錢鋪好他的官路。有錢能使鬼推磨，或者說，“世上錢財，乃是眾生腦髓，最能動人”。對西門慶來說，占有欲還體現在女人上。與如意兒的私通，有這樣一段話“西門慶教與他：‘你說是熊旺的老婆，今日屬了我的親達達了?！菋D人回應道：‘淫婦原是熊旺的老婆，今日屬了我的親達達了?！蔽鏖T慶需要如意兒親口承認隸屬關系的轉移。對西門慶來說，占有是一種快樂，奪取他人的占有更是具有無限樂趣。潘金蓮，淫欲極強，嫉妒心無限，天生為爭男人而活，以孫雪娥的話說“說起來比養漢老婆還浪，一夜沒漢子也不成的”。由于嫉妒，當知道西門慶與宋惠蓮偷情后氣得胳膊軟；因為嫉妒，潘金蓮醉鬧葡萄架；因為嫉妒，得知李瓶兒生下一個男孩時，竟“越發怒氣，逕自去到房里，自閉門戶，向床上哭去了”。及至官哥的死也源于此。笑笑生對她的嫉妒描寫可謂貫穿全文，其嫉妒之心導演出的丑事數不勝數。兩個重要人物形象全是丑陋，任何光明積極向上的優良品質在他們身上絲毫不見蹤跡。通過丑角表現作者在為人方面所暗含的要求：不可過于貪財，不可嫉妒心過重，不可欺善……如其引言告知，“讀《金瓶梅》而生憐憫心者，菩薩也；生畏懼心者，君子也；生歡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獸耳。奉勸世人，勿為西門慶之后車，可也?！?/p>

除西門慶和潘金蓮，其他人物的描寫也是用盡丑詞，在此不系贅言。

小說的性描寫算不得是讓讀者滿意的“黃色小說”，由性帶來的令人恐怖的結局數不勝數：西門慶由于食用過度的春藥，貪欲喪命；潘金蓮為了性最終死在武松刀下；春梅因淫欲過度，得了“骨蒸癆”，死在駢夫的懷中……此間的性愛已不再是由于男女之間相互傾慕而后產生的行為，它只是純粹滿足個人肉欲，只是動物性地做愛。相反的是《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同樣充斥大量描寫性愛的小說，卻要光明得多，康妮與梅勒斯做愛，是兩個健康肉體之間完美的性愛；是全身心投入的性愛；是相互尊重理解的性愛，最終轉化成了靈魂的相互碰撞，成為了靈欲合一的情人。此外，《金》中的性愛摻雜男人好色、女人貪財，大大沖淡了性愛誘惑，過于陰暗、機械，不符合審美感覺。

文學，以內在尺度創造藝術真實，要義是求真，體現為“歷史理性”。作為實踐活動，探討倫理問題，其核心是向善，體現人文關懷，并激發人的豐富情感。真、善、美是文學創造活動中“三位一體”的價值結構，然而在《金》中體現的卻是人性之丑，人的價值觀之丑，人與人之間感情之丑，這表現的是“一個正直的作家，一個關心人民疾苦與時代同步的作家，總懷著一種高度的責任感，渴望通過自己的作品使人民看到生活的美、看到生活的希望、看到生活的理想，作家的這種美好愿望就體現在人物形象塑造中了?！?笑笑生憑借觀察，以現實世界為題材，體悟到社會，人生及自我在艱難發展中所存在的缺陷和局限。作為一部現實主義巨著的《金瓶梅》就像再現明代人生的一面魔鏡。魔者，奇幻也。這魔鏡，就像哈哈鏡那樣，曲折夸張地、乃至變態地反映了被酒色財氣扭曲了的丑惡人生?！懊鑼懯狼?，盡其情偽”，“著此一家，罵盡諸色”。所以不妨將《金瓶梅》全書內容歸之為“售色”“盜財”四字。但是笑笑生這樣寫的目的無非是希望借此激發出讀者內心深處對美的渴望與追求，以及對光明的美好世界的向往。

在自然中一般人所謂“丑”，在藝術中能變成非常的“美”。3通過丑化，我們并不只感受到《金瓶梅》中丑的因子，還有讀者心中里冒出追求美好的希望。如席勒在《強盜》序言中說“正因為罪惡的對照，美德才愈加明顯。所以，誰要是抱著摧毀罪惡的目的，那么，就必須把罪惡的一切丑態在光天化日下暴露出來，并且把罪惡的巨大形象展示在人類的眼前?！庇纱丝闯?，《金瓶梅》寫丑并非是對丑的頌揚、維護、展覽、玩味，它具有更深層次含義，“蓋為世戒，非為世勸也。”

深層意義上講，撥開丑陋的表象，《金瓶梅》展現作者崇高的向往與對美好時代的追求，如魯迅先生說的那樣“雖間雜猥詞，而其他佳處自在”4。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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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魯迅.中國小說史略[M].人民文學出版社，197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