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隨著五六十年代女權運動的蓬勃發展,凱特·肖班和她的《覺醒》終于重見天日并且獲得了應有的地位。評論家們對《覺醒》挖掘了很多,但多以艾德娜的覺醒為研究主題。本文試圖探討新女性肖班﹑艾德娜及她的丈夫龐德利埃三人各自對十九世紀男權社會規范的反叛與僭越,以此來說明隨著婦女解放的新局勢,不僅是女性,男性也需要像龐德利埃一樣僭越夫權社會規范來打開那扇標志男女平等的新時代的大門。
關鍵詞:凱特·肖班;《覺醒》;反叛;僭越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01-0043-02
凱特.肖班作為美國十九世紀末最激進、最有爭議的小說《覺醒》的作者是非常大膽超前的。發表于1899年的《覺醒》是關于一個被父權制社會壓抑的已婚女性追求個人自由獨立的反叛故事。一經發表,指責非難像洪水一般向凱特.肖班涌來,小說被列為禁書,肖班被指責“對文明社會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艾米麗 222)《覺醒》一書也被遺忘了半個世紀,直到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女權運動的蓬勃發展,凱特.肖班和她的《覺醒》才受到了人們的充分關注。小說被奉為女權主義的經典,越來越多的文學評論家把《覺醒》挖掘出來充分推崇。凱特.肖班在美國文學史上重要的地位也最終確立了。
一、凱特·肖班的僭越
1、一個南方佳麗的僭越
凱特·肖班的一生是富有傳奇的反叛的一生。肖班在1851年出生于美國密蘇里達州圣路易斯市。少女時代的有主見的凱特常常抱怨舞會等社交活動占用了她大量時間,以至于她沒有時間從事她最喜歡的閱讀和寫作。受益于家里獨立自強的女性長輩們的影響,凱特學會了識別適合她的不會約束她的男人—奧斯卡.肖班。奧斯卡對凱特·肖班的特立獨行非常理解和支持。“奧斯卡是個在當時很罕見的男人,他推崇有個性的女人,那種既不安靜又不是待在家里的女人。” (艾米麗 67)在蜜月旅行中結識的女權主義者也鼓勵肖班“不要落入大部分已婚女性的無用的貶低自我的生活中,而是要提升精神境界,把注意力集中于政治、商業和國家大事上。” (艾米麗 57)對此肖班欣然答應。婚后的肖班在奧斯卡的寬容和鼓勵下更是追求獨立的個性。她喜歡吸煙和穿著新奇的服裝騎馬,一個人游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這些越界行為使肖班的當代人目瞪口呆。
但不幸的是奧斯卡在他們結婚十二年之后英年早逝,留給肖班六個孩子和大筆債務。肖班勇敢并且成功的承擔了莊園的經營管理,還設法還了奧斯卡遺留的很多債務。在此期間,肖班接觸了社會各個階層形形色色的人,為她以后的寫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和人物雛形。但寡居后的肖班因為無助與寂寞和一個鄰居已婚莊園主發生了微妙的戀情,這個叫阿爾伯特的帥氣不羈的男人后來成了肖班很多小說中的激發女性的性覺醒的人物雛形,如《覺醒》中的阿羅賓。但是這樣的婚外越界行為引起了當地人的譴責和非難,在迷惘絕望和母愛的召喚下,肖班帶著孩子們在兩年后搬回圣路易斯和母親居住。但一年之后母親的去世使肖班失去了唯一的依靠。這時肖班最信賴的朋友雷德里克.科爾本大夫鼓勵“有文學天賦的肖班開始寫作,一方面是看到肖班的大家庭和日益減少的財產,另一方面是為了彌補丈夫和母親的早逝留給肖班的無限的傷痛和空虛。”(裴蘇49)
2、一個鄉土作家的僭越
1889年,肖班的第一個短篇小說《智勝神明》發表,小說中熱愛音樂的女主人公對于傳統婚姻的抗拒成了肖班以后創作的基調。肖班在1890年自費出版的第一部長篇小說《過錯》關注了婚姻、道德等困惑現代婦女的問題。這部小說使得評論家們開始關注她。1894年,短篇小說集《牛厄湖的人們》出版。這二十三個以路易斯安那為背景的鄉土氣息濃厚的故事為肖班贏得了盛譽和經濟上的獨立。但是批評家們忽略了其中肖班對于婦女問題的激進探討和對傳統婚姻的批判。這使“肖班的創作興趣沒有囤于表現‘地方特色’的框架,而是努力擺脫傳統的束縛,另辟新徑,試圖在自己的作品中重塑女性形象,真實地再現她們的生活、感情、婚姻、夢想和奮爭。” (劉紅衛 358)肖班在1897年更加大膽的出版了短篇小說集《阿卡迪亞之夜》。鄉土氣息的外衣之下是肖班對于婦女覺醒的更加深刻、更加豐富的描寫,如其中的《一位正派女人》中表現出來的覺醒的已婚婦女對婚外戀情的大膽追求。著名短篇小說《一個小時的故事》是表達了婦女對自由獨立生活的渴求。肖班最著名的《覺醒》更是一個大的突破。肖班也“擺脫了傳統的束縛,勇敢的挑戰了社會和文學的邊緣。” (馬丁 54)肖班大膽的選擇了當時的禁忌話題:婦女的性覺醒、婚外戀情和傳統婚姻對婦女的壓制。這對于同時代的女性作家來說是非同尋常的,她與傳統的寫作技巧和創作主題徹底決裂。《覺醒》中的女主人公艾德娜苦苦掙扎于她覺醒的性意識和家庭及婚姻的束縛中,最后選擇死亡與父權制社會徹底決裂。“凱特.肖班的一生沒有遵從當時南方婦女的生活模式,而是僭越了當時認可的婦女行為的邊界;并且質疑了婚姻和對于母親的束縛;選擇婦女獨立作為她的終身創作主題。” (珍妮特 6)
二、艾德娜:一個中產階級白人婦女的僭越
對艾德娜這樣沮喪的女人來說:“由于各種性滿足的權利都被剝奪,由于拒絕承認她們在感情上有自由和個性,婚姻將以無可避免和不無諷刺意味的辯證關系,把她們引向通奸。” (波伏娃 621)就像少女時代幻想龐德利埃能帶她逃離她的家庭一樣,現在的艾德娜也夢想有一個情人讓她擺脫婚姻的束縛。而這個情人就是和她丈夫完全不同的羅伯特。由于熾熱的愛情,艾德娜對年輕英俊的羅伯特產生了強烈的性欲望。傳統軟弱的羅伯特為了避開艾德娜遠走墨西哥。此時性意識萌動的寂寞的艾德娜抗拒不了花花公子阿羅賓的調情而委身與他。對艾德娜來說她的身體已不屬于她丈夫。她要根據自己的意愿去釋放激情:新女性對獨立的追求包括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但是女性對性愛的熱望是違背當時的“理想化女性”的標準的。婦女被認為是沒有性欲的,更不用說主動追求美滿的性生活。艾德娜心里真正愛的人是羅伯特,雖然和阿羅賓保持著肉體關系,但她在精神上是屬于羅伯特的。羅伯特離她越遠,艾德娜在感情上就越渴望他。對艾德娜來說“性不但和婚姻發生了分離,而且還與愛情相分離了。” (魏兆秋 83)艾德娜的婚外性行為且把性于愛分離的行為在當時來說確屬大逆不道和不可饒恕的。有了賣畫和賽馬賺的錢加上母親的遺產,艾德娜取得了經濟上的獨立。她決定徹底擺脫對丈夫的依附。沒有征得丈夫的同意,艾德娜就搬出了丈夫的豪宅。搬進狹小的“鴿子窩”使艾德娜“有一種從社會地位上下降的感覺,但同時隨之而來的是她感到在精神世界上的提高。” (肖班 144)因為“鴿子窩”象征著艾德娜在情感上的成熟和經濟上的獨立,她終于可以自由出入了。“十九世紀末的美國社會雖然經歷了很大的變革和進步,但根本沒有做好準備接受艾德娜這樣極端的多方位的僭越行為。” (珍妮特6)因此像艾德娜這樣意識超前的婦女注定是不能在這樣的社會中生存的。歸來后的羅伯特使艾德娜激情澎發,決定沖破一切束縛和羅伯特結合。但是羅伯特向艾德娜表示他想讓龐德利埃主動認出艾德娜。艾德娜對他說:“我已不再是龐德利埃可以任意留著或丟棄的財產之一。我要根據我的意愿釋放我的激情。” (肖班 166)此時獨立的艾德娜的形象鮮活的呈現了出來。但她的激進的言談嚇壞了守舊的羅伯特。最后羅伯特的告別字條:“我愛你,再見—因為我愛你” (肖班 172)打破了艾德娜所有的夢幻,使她知道羅伯特其實是和她的丈夫一樣因循守舊的人。 “艾德娜被這個可怕的事實徹底驚醒:因為她是女人,她永遠也不能成為一個獨立的人。” (布魯木7)驚醒的艾德娜發現沒有人能撫慰她那蔑視傳統的靈魂,當時的社會是沒有她的立足之地的。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一次淪為奴隸。她并沒有為自己的覺醒后悔,也不想回到過去被奴役的不堪的生活。最后,艾德娜義無反顧的游向大海深處,正如“溺水是小說中經常采取的對僭越女性的懲罰方式。” (馬丁 25)夫權社會是容不下艾德娜這樣“堅強勇敢、蔑視傳統的靈魂。” (肖班 96)她的自由只能通過死亡獲得。“通過僭越性別的限制,打破所有的障礙,經歷了生與死,艾德娜在最后獲得了不穩定的、類似神圣的完整的自我。” (馬丁 122)
三、龐德利埃:一個男權社會成功商人的僭越
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龐德利埃必須要非常在意他的名聲并且要不惜一切代價保全他的名聲,他眼中的名聲比艾德娜理解的名聲外延更加廣泛。“男人的名譽與他在公共領域的形象密切相關,對十九世紀的男性尤其重要。在一個迅速工業化、競爭日趨激烈的時代,名譽意味著信用和人品。沒有一家大門會朝一個沒有名譽的男人敞開。”(何成洲 35)家庭的丑聞勢必會影響他的公眾形象,進而影響他的生意。對公共形象和社會競爭力的焦慮使得“龐德利埃唯一關心的是保存面子。” (多納德244)如果說十九世紀男人的公共領域和私人領域互相影響,那么艾德娜拋夫棄子并且游向大海深處不但取消了龐德利埃在家里的一家之主的地位,也勢必會影響他在公共領域的活動。一個被拋棄的男人是沒有資格談名譽的。龐德利埃將不得不面對他在公共和私人兩個領域的危機。龐德利埃并不是一個壞人;“他只是一個承擔社會對婦女的壓迫的一個很輕微的載體。” (多納德244)他承認社會對婦女的壓迫,但龐德利埃對艾德娜一系列的縱容不自覺地顛覆了他的身份,體現了他對夫權制社會的反叛和僭越。
四、結語
凱特.肖班叛逆、充滿傳奇的一生令人可歌可泣。她選擇作為作家而不是傳統的家庭婦女僭越了當時認可的婦女作為“家庭天使”的角色。在寫作初期,肖班也曾模仿其他作家,但很快發現這樣做只能導致想象力的停滯。創作《覺醒》時,她認為一個真正的藝術家應該蔑視傳統,抗拒既定的道德規范。肖班在寫作中對獨立創新的追求反映在賴斯小姐鼓勵艾德娜的話中:“藝術家應該擁有敢于蔑視傳統的靈魂,并且要有強壯的翅膀飛越傳統和偏見的地平線。” (肖班 96)肖班大膽地描寫了艾德娜作為一個新女性對性的愉悅和個人解放的渴求。凱特·肖班和艾德娜都希望能找到一條出路,借此來打破傳統的束縛并且挑戰十九世紀女性生活模式。肖班還塑造了艾德娜的丈夫龐德利埃這一反叛形象:他和肖班的丈夫一樣縱容妻子追求自我,同時他的所作所為也無聲地僭越了夫權制社會的規范。龐德利埃的行為和家庭危機預示著十九世紀的男性需要適應婦女解放的新局面,克服障礙勇敢地打開那扇標志男女平等的新時代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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