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元代,基督教受到統治者的廣泛支持,迅速在全國各地得以廣泛傳播,甘肅的張掖,武威成為當時基督教最早傳入的地區。在河西的酒泉,敦煌等地都有其傳播的記載。基督教之所以能在河西地區廣泛傳播,有其特殊的歷史背景,一方面離不開元朝統治者寬容的宗教政策,另一方面也與河西地區的特定歷史條件和環境息息相關。
關鍵詞:元代;基督教;河西走廊;傳播
作者簡介:王政林(1975-),男,河西學院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講師,現為新疆師范大學歷史與民族學學院世界史碩士。
[中圖分類號]:B97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01-0227-02
元代流傳的基督教主要有兩支,一支為景教,另一支為天主教。景教延續唐朝之命脈,而天主教則在蒙古軍隊西征時開始傳入。元代人將這兩派以及基督教士統稱“也里可溫”,此語為蒙古的譯音,意思是“福分人”、“有緣人”。又因這兩個支派都崇敬十字架,故又稱為“十字教”,教堂也稱為“十字寺”。有元一代,基督教盛極一時,當時全國基督教堂多達72所,今天可查的基督教堂有51所,天主教堂5所基督教徒遍布大江南北。[1]元朝時期,甘肅省的涼州、甘州是天主教在甘肅省最早的傳入區。[2]《馬可波羅游記》載:“行此十日,至另一州,稱肅州,該州有很多城市和村莊,其首府也是肅州,居民有基督教徒,也有偶像崇拜者,他們皆臣服大汗”,這里的肅州既今酒泉。又載,“甘州也是唐古忒的一個城市境,該城宏偉壯麗,是唐古忒州的首府,統轄全州,居民是偶像崇拜者,也有一些信仰回教者,此外,還有基督教徒,后者在該城建有三座華麗的大教堂”[6]。甘州即今甘肅張掖。又載:“西涼州,屬大汗的轄地,在唐古忒境內,這個王國境內,有幾個諸侯的領地,居民大多數信仰佛教,也有一些回教徒和聶斯托利派的基督教徒”,[3]西涼州即今武威。“壯麗教堂三所”說明此時甘州教堂規模是相當大的,基督教在此地有著相當規模的教徒,同時,甘州之“十字寺”在《元史》中有載,別吉太后死后即在此行祭禮,不難看出甘州基督教的興盛和其重要的地位。[4]馬可波羅于1271年隨教父來中國,走了三年半到達元大都,期間在甘州住了近一年,估計他在甘州時大概在公元1272年左右,因此馬可波羅在甘州見到的宏偉教堂是在公元1272年,這些教堂的建造者,一般認為是從不同方向來到甘州的基督教徒。當時,處于絲路重鎮的甘州,特別是在元代,從歐洲、阿拉伯世界東來的回回很多,他們有的是高手藝人,有的是商人,同時,還有一部分在西域(新疆)的回鶻,他們也東遷,有的改信佛教,有的改信基督教,為了過宗教生活,這些從不同地方來的人便自動籌建了宏偉壯麗的基督教堂。世祖至元十二年,忽必烈給兩位聶斯托里教徒頒發鋪馬圣旨,讓他們到耶路撒冷去朝圣,到甘州,甘州教徒夾道歡迎,贈送各種禮物,兩位代表也熱情祝福群眾,這也可證明當時甘州之地基督教徒之多。[5]
元代基督教在敦煌曾經存在過,這主要依靠敦煌石窟先后出土的敘利亞文書來證明,敘利亞文書首頁的回鶻文韻詩,從字體看是元代的產物,考古學家依據其底質與其他文書不同,推斷出這些文書可能是從西亞一帶隨著景教的傳播而流傳到敦煌的。敦煌在元代是基督教活動的地區,它曾多次迎接過西方的天主教徒,例如馬可波羅等,敦煌還有可能送走了景教史上著名的回鶻族大主教雅八.阿羅柯三世。根據歷史學家的判斷,元代時有兩條主要大道連接歐洲和亞洲,其中一條是經過“瑪魯、巴思黑、巴大哈傷、喀什、和闐、羅布諾爾與敦煌” 雅八.阿羅柯三世是經過和闐、喀什西行的,它所選擇的這條道路也一定經過敦煌。[6]
為了便于基督教徒實行宗教儀禮及對其加強管理,元政府分別在基督教徒集中的地方設立主教駐節堂(主教區)。元世祖至元十二年前后,大都、甘州、寧夏、西安等地都設了主教駐節堂,西北地區還有唐古忒主駐區來管理各地的教徒。唐古忒為西北的駐教區,駐地在河西地區,在甘州、肅州、沙洲、涼州、哈剌善等地有許多的聶斯托里基督教徒,并建有十字寺,聶斯托里教士列班.掃馬和麻古思在前往耶路撒冷朝圣途中曾經過唐古忒首府,并受到當地居民的熱烈迎送,他們向兩位教士贈送各種禮物,同時也接受教士的祝福。有史料還提到,1281年左右的唐古忒主教,他的名字為沙卜赫蘭。《馬可波羅游記》記述了當時基督教繁盛的景象:“一城,名薩遜(敦煌),屬大汗管轄,州名為唐古忒,居民皆崇拜偶像,雖然這里的確有些景教派基督教,也有些薩拉森人,另一州,稱肅州,居民有基督教徒。甘州也有唐古忒的一個城市,該城宏偉壯麗,是唐古忒的首府,統轄全州,居民是偶像崇拜者,也有一些信仰回教者,此外還有基督教徒,后者在該城建有三座華麗的大教堂”。[7]唐古忒為當時二十五教區之一,將駐教區設在河西,管轄甘、肅、涼州,敦煌等地的基督教徒。
元代河西地區的基督教徒構成成份中,西域人占了一大部,這是因為河西走廊久遭戰爭創傷,田地荒蕪、人口銳減。為了充實河西走廊,元廷乃由西域調入眾多軍民進行屯墾,至元二十三年,朝廷“譴蒲昌赤(羅布泊)貧民墾甘肅閑田,官給牛種、農具。”,至元三十五年,“以忽撒馬丁管領甘肅、陜西等處屯田等戶達魯花赤督翰端(今和田)、可失合兒(今喀什)工匠千五十戶屯田”,“忽撒馬丁為西域回回人,而時居蒲昌赤、翰端、可失合兒者多為回回、畏兀兒、哈刺魯人,至元二十八年,世祖又以甘肅曠土賜回回耕種之”[8],說明這時屯居甘肅的西域人戶不少。東來的西域人基本保持著各自的傳統和禮俗,,這些遷居來的西域中,有不少是基督教的信仰,這批人的加入,壯大了河西走廊的基督教徒人數。
從傳播方式來看,從事商業活動是景教徒在河西地區傳教的一個特點,景教徒通過從事商業而往來與東西各地,所以說商業性是其主要特點,而這種特點在唐代表現得尤為突出。到了元代,這種現象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唐代將傳教作為一種經商的附帶,而到元朝,傳教已成為一種職業。1307年,羅馬教廷在汗八里(今北京)設總主教區,任命孟高維諾為總主教,統轄中國境內各處主教,并統理遠東教務,“他當選總主教后,可以任命東方各城和各主教區的主教、教士和牧師,還受命他作為總主教統轄各地主教和高級教士,猶如教皇作為圣彼得堡的代表,作為總管所有主教區和高級教士的祭司長統轄西方教會和羅馬教會”。[9]河西地區作為全國教區之一,由唐古忒教區統轄,并且歸于主教管理,而這些主教都由羅馬教廷委派,他們的任務就是單純的傳教。經費也不再是自身通過經商等方式籌措。依據安德魯主教1326年的書信,從中了解到他們傳教的經濟來源。他說:“嘗自皇帝取得阿拉發一分,俾可供給吾等衣食之用。阿拉發者,皇帝所賜外國使臣、說字、展示、百工、伶人、術士以及諸色目人等之奉金,供其生活費用也,所有奉金之總數,適于拉丁數國王之賦稅。”[10]元朝的統治者給予外國傳教士資助一切費用,而且數目不小。
基督教之所以在河西地區傳播,基于以下幾點原因:首先基于元政府寬容的宗教政策,這為基督教的傳播奠定了一定的基礎,為了適應統治階級的需要,蒙古統治者對境內的各種宗教采取了兼容并蓄,一律加以保護的政策,大汗圣旨里規定:“和尚根底寺、也里喬大師(聶斯托里)、根底胡木剌(修道院)、先生(道士)根底觀院、達失蠻(穆斯林)、根底密昔吉(禮拜寺)……不得俗人騷擾,不揀什么差發休交出者,破壞了的房舍,舊的寺觀修補者,我每名字里,交祝壽念經”,[11]在這種政策的鼓勵下,景教也同其他宗教,如道教、佛教、伊斯蘭教一樣,在蒙元一帶大為盛行。元朝政府設立崇福寺管理基督教事物,其長官稱崇福使,佚從二品,“(崇福使)首領馬兒,哈昔,列班,也里可溫,十字寺祭享等事”。[12]根據陳垣先生考證,也里克溫教在元代是有相當影響力的宗教,崇福寺佚在宣政院之下,二與執掌道教的集賢院相等。可見元朝政府對基督教的崇敬程度了。也里可溫與元朝皇室的關系密切,如馬薛里吉斯出生于景教世家,其祖進“舍巴里”(即果子露)治好了成吉思汗的病,其祖其父從此被任命為宮廷內專門配制“舍巴里”的官員,馬薛里吉斯本人也受到重任。元文宗時期曾命也里可溫為顯懿莊圣皇后祈福。[13]元朝統治者對也里可溫十分優待,經常豁免租稅、徭役和兵役,《元典章》載:“至元四年四月,和尚、先生、也里可溫、達失蠻不叫當差發”。《馬可波羅游記》也說:“和尚、也里可溫,達失蠻,買賣不須納稅”,“皇帝經常賞賜傳教士,甚至為他們提供傳教經費”。順帝時,來華的馬黎諾里也說:“他們的生活費用由皇帝供給,十分豐富”。[14]統治者的禮遇優待是其在全國傳播的后盾,河西地區也在其內。
其次,河西地區特殊的歷史環境也是其傳播的原因之一。唐時,“會昌滅法”使內地景教蕩然無從,但河西地區,景教得以保留下來,并得到發展,主要是因為安史之亂后,唐朝日益衰落,河西一帶遂為吐蕃,回紇占據,唐的政令無法再西北地區實行,于是這里便成了東西方受迫害的景教徒的避難所,這種現象一直延續到宋元。
再次,蒙古人在西征的擴張以及由此形成的政治格局,至使亞歐陸地境域獲得全面開放,加之驛站通道的設置,打通了河西走廊割據的狀態,使東西文化的交流暢通無阻,河西走廊作為東西文化交流的橋梁,使來自西方的基督教也同其他各種西來宗教,如佛教、祆教、摩尼教、伊斯蘭教一樣,都由西向東經新疆進入河西地區,然后再內傳。在東西交流的過程中,歐洲、阿拉伯世界東來的回回人數很多,還有元代時遷入河西走廊屯田的西域人,他們當中有很多信仰基督教,這批人的加入也壯大了河西地區的基督教信教人數。
另外,河西走廊地處偏遠,儒家思想沒有像中原地區那樣根深蒂固,和儒家文化勢力很強的中原相比較,河西地區更容易接受外來的文化,因此基督教再河西地區的傳教阻力小于在中原地區,基督教能較容易的被當地人所接受。
河西走廊東起甘肅永登烏鞘嶺,西至甘肅、新疆兩省區的交界處星星峽,綿延幾千里,是連接中原與西部邊陲的交通要道,也是絲綢之路的咽喉要道,自古以來,在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方面占有重要的戰略地位,在對外交往過程中起了溝通中外的橋梁和基地作用。基于河西走廊這種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使得基督教在此廣泛流傳。基督教的傳播促進了河西地區文化與伊斯蘭文化、西方文明的交流。隨著傳教士與教徒的絡繹而來,帶來的是大批形式多樣的基督教文獻,近年來在敦煌發現的以敘利亞文、中古波斯文等中亞文字和回鶻文、粟特文等西域文字以及蒙古文字所拼寫的基督教文獻。為了增強宣教效果,除了講經外,基督教教士還利用繪畫,通過繪畫藝術形象的傳播教義,20世紀初在敦煌發現的一些具有西方風格的基督教壁畫便是一則顯例。再則,基督教的傳播也為河西地區的民族融合提供了條件,各民族的基督教徒,以共同的信仰為紐帶,相互進行往來交流,加快了各民族之間的融合速度。所以,宋元時期河西地區基督教的傳播,對河西地區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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