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便宜行事虎頭牌》是元代女真族雜劇家李直夫描寫女真生活情景的優秀劇作,劇本不僅展現了濃郁的民族風格,也在封建君權集中和封建傳統禮教的大背景下,展開了一個關于于國忠君和于家盡孝的法與情的戲劇沖突。
關鍵詞:“虎頭牌”、忠君、盡孝、情與法
作者簡介:鄭貝貝,出生于1987年,女,籍貫浙江浦江,就讀于西北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是中國現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J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03-0107-01
《虎頭牌》全名《便宜行事虎頭牌》是元代女真族雜劇家李直夫的極具戲劇沖突的歷史劇,戲劇矛盾的雙方沒有直接的利益關系也不是始終對立的雙方,但是卻在戲劇的展開中潛伏著一對深層次的矛盾沖突。這便是封建君權的集中制和封建倫理以家庭為單位道德評價體系的難以調和的沖突,忠君還是盡孝,中國封建文人士大夫始終面臨著這一雙重標準的選擇,《虎頭牌》就充分表現了這個典型的戲劇沖突。在這場情與理的較量中,表面上看的確理占了上風,叔父被侄子杖打四十,但是深究下去,情還是贏得了這次情理之爭。
《虎頭牌》第一拆借茶之口,簡潔明了的交代了丈夫山壽馬的身份背景,同時也點明了到訪的叔嬸對于侄子山壽馬特殊的養育之恩。一片其樂融融的氛圍下,叔侄團圓,在筵席上山壽馬因為“把守夾山口子,征伐賊兵,累著功績”【1】而被加為“天下兵馬大元帥,行樞密院事;敕賜雙虎符金牌帶者,許你便宜行事,先斬后聞”。【2】“虎符金牌”便是虎頭牌,這一戲劇中的重要道具有其內在的象征意義,因為按照規定,凡是持有虎頭牌的人無論是山壽馬千戶還是其手下,都代表著金牌上千戶,這樣的榮耀賦予的背后也代表著責任的背負,那就是持有虎頭牌的人必須把守夾山口子。虎頭牌因為這樣代表著權利與義務的統一,也成了封建君主軍令的象征,違抗虎頭牌所代表的軍令就意味著違抗軍令,違抗軍令就是違抗君王,違抗君王那就是違抗“法”。封建君權的思想灌注于看似公正無私的“法”的合理外衣之下,成為一個封建集權統治下不可違抗的法則秩序。這是虎頭牌所代表的無形壓力,使得受主恩惠的千戶山壽馬痛責有養育之恩的叔父,但是山壽馬并不是真正想執行這個責罰,在最后他去為叔父“暖痛”時也表明了是那便宜行事的虎頭牌打了老完顏一百。這就將推翻情的責任直指軍令如山的君權制度。
情的勝利其實在第一折中就有體現,當叔父想要帶著雙虎符金牌的時候,在叔嬸和茶茶的要求下,山壽馬很自然地就答應了將虎頭牌交給叔叔。這不僅是出于想要和叔叔一起扶持社稷的主觀愿望,也充分表現了山壽馬不好拒絕叔父的孝順,因為明知叔叔貪杯,還將把守夾山口子的虎頭牌交給他,是一次情感的勝利,充分體現了封建倫理家庭的首要道德標準——孝。
第二折中叔叔銀住馬和哥哥金住馬的相逢更是劇作家獨具匠心的一次讓情感充分體現的戲劇安排。金住馬的角色本來并沒有和戲劇沖突有直接的關系,是可有可無的戲劇角色,但是他和銀住馬的相逢,互訴衷腸體現了封建家庭倫理中另一個重要標準——悌。兄弟相逢沒有情理的對抗,只有兄弟之間情誼的表現,可見劇作家將情放在極其重要的位置。值得一提的是在兄弟傾訴生活艱辛和別后難重逢的悲涼情感時,也提到了侄子山壽馬“則俺那山壽馬侄兒是軟善,犯著的休想他便肯見憐。假若是罪當刑死而怨,赤緊的元帥令更狠似帝王宣”【3】這是首次借叔叔的唱詞正面說出山壽馬的性格,也為后面山壽馬秉公執法、不徇私情做下了鋪墊。另一方面,當金住馬勸兄弟到了夾山口子好生整頓軍馬少飲酒時,銀住馬說了“你放心!如今太平天下,四海晏然,便吃幾杯酒兒,有甚么事”【4】,這也為后來老完顏在八月十五日犯下貪杯誤事,丟失夾山口子埋下了伏筆。
第三折戲劇沖突達到高潮,情理之爭也達到尖銳的程度。叔父在中秋時節貪酒誤事失了夾山口子,山壽馬知曉后派人兩次去勾銀住馬,銀住馬倚仗自己是元帥府山壽馬的叔父,不僅不去還將勾事人各打了一頓。直到山壽馬派關西曳剌將叔父捆綁到元帥府,這時候法理的一面占了上風,山壽馬不僅說如果還不下跪就要用大棒子先摧折他的兩臁骨,還嚴肅的宣判叔父的死刑,一點沒有情面可言。但是“情”的一面沒有就此放棄抗爭,劇作家在接下來安排了四次“情”與“理”的對抗。首先是叔嬸,一上前就從養育之恩的角度謙卑而感人的請求免去項上一刀而改為杖責。這點旁人聽來合情合理不算過分的動之以情的請求卻被山壽馬曉之以理地拒絕了。然后是茶茶為叔父求情,被山壽馬呵斥,在丈夫的教訓下理智的認為“妻賢夫禍少”。緊接著眾屬官也跪下求情,認為老完顏耽酒誤事其罪非輕,但是養育之情此恩亦重,但是嚴厲斥責屬官認為不能開徇私的先河。表面上看,“理”在不屈不撓的打壓“情”,但是事實上,責罰卻發生了質的變化,考慮到叔父追回牛羊戴罪立功而將死刑改為杖責一百。這可以說是情感因素長期作用于侄子山壽馬的結果,他也在矛盾掙扎和孤立無援中尋找一個可以忠孝兩全的借口。當“情”贏得最大的勝利后并沒有放棄繼續與理抗衡,在面對一個60歲老翁還要接受杖責一百的責罰時,主情的一面拿出最后的殺手锏——狗兒,狗兒和山壽馬情感上最親密,面對狗兒的求情,“情”贏得了初步的勝利,為難的山壽馬只好讓步,由狗兒頂替杖責,如果說“法理”的絕對公正性是不允許頂替罪罰的,那么情感因素的確對最終的判決起了很大的作用。
如果以上“情”對“理”的勝利還有些不足的話,那么第四折對“情”的體現作出了補充。千戶山壽馬攜妻子牽羊擔酒前去給叔父銀住馬“暖痛”。起初叔父心有怨氣不肯開門,可是經不住侄子誠心誠意的跪倒賠不是,最終盡棄前嫌,嘆息一聲“方知道忠和孝元自相成”。【5】法理再嚴明,君權再神圣,終究難以超越根深蒂固的封建倫理觀念。
《虎頭牌》圍繞“忠君”還是“盡孝”的價值選擇所延展的關于“情”與“理”的較量,充分體現了中國封建文人士大夫矛盾的價值選擇,也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在權利制度覆蓋下人不得不違背自己的意愿而做出違心的選擇,這樣無奈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危機。
注釋:
【1】李漢秋 朱世滋 金寧芬 周育德 黃克 《古典詩歌精華 歷代名曲千首(上卷)》第83頁,北京燕山出版社,2000年01
【2】劉崇德 《元雜劇樂譜研究與輯譯(上、下冊)元雜劇樂譜輯譯》第287頁,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05
【3】劉崇德 《元雜劇樂譜研究與輯譯(上、下冊)元雜劇樂譜輯譯》第289頁,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05
【4】莊拂 《古典戲曲存目匯考(中冊)》第249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12
【5】莊拂 《古典戲曲存目匯考(中冊)》第252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12
參考文獻:
[1]、顧學頡/選注 《元人雜劇選》 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08-01
[2]、車錫倫 袁愛國《淺論女真族劇作家李直夫的雜劇<虎頭牌>》 《內蒙古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1983年第4期
[3]、宋若云《試論元雜劇<虎頭牌>的返儒現象》 《民族文學研究》 1999年第1期
[4]、李勤西《元代女真人雜劇<虎頭牌>略論》 《西北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7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