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多元系統論角度看有意誤譯現象中譯者自主性

摘 要：根據Even-Zohar的多元系統理論，舉例分析“有意誤譯”現象，認為“有意誤譯”是一種創造性翻譯，原因在于譯者主觀能動性的發揮，也表明利用多元系統理論解釋有意誤譯現象時，譯者自主性是不可或缺的。

關鍵詞：多元系統論、有意誤譯、譯者自主性

作者簡介：葉娟（1984-），女，安徽池州人，上海外國語大學，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譯介學。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03-0154-02

一、多元系統論綜述

多元系統理論（Polysystem theory）是以色列學者埃文－佐哈爾（Even-Zohar）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提出的一種理論。該理論源于俄國形式主義文藝，俄國形式主義者認為“作品不是文學技法的簡單堆積，而是‘有秩序、分層次的結構’”。 埃文－佐哈爾吸取俄國形式主義的積極因素，提出了多元系統論，其核心內容就是把各種社會符號現象，如語言、文學、經濟、政治、意識形態等，視作一個系統而不是一個由各不相干的元素組成的混合體。而且，這個系統是一個由若干個不同的系統組成的多元系統。[1]但在這個多元系統內的各個子系統的地位并不平等，即有的處于中心，有的處于邊緣。且它們的地位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處于中心的系統有可能被驅逐到邊緣，而處于邊緣的系統也有可能攻占中心位置。因此，對于翻譯文學，根據多元系統理論，它應該是整體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所以它必定會與整體文化以及其他的多元系統相互關聯；同時，它又可能與其他文化中的系統共同組成“大多元系統”。[2]因此，埃文－佐哈爾的多元系統論為全面認識翻譯文學提供了一個新視角，即一個民族的文學文化地位決定其翻譯文學在文學多元系統中的位置，而且不能孤立地看待它，應該把它置于整個文化背景來認識。然而對譯者而言關心的則是由于翻譯文學地位的變化，在很大程度上左右其的翻譯策略。即埃文－佐哈爾所指的，當翻譯文學處于多元文化系統的中心地位時，譯入語文化的傳統規范往往會被打破，譯者會強調重視譯文的“充分性”，源語文化的規范始終必須得遵守的；而當翻譯文學處于邊緣地位時，譯者則會以本國文學中通行的模式為模板，犧牲源語文化文本的原有形式，譯者應按照譯入語的規范而注重譯文的“可接受性”。

二、有意誤譯的出現及表現

翻譯，傳統概念可理解為把一種語言文字的意義用另一種語言文字表達出來，即兩種語言所含信息之間的轉換過程。然而，對文學翻譯而言，翻譯卻是一項非常復雜的活動，又是一個充滿矛盾的領域，既是模仿，又是創造。正如謝天振《譯介學》中所說，“文學翻譯與其他翻譯有一個根本的區別----它所使用的語言不是一般語言，也就是說，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僅僅為了達到交際和溝通信息目的而使用的語言。文學翻譯使用的是一種特殊的語言，正如茅盾在一次報告中所說的，‘文學的翻譯是用另一種語言’，它‘把原作的藝術意境傳達出來，使讀者在讀譯文的時候能夠像讀原作一樣得到啟發、感動和美得感受。’”[3]因此，從這點可以不難理解文學翻譯過程中的種種誤譯的現象。就如日本學者河盛好藏所說的：“沒有誤譯的譯文是根本不存在的。”

謝天振先生的《譯介學》把誤譯分為無意誤譯和有意誤譯兩種。所謂的有意誤譯，即譯者故意為之，是譯者在對原文透徹理解的前提下，出于特定目的而對其進行的創造性叛逆。其目的“要么為了迎合本民族的文化心態，大幅度地政變原文的語言表達方式：文學形象、文學語境等；要么為了強行引入異族文化模式，置本民族的審美趣味的接受可能性于不顧，從而故意用不等值的語言手段進行翻譯”[4]。

例1：英國漢學家翟理斯翻譯楊巨源《城東早春》的有意誤譯：

原文：詩家情景在新春，綠柳才黃半未勻。

譯文：The landscape which the poet loves is that of early May， When budding greenness half concealed enwraps each willow spray That

譯者以early May作為原詩中的“新春”譯法，這是一種背叛，根據忠實原則也即誤譯，因為在中國，五月初已經將近暮春了。但仔細推敲一下不難看出，歐洲與中國的時序確實不同，early May與中國的“新春”所表達的內涵是一致的，譯者對全詩的把握是還是很準確的，基本上傳遞了原詩的意境和詩意，譯者進行了有意誤譯，即創造性叛逆。而且對于譯者本國讀者而言，這或許就是譯者從接受者角度而采取一種別出心裁的誤譯。[4]

例2：朱生豪處理莎劇《羅密歐與朱麗葉》中“性”的問題時的有意誤譯:

原文：

Mercutio: If love be blind，love cannot hit the mark .

Now will he sit under a medlar tree，

And wish his mistress were that kind of fruit，

As maids call medlars when they laugh alone.

Oh Romeo，that she were，oh that she were

An open etcetera，thou a poperin pear!

譯文：

茂丘西澳：愛情如果是盲目的，就射不中靶。此時他該坐在枇杷樹下了，希望他的情人就是他口中的枇杷。------啊，羅密歐，但愿，但愿她真的成了你到口的枇杷!

對照原文和譯文，原文有性器官的比喻（medlar tree象征女性性器官，poperin象征男性性器官），在譯文中沒有出現，譯文語言平淡，略帶詩意，少了原文的“粗俗”。試問朱先生難道不明白這里的含義嗎？而朱先生在譯序中有道：“余譯此書之宗旨，第一在求于最大可能之范圍內，保持原作之神韻，必不得而求其次，亦必以明白曉暢之字句，忠實傳達原作之意趣；而于逐字逐句對照式之硬譯，則未敢贊同。”[5]顯然這也朱先生是為了譯文的“純潔”而采用的有意誤譯。

三、從多元系統論角度看文學翻譯中譯者的有意誤譯

以上述例1和例2為例，從多元系統論角度看文學翻譯中譯者的有意誤譯現象。

首先，例1譯文作者翟理斯（Herbert Allen Giles），出生于英國（1845-1935）主要在英國駐華使館的擔當翻譯工作，而這一時期中國國內正式處于清朝末年，就國內形勢而言，無論在政治、軍事、經濟、還是文化上都處于劣勢，而與此對應的英國正處于優勢。據多元系統理論，譯者就應該打破譯入語文化的傳統規范，強調譯文的“充分性”，遵守出發語文化的規范；而當翻譯文學處于邊緣時，則常常套用本國文學中現成的模式，強調譯文的“可接受性”，遵守源語文化的規范。這兩種情形正符合當時的形勢，因此，翟理斯對楊巨源《城東早春》的翻譯本應該套用本國文學中現成的模式，使譯文具有“可接受性”。但是翟理斯卻沒有，根據世界氣候特點，在倫敦春天來得比較晚，也即理解為倫敦的5月從節氣上相當于我國的3月份。因此，可以說翟理斯是在對中國氣候及原作創作內涵相當了解的基礎將原文“新春”譯為“early May”，而這樣翻譯可以理解為完成符合原作的文化特點，卻體現的是重譯文的“充分性”，完全背離了多元系統論原則。

其次，例2譯文作者朱生豪（1912-1944），著名的

莎士比亞戲劇翻譯家。朱先生翻譯莎時，國內正處于上世紀“水深火熱”三十年代，國內文化上在多元文化系統中處于弱勢，翻譯文學應該在文學翻譯系統中居于核心地位，翻譯策略和手段上，譯者應該打破譯入語文化的傳統規范，著重譯文的“充分性”。然而，只需我們稍微審視一下，我們就不難發現，朱先生并沒有充分著重譯文的“充分性”，朱生豪先生對原文中具有性象征意義的“medlar tree”和“poperin”采用策略是“凈化”或“雅化”，這完全是出于對國情的考慮，國內自古以來“性”就是極其敏感的話題，為了符合當時國內對“性”接受性，而采去有意而為之的策略。

除此之外：近代大翻譯家林紓曾將哈葛德的作品《Montezuma’s Daughter》改譯成《英孝子火山報仇錄》，試圖結合儒家細想中的“孝”，來激發國人為國雪恥的壯志：“蓋愿世士圖雪國恥，一如孝子湯麥司之圖報親仇者，則吾中國人為有志矣！”[6]

四、從多元系統論解讀有意誤譯現象中譯者自主性

近年國內譯學研究中，對翻譯主體及其主體性給予了極大的關注。“誰是文學翻譯主體？”大家各持己見，許均教授總結了關于翻譯主體的四種不同認識：1)譯者作為翻譯主體；2)原作者與譯者作為翻譯主體；3)譯者與讀者作為翻譯主體；4)原作者、譯者、讀者作為翻譯主體。[7]多數認為譯者是翻譯主體，具有自主性，筆者也不例外。譯者的主體性是指譯者的主觀能動性，就是譯者在翻譯實踐中，在尊重原作的前提下所表現出來的創造性與主觀能動性。而被賦予“舌人”、“仆人”、“文化搬運工”的譯者在對原作再加工創作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據多元系統理論：如果某一國家的文學系統很“強勢”，從而使翻譯文學在本國文學中處于邊緣地位，以這一多元系統為目標系統的譯者往往采取歸化式翻譯；反之，如果翻譯文學在某一國家中處于中心地位，此時譯者多采取異化式翻譯。但實際文學翻譯情況往往未必如此，就拿上述例1和例2來分析，譯者翟理斯翻譯時，其本國文化處于多元系統論中心地位，但他卻采用異化，對原文進行有意誤譯；與此對應，譯者朱生豪在本國文化處于多元系統論邊緣地位時，也采用同樣的處理方法。以及晚清時期，林紓、嚴復的譯作中原作的大量增刪，這也極大地影響了譯文的充分性，顯然有悖于多元系統論觀點。

為什么會出現上述情況？又如何從多元系統論角度解釋呢？

當然可以從當時的文化背景、社會環境、心理等因素加以解釋，但更為重要的因素卻是：譯者及其在翻譯活動中所表現出來的自主性。因為多元系統理論在文學翻譯方面所涉及都是諸如語言、文學、經濟、政治、意識形態等各種社會符號現象，而能真正能支配這些符號及進行有機整合的就是----譯者本身。因此，對于文學翻譯中出現的種種現象認識，首先，應把它置于大的文化系統背景下；其次，還要將文學翻譯活動的主體——譯者及其自主性，納入到整個系統中全面考慮分析。原因很簡單：1）譯者及其自主性是客觀存在的；2）譯者是忠實源語與自主性是對立的統一體。[8]

五、結語

多元系統理論把翻譯研究引上了文化研究的道路，為處理翻譯研究時提供一個新的途徑，這是該理論優點，然而翻譯，絕非簡單不同文字信息之間的轉換活動。譯者要承擔起文學文本的再創造者的任務，除了理解闡釋原作外，譯者要挖掘作品的美學意蘊盡量再現原作的語言特色和思想審美信息，這也集中體現了譯者在整個文學翻譯過程中所表現出的創造性和自主性。

參考文獻：

[1]、伊塔馬·埃文一佐哈爾．《多元系統論》[J]，張南峰譯，中國翻譯，2002，23（4）．

[2]、Even-Zohar，Itamar．Polysystem Studies[J]．Poetics Today，1990．

[3]、謝天振．《譯介學》[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9．

[4]、翟宇卉．中英詩歌互譯中的創造性叛逆及產生原因[J]．合肥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25（1）．

[5]、朱生豪，《莎士比亞戲劇全集》譯者自序[C]．姜治文，文軍．翻譯批評論[M]．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1999．

[6]、袁荻涌．林紓的文學翻譯思想[J]．中國翻譯，1994，3．

[7]、許均．作者、譯者和讀者的共鳴與視界融合——文本再創造的個案批評[J]．中國翻譯，2002，23（3）．

[8]、祝麗麗．淺議譯者的主體性[J]，新西部，2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