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當時,我剛從大學畢業,回到自己的母校紹興市高級中學執教,翁雯雯是我的第一屆學生。現而今,滿目桃李,幾朝霜、幾朝雪,依舊搖金縷。
我與學生年齡上相差不大,少有說教也不敢說教。我通常在每節語文課上留出10分鐘,任學生自由講演一些與語文相關的獨特看法,譬如古詩講述,歌詞簡介。輪到雯雯的那天,她帶來的是精心準備的十二花神故事。她的聲音不響,伴隨著舒緩優美的輕音樂,劫下時間流逝中米粒般大小的間隙,演繹心中的綺麗夢幻,為大家娓娓道來沉埋的往事:壽陽公主,息夫人,西施,娥皇,女英……我站在邊上安靜地聽著,從那時起,我對她上了心。關注她,就像回頭凝望被歲月拋在身后的自己的影子。
她文思細膩,用詞精巧,常透露出一種雍容與自如。多數時候,我覺得她的文字更適合在溫暖的秋日午后靜靜品讀。可她在學校活動中活躍能干,曾擔任學校第九屆學生會秘書部部長,并連續兩次獲得“市屬級優秀團員”稱號。生活在她的認知里更傾向于一種藝術。她愿意靠近美好的事物:學習長笛、吉他,喜愛舞蹈、主持。她在藝術方面很有天分,擔任副班長兼文娛委員期問,組織班級參加學校合唱比賽獲一等獎,她參與編排的舞蹈在校元旦文藝匯演中獲二等獎。她如同白雪上躍動的芭蕾舞者,讓人不由自主地受她影響,被她牽引。
熱愛寫作的人們似乎都有共同的愛好——讀書,雯雯亦如此。“我剛上小學時,媽媽說,好孩子都會寫一手好文章,于是我憋了一晚上寫出了不到一百字的處女作。”童夢淺淺,容不下一尾魚,卻激發了她對寫作的最初興趣。自此她開始翻閱《紹興晚報》小記者專刊。上了高中后,嶄新的生活圖景晾曬了潮濕的青春,汩汩流入時代的耳鼓,讓她產生了對生活、社會、人性進行深入探究的興趣。她學會了在年輕的心壁上,默默雕鑿一種信仰。她涉獵的書多是名家的散文,新興作家的小說和外國名著。竹里行廚,花下提壺,共友聯詩,臨水觀魚,派一種意念去與天地來往,攜一種溫馨去與旁人交談。
她覺得與文字的邂逅,蟄伏于九月的一場雨中,一如玉壺冰心,于百轉千回后,悄然落座。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一個情結,凝聚著幾年的精華。譬如寫作,靈魂深處的東西從指尖流出,鋪就了一支支高低緩急的心曲。遇見了寫作,她釋放了自己。海明威說,那是流動的圣節。
我和她聊聊喜歡的作家,她報出一串名號:三毛,野村美月,張曉風,余秋雨。她覺得品讀張曉風的散文是與智者的對話,它使人暫別瑣碎與凡庸、浮躁與虛妄,而變得神清氣爽、心靈寧靜。對于這樣一種大快樂是不該長久疏遠的。選書就要選與自己心靈契合的書來讀,讀得透了,眼神都會盈滿情感,言語也接近春風了。
“高中同學一個月居然買了五六十本書,讀完就團扇見捐棄之不顧,”她眉頭一皺,且不禁一哂,“這么多書能讀完嗎?即使囫圇吞棗看個梗概,又能消化吸收多少?朱光潛先生說與其讀千卷萬卷的詩集,不如讀一部《國風》或《古詩十九首》,與其讀千卷萬卷的希臘哲學的書籍,不如讀一部柏拉圖的《理想國》。”她喜歡像田野拾穗那樣買書,彎腰撿起來的都是沉甸甸的喜悅,而不是用書來裝點門面。讀書是為了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生活,倘若讀書的結果是把自己也變成了一本了無情趣的書,那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如果不滿于自己頭腦中的平庸見解泛濫、空洞思想舞蹈,還想跟上時代,保持精神生活的優勢,須讀“磨腦子”的書。只有稍微超過自己知識積累、認知水平、理解能力的書,才能激活感性,啟發知性,磨煉理性。
作為她的語文老師以及作文競賽班輔導老師,我與雯雯“合作”多次。她的《民問藏書調查研究》獲市級一等獎后,又參加了浙江省中小學“書香相伴、夢想同行”讀書征文競賽。我提醒她可以聯系藏書調查,豐富文章內容。她馬上結合調查報告,微探現代人閱讀的狀態,咀嚼斟酌,寫出了自己青蔥歲月的人生況味。文章《戀·文字》獲省二等獎。此外,《溫暖彼此的生命》獲第四屆浙江省少年文學之星征文比賽優秀獎,《曙光》《中國達人秀》等文則刊于多家知名雜志。
《集韻》有言:云成章日雯。飄于冉冉云霞,跋涉文字,雕刻時光,輕盈的氣息,生活的感悟,粲然俱呈,乃至漸漸通透,正是翁雯雯邁向成人禮的最好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