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斯特丹不在三八線以南
鄉野雛菊漫天
連起他家的前院
木橋和溪流伸進莫奈的畫框
這個欠發達資本主義時代的抒情詩人
再一次走眼
鴿子飛起的廣場
古典的美人在為帥小伙畫像
黑社會沒有抵達之前
故事像瓊瑤的夏天,隱秘而溫熱
雷雨后有知更鳥晾干翅膀
同一時刻
他端詳狙擊步槍的十字準星
將遠處美人的笑顏,默默覆蓋成嫉恨
如果這事只有關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我會嘆一口氣歇了
但是聯邦調查局的想法
以及那副中國面孔的黑老大的想法
他們的想法和東西方舞臺上
一切有身份的壞導演的想法
難免一模一樣
炸彈和陰謀在六個月的光陰里交織
失去曼妙的喉舌,美女別哭,
哭也出不來聲,為心愛的人擋下一記槍彈
夠俗套也夠帶勁
北半球凌厲的雨點
穿透一把東方的綢傘
畫架上油彩已暈成一片
而兩個男人的對話,也被
噗地干掉握手的鏡頭
誤會還在依舊
言語已不重要
我這個清醒的惡棍也難以不動聲色
我想起我陽光下的女兒
撲向蝴蝶的身姿真實地灑滿了陽光
我所有做父親的平常愿望
因此慶幸她離電影還很遠
離開阿姆斯特丹也很遠
一輩子
一輩子使喚過多少沉甸甸的金子
一輩子丈量過幾重江山
一輩子用壞了幾副身板打過幾回沖鋒
一輩子多少次從馬匹上失魂落下
從幽暗的后花園悄悄敗走
一輩子也沒有遇到過狗日的戰爭
像一個幸運的暴君
一輩子諦聽過幾場早春夜雨
品茶的碎花細瓷幾番番擱在桌沿
一輩子要幾次將揉爛的試卷重又展開
將婚宴如洗白的床單鋪開在陌生地帶
一輩子多少次晝伏夜出刻舟求劍
用空籃子打撈游魚銜走的警句
誰共你保守秘密
一輩子要發起幾次平原事故
在無比鐘愛欄無可挽救項中簽下大名
風干了緇衣憤怒也變得很沒道理
這輩子總會剩下最后一次屏息
陪不速之客下簡單的棋
一輩子走到叫國家的地方
只吼一嗓子的功夫
一輩子是誰的一輩子
南方生活
1987年酷夏,外祖父的民國舊宅毀于大火,一個農民徹底告別過往歲月,我的童年也自此結束?!拔ㄓ信f日子帶給我們幸福”,故鄉遠去,幸好生活還在延續。
——題記
南方漠視轆轤、老井和濃妝戲子
南方有火
寒蟬凄切多少年了
我的存活日記告訴我
過去年代跟人并不多么相干
多數時候也只需惦記
雷雨前一茬茬收起草垛
回了屋
把灶膛撥得敞亮
野巫的頌歌
喃喃舐紅我深愛過的
殘花敗柳麥秸稻稈
四野低微天高皇帝遠
列祖列宗流布于斯
銅鐵錫器前總是張不開的醉眼
時時照見
放碗筷的嫂嫂
消瘦如沉塘的秋娥
星星消失花朵被收藏
伸出五指又夢見白蝴蝶
踩著紅燈籠趕路
一百次歌唱上百次砸嘴
是我再也說不清的早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