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荷賽”獲獎作品談外宣

2012年2月10日，第54屆世界新聞攝影比賽(WPP)（也就是國內新聞攝影界所稱的“荷賽”）在荷蘭阿姆斯特丹揭曉，有三位中國攝影師拍攝的作品獲獎。攝影師李楊的《跳樓新娘》獲得突發新聞類的單幅三等獎，與其在攝影圖案和內容上十分相近的許少峰的《中國式維權》獲得當代熱點類的單幅優秀獎，湖南的自由攝影師曠惠民的組照《還鄉——毛澤東的故鄉人》獲得藝術與娛樂類組照三等獎。獲獎數量上與往屆基本持平。

這幾年在荷賽獲獎名單上，中國人總能占據一席之地，尤其是2009年的荷賽。因為2008年中國經歷了汶川大地震和北京奧運會這樣的國際性新聞事件，所以一舉有7名中國攝影記者在本次大賽中獲得3項一等獎、3項二等獎和1項三等獎，同時還有一些外國攝影師拍攝的中國題材也名列其中，可謂是“中國年”。

近年來，包括荷賽在內的國際著名攝影比賽，不管是中國的攝影師還是外國攝影師拍攝的中國題材作品都是獲獎名單中的常客，這當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世界對中國的興趣和關注。

三十多年的改革開放讓中國在經濟總量上成為世界第二，在這個迅速發展的社會中，中國的城市和鄉村正在發生什么變化，中國人在如何生活，他們的意識和觀念正在朝什么方向前行，這是不管對華持什么態度的人都想知道的話題。所以我們不難理解為什么在西方媒體界有如此之多的中國題材封面，許多主流雜志甚至為雜志中僅有的一兩頁篇幅的文章涉及中國話題而制作一個吸引人眼球的中國封面。這樣的封面會讓雜志更好銷售，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荷賽怎么看中國

讓我們回到今年的荷賽獲獎作品上來。《跳樓新娘》拍攝自2011年5月17日的長春，一名穿婚紗的女子跳樓的瞬間，被一名街道辦事處主任抓住。這張新聞圖片抓住了決定性瞬間，主人翁身著婚紗的形象又讓畫面有了故事性和想象空間，周圍人的目光和動作又讓畫面和敘事更加完整，加上荷賽對“跳樓”作品特殊的偏好，所以這幅作品的獲獎更多是因為照片本身。而另一張“跳樓秀”作品《中國式維權》則更能體現評委會對中國社會的看法。

《中國式維權》同樣是一名都市報記者在成都拍攝的突發新聞照片。畫面中是一個因拆遷問題爬高壓電線維權的人，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商品樓房，畫面的形式感和隱喻讓這張照片成為一張成功的作品。獲獎者許少峰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拍攝這樣的畫面是希望反映一個普通人在伸張自身權利時因面臨困頓與無助，而不得不采取的一種極端方式，這種表面平靜下所隱藏的力量，是一種無聲的吶喊與憤怒。也許是這種自殘行為會讓問題迅速被解決，也許是某些部門推諉責任，也許是當事人的無理取鬧，也許是事件本身的復雜性使其一時無法解決，各個因素導致類似自殘的維權行為在當下國內各地時有發生。”

拆遷問題是近年來中國最常見的社會矛盾，雖然許少峰個人覺得這張照片反映的拆遷話題在荷賽的眾多戰地題材中比起來微不足道，但是筆者則認為，這張圖片的題材是為作品獲獎增添了不少砝碼的，在荷賽評委看來，拆遷這個問題正是反映了中國社會經濟高速發展中的一些頑癥，他們選擇了這樣一張沒有過多暴力鏡頭的照片，可能是更希望看似安靜的畫面給觀眾帶來對中國發展的思考，這種態度是大多數西方媒體對中國的態度。

而曠惠民的組照《還鄉——毛澤東的故鄉人》則從一種普通人日常生活的角度去探討毛澤東和他的時代精神對現在的中國人的影響。這組圖攝影師已經拍攝了18年。曠惠民長期拍攝環保、社會變遷、礦工等當代熱點題材，他選擇的方式多是通過超過十年的漫長關注來反映主體的發展、變化和得失。許多專業媒體認為曠惠民獲得荷賽青睞的并非單一的這一組作品，他在之前堅持的紀實攝影風格已經引起了國際攝影界的關注。荷賽在一些諸如文化藝術、日常生活的獎項欄目里，向來中意通過對于一個人、家庭、民族的持續關注，來反映更深層次的改變的作品。毛澤東對于中國和世界來說，都是一個標志性的人物，他代表了中國的一個時代和一種意識形態，毛澤東對當今中國還發生著什么樣的影響，這也是外國人想知道的。在一個以經濟發展為中心的中國，他的政治和文化生活里還保存了多少計劃經濟時代里的思維和習慣，這恐怕不僅是外國人，也是中國人自己都不能三言兩語說清楚的。

今年獲獎的中國攝影師作品基本反映了這幾年荷賽對中國題材的選擇，除卻突發新聞之外，更多是反映社會問題的日常新聞圖片。歷數多年的中國獲獎照片，無非就是環境污染、社會矛盾、社會變遷。當然，與此同時我們也不能忽略像傅擁軍《西湖邊的一棵樹》這樣反映生活之美的獲獎組照。

如何扭轉圖片上的中國負面形象

很多人總是批評類似荷賽這樣的國際攝影獎項總是將一些反映中國問題的負面新聞圖片評為大獎，是對中國的歪曲。但是我們必須注意到，新聞攝影從本質上來講就是有“揭丑”的功能，不排除別人有對中國抱有偏見的可能，但是相信大多數報道者是針對問題本身，不管這種報道態度是從傳媒精神出發還是經營目的的考慮。

與外國同行一道直面問題，面對這種習慣性偏見和誤解，中國的外宣不能一味責難，亦不能視而不見，筆者認為與其那樣，不如采納開放的態度來報道對方感興趣的話題。比如中國的環境問題，曾經獲得過2004年荷賽金獎的著名紀實攝影師盧廣的《關注中國污染》在2009年第一次由中國內地人獲得尤金·史密斯人道主義攝影獎。在當時包括一些新聞攝影界的著名人士在內的人指責攝影師為獲獎刻意抹黑中國，但是必須看到，這樣一組作品對中國人自己認識環境污染的現狀和危害，并促進政府加大改善力度起到了相當的作用。對環保這樣的題材，中國的外宣單位應該將其作為日常報道的重要部分，向外國人展示我們遇到的問題，同時在報道問題的同時去挖掘問題的原因，闡述中國人對這種問題采取的辦法和治理的目標，以及從外國環境保護的歷史和現狀同中國的現狀和未來建立一定的邏輯聯系。在這個過程中，中國的媒體可以多邀請外國媒體一起采訪，在采訪中進行交流，促進彼此的了解和合作。

用真實報道疏導對中國的偏見

中國自古就懂得與其堵之不如疏之的道理，對中國當代問題的真實而又負責任的報道是改變外國對華偏見的唯一途徑。

以廣東烏坎事件為例，開始時中國的內宣和外宣均報以躲避的態度，不報道或者僅以官方口吻發布簡單的消息，這反而加劇了外國媒體和國際輿論對當地政府的批評，甚至上升到對中國政治制度的攻擊。事情的改變來自于廣東政府對此問題的公開透明的處理，隨后在烏坎舉行的村民選舉也向媒體公開采訪，輿論壓力迎刃而解，這不可不謂為一次良好的危機公關。

很多時候，我們的宣傳主管部門尤其是地方上的宣傳部門，對于當地發生的負面新聞采取極度緊張的態度，往往做出的宣傳處理辦法反而加大了負面影響。主管宣傳的單位和外宣媒體的把關人需要加強現代傳播和公共關系的理論和實務學習，包括中國在內的世界正在發生巨大的改變，互聯網、微博、自媒體正成幾何倍數地向前發展，更是使得面對負面新聞一味的“堵”已經很難獲得良好的效果。

有了這種態度，我們或許能認識到外國對中國問題的關注，并不一定總是跟所謂的陰謀論所聯系，人與人之間擁有相通的感情，中國人和外國人向往的都是個人和家庭幸福的生活，和諧的自然與社會。少數媒體對中國的偏見和惡意報道，從根本上來說，是對惡的恐懼，我們的外宣就是要讓他們認識一個真實的中國，讓他們克服掉這種對中國“惡”的偏見，了解到一個和平發展的國家對全世界都在承擔應負的責任。

很多時候，對某一個國家抱有輿論的對立，往往是缺乏了解的結果。中國外宣只有更好地向外國人介紹中國，讓他們了解我們的生活和文化，才能逐漸讓他們了解我們的制度。而要讓外國人了解中國，無非是以更開放的態度打開國門邀請他們前來采訪報道。而對于外宣工作者來說，則更要苦練內功，不斷學習去找到更好的外宣方式。這個過程是漫長的，所幸的是，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的祖國正在發生著深刻的發展和改變，為這個過程提供著眾多的報道選題，我們只要合理地利用這些選題做好外宣報道，中國的理想便會獲得更多外國人的認同。

（作者來自北京周報社英文部圖片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