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同光年間長沙官學得到強化,書院也走上官學化的道路,教學內容也極力灌輸傳統倫理道德和正統理學思想。但受全國洋務思潮的影響,長沙教育也出現了一些新氣象,主要體現在經世致用、重視實踐、教授新學傾向的加強和民間捐資助學之風的興起等。
(一)岳麓書院的恢復與發展
同治之初,岳麓書院經山長丁善慶、周玉麒相繼整頓,組織更加完善:山長下設監院;監院下設首士和齋長;首士下設門夫、堂夫、齋夫、更夫、看司、看書、看碑;齋長管理各齋生徒,下設書辦、清書、衙門、監院。1867年(同治六年),湖南巡撫劉崐主持大修岳麓書院,次年竣工。“凡院之門堂齋舍,院內外及岳麓峰之祠廟、殿、廡、樓、臺、亭、閣,因舊制而復修之者十之五,新建者十之二,或增或改者十之三,共費錢六萬緡有奇”〔1〕。
同治之初,岳麓書院的恢復與發展,山長丁善慶功不可沒。丁善慶(1790—1869),字伊輔,號自庵,亦號養齋。湖南清泉(今衡南)人,幼孤,隨母同外祖劉權之久居北京。道光三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歷任會試同考官、廣西學政、文淵閣校理、侍講學士等職,授三品銜。母老乞養歸。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聘主岳麓書院山長,至同治六年(1867年)止,共二十二年。丁善慶任岳麓書院山長期間干了以下幾件大事:
一是以明經修行、先行后文、有體有用之旨訓士,銳意培養人才,反對科舉考試中用八股文試士。他指出:“近今士子,或未能盡讀群書,甚且束之高閣,日俯首于腐爛八股文中,剽竊字句,摹取聲調。華或挫之靡,清或失之薄,連篇累牘,而書理茫然,即幸獲則文不求工而工,泥文以求工,鮮有能工者。吾愿諸士,明確修行,其為有體有用之學。”
二是修繕書院。1852年(咸豐二年)太平軍攻打長沙之役,書院毀于兵火。丁氏旋即于1853年修復文廟、御書樓、文昌閣、講堂、齋舍、祠宇等。1855年又修復半學齋,1861年大修自卑亭,1865年再修復屈子祠、賈太傅祠、李中丞祠,并另招僧維護李中丞祠,重刻碑記。1865—1866年重修愛晚亭、崇圣祠、慕道祠、濂溪祠、風雩亭,數年之內修復達二十三處。
三是修纂《續修岳麓書院志》,并撰序言,闡明纂修宗旨、刊刻原委、體例等。《續志》除補充《康熙岳麓志》未錄之歷代佚文外,還錄入當時大批文獻史料,增刊書籍目錄等。
四是倡捐藏書。為恢復御書樓藏書,丁氏向社會名流學者倡議捐贈,且將自家藏書首先捐出,繼之,巡撫李瀚章、著名刻書藏書家陳子仁后裔陳源豫等均捐贈私人藏書;又購置書籍一批,使書院藏書得以恢復,比嘉慶時尚多一千四百余冊。他著有《左氏兵論》、《字畫辨正》、《知畏齋日記》、《養齋集》等。
徐棻從光緒二年(1876年)起主岳麓書院講席,至光緒二十二年(1896年)卒于院長任上,共主教十九年,成績卓著。徐棻(1811—1896),字蕓渠,長沙人。道光二十一年恩科進士,選庶吉士,散館授內閣中書,升起居注主事。咸豐三年(1853年)回籍養親,辦理團練五年,1876年任岳麓書院山長,加上原任城南書院山長四年,共主講書院二十三年。被清廷賞二品頂戴,三品卿銜,倍受嘉獎。編著有《鹿鳴雅詠》。徐氏“淡于榮利,行為士表,學為儒宗。存心養性,無門戶標榜之習,砥德礪行,陶成后進,經師人師,四方學者云從景附,學子遍于三湘四水,成材者亦以百計。”〔2〕
光緒年間,書院御書樓藏書更為豐富。嘉慶末年,藏書曾達一萬零五十四卷,咸豐兵火,損失慘重。同治間恢復,增藏至一萬四千一百三十卷。社會人士的捐獻是岳麓書院藏書的一個重要來源。院長丁善慶帶頭捐獻《御制日講四書解義》、《御定佩文韻府》、《十三經注疏》、《困學紀聞三箋》等八百六十二卷,因此帶動士紳學子紛紛捐獻,如湘陰人李桓一次就捐置了《四庫全書提要》、《資治通鑒》、《欽定禮記義疏》、《金石萃編》、《王忠文公全集》、《類書纂要》、《日知錄》、《史記》、《玉海》等三十六種書籍,計兩千余卷。長沙數學家丁取忠將自己著述編輯的《度里表》、《數學拾遺》、《算學叢書》等二十一種捐給書院。湖南督糧道謝煌捐《約書》兩部,湖南巡撫李瀚章送《御纂周易折中》等八部書。湘籍在外官紳也踴躍獻書,如浙江巡、撫湘鄉人楊昌潑捐置《新唐書》、《舊唐書》、《十三經古注》等十三種圖籍。曾國荃獻《王船山遺書》一套,計二百七十卷。捐獻者大多為書院畢業或在籍生徒,他們慷慨捐贈,表現出對岳麓書院的深厚感情。由于各方人士的關心,至1868年(同治七年),岳麓書院藏書又達到一萬四千余卷,超過了嘉慶末年的藏量,其中九千三百余卷是官紳士民捐送的,占總數百分之六十五點九,可見,它是岳麓書院后期藏書的主要來源。九十年代后,熊希齡、蔣德鈞、劉麒祥等又捐入《電學》、《數學理》、《東方時局論略》、《鐵甲叢談》、《保富述要》、《數理精蘊》、《弦切對數表》、《工程致富》、《類癥活人書》、《煉石篇》、《美國水師考》、《海軍調度要言》等“新學西書”計一百二十種四百余冊。
私人所捐書籍,因為時間和捐獻者社會地位、學術水平、愛好等不同而各具特色,從而形成了岳麓書院藏書內容廣泛豐富的特點,特別是學者們有的捐贈自己的學術著作,反映了最新的研究成果,更有利于促進書院學術交流,提高研究水平。
(二)湘水校經堂(校經書院)的教育改革
鴉片戰爭前,全國書院都是以八股時文為主要教學內容,以適應科舉考試的需要。岳麓書院也在很大程度上成了科舉制度的附庸。道光十一年(1831年),崇尚樸學的原湖南布政使吳榮光升任湖南巡撫。吳榮光是清中期著名漢學家、乾嘉學派后起者阮元的弟子。阮元曾獨創中國專課經史訓詁的詁經精舍和學海堂。這兩所學校代表了清代書院發展中的一個重大變化,即以漢學取代理學,以實學取代制藝。吳榮光主政后,很不滿意當時書院專課八股的習氣,乃仿效老師的作法,創辦湘水校經堂于岳麓書院齋西的隙地。校經堂專課經史,以經義、治事、詞章分科試士,然后擇其優者,賜食贈金,召至撫署以供使用。剛開始時,校經堂并無固定生額,而是岳麓書院的一些生徒在本院課試制藝時文之余,在此兼習漢學。吳榮光對校經堂非常重視,曾親書“湘水校經堂”題額,并籌給經費,酌定章程,還經常渡江到堂講課。校經堂作為湖南最早的專習漢學的機構,對湖南學術風尚的轉變起了較大的作用。后來擔任湖南巡撫的李明墀在評價校經堂的創辦時說:“其時多士景從,咸知講求實學,人才輩出,稱為極盛。”〔3〕
1852年,太平軍攻打長沙,岳麓書院受到戰火毀壞,校經堂的課業也陷入停頓。咸豐末年任湖南巡撫的毛鴻賓曾籌集經費,恢復校經堂,并“定立章程,自中丞以下至郡守,月一課”。〔4〕到光緒初年,湖南學政朱逌然重新恢復了湘水校經堂,他把重新恢復的校經堂從岳麓書院分離出來,改設在天心閣側原城南書院舊址,并正式招收了二十名生徒。這樣,湘水校經堂成為了一所專門治經的獨立書院。這時,漢學也開始分化,古文經學逐漸衰微,而主張經世致用的今文經學開始復興。朱逌然重新規劃湘水校經堂后,其學術風尚開始發生變化,朝著經世致用方向發展。當時郭嵩燾為之撰寫《重建湘水校經堂》,主張通經致用,將治經與“因革損益”、“治亂興衰”、“人事之變”甚至“起居日常之用”、“進退揖讓之禮”結合起來。
朱逌然聘請了著名經學大師成孺主持校經堂。成孺在校經堂設立“博文”和“約禮”兩齋,規定生徒要“遍讀經世之書,以研究農桑、錢谷、倉儲、漕運、鹽課、榷酤、水利、屯墾、兵法、與政之屬,以征諸實用”。〔5〕這些教學內容的改革對湖南學術和教育的影響很大。一時之間,“湘中士大夫爭自興于學”。以后郭嵩燾在長沙創辦思賢講舍,王闿運在衡陽主講船山書院,沅州知府朱其懿在芷江創立沅水校經書院,其課試內容均仿效湘水校經堂。正如郭嵩燾所言:“湖南校經堂課實開偏隅風氣之先。”〔6〕
校經堂僅有學額二十名,且城南舊址狹窄,不能適應發展的需要。于是,光緒十六年(1890年),當時的湖南學政張亨嘉與巡撫張煦商議,決定在長沙湘春門外另建新舍,并將湘水校經堂改名為校經書院。張亨嘉向鹽商募捐以解決書院經費,又新增加學額二十名。校經書院分經義、治事兩齋,專課“全省通曉經史,熟悉掌故之士”,“務期多士沉潛向學,博達古今,養成有體有用之士,以備他日吏干軍咨之選”。校經書院通經致用的辦學方針,在以后的維新運動中得到進一步的發展。光緒二十年(1894年),江標任湖南學政。他厭惡八股文,對校經書院的學風非常贊賞,并對校經書院進行了進一步的改革。
從岳麓書院的湘水校經堂到獨立的校經書院,歷時六十多年。在這段時間里,它的發展變化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它改變了傳統的埋頭于故紙堆的學風,促進了今文經學的復興,推動了湖南學術的發展和繁榮;同時,在客觀上為湖南維新運動的興起創造了條件;維新運動興起后,它又很快成為了維新思想的宣傳基地;特別是它的演變以及教學內容和改革,反映了傳統教育的危機和教育改革的必然趨勢,客觀上為書院制度的改革以及新的教育體制的建立創造了條件。
(三)郭嵩燾主講城南書院和創辦思賢講舍
同治、光緒年間郭嵩燾曾經兩度在長沙從事教育活動。1866年(同治五年)他在署理廣東巡撫任上因允準英人進入潮州城遭人反對,加之與總督有意見而被開缺。他回到湖南后,大力宣傳洋務思想。他不僅對科舉制度表示不滿,而且對洋務派的新式學堂京師同文館也頗有微詞,認為它不過是“虛文相應而已”,其管理制度類似于科舉制度,使“朝廷敗壞人才,莫甚于大考”。他主張“廣開西學館”,特別要多開設工藝技術方面的學校,以便使“有人服其業,知其所以為利,庶幾人心所趨,自求之而自通之”。〔7〕1870年4月郭嵩燾開始在長沙主講城南書院。一上任,他就主持了城南書院的修繕工程,對工程質量進行了嚴格的監督。他一貫認為,講學治經“以不為風氣所染為俊杰”,而“宋明之語錄,本朝之漢學,皆風氣之為也……固非道之所存矣”。〔8〕因此,他在主講城南書院期間,大力提倡“實學”、“時務”。所授經課往往與傳統觀點相抵牾。他剛剛為諸生授課不久,在講孟子萬物皆備思想時因與傳統觀點不符,為諸生所不理解,諸生因撰一聯諷之:“萬物皆備孟夫子,一竅不通郭先生”。他深感“書院氣習之壞,至不可問,”〔9〕因而對城南書院進行了一系列的整頓。他以山長名義發起修建王船山祠。此舉遭到一些人的阻撓和反對而一度停工。郭嵩燾極力堅持,排除干擾,終于修成。郭嵩燾親自為之撰祠聯,立神位,并撰寫《船山祠碑記》,介紹王夫之的著作,贊揚王夫之的經世致用學風。他還協助刊印魏源的《古微堂詩集》并為之作序。當時,他已看到舊式書院教育的一些弊端,曾于1873年與他人商議開設校經堂。后來為紀念曾國藩,他將擬議中的校經堂改名為思賢講舍,后因朝廷召他入京,此議暫時擱置。
光緒元年(1875年),郭嵩燾復出,任“在總理衙門行走”。在此期間,他寫了《條議海防事宜》一文,其中特別強調教育的重要性:“西洋之法,通國士民,一出于學;律法、軍政、船政,下及工藝,皆由學升進而專習之。”〔10〕1875年底,他作為中國近代第一個駐外使節出使英國。在英國,他參觀了各類學校,認為英國的學校教育“一皆致之實用,不為虛文”,而“中國收召虛浮不根之子弟,習為詩文無實之言”,“悉取天下之人才敗壞滅裂之,而學校遂至不堪聞問”。因此,他寫信給朝廷大臣,力言教育的重要性:“人才國勢,關系本原,大要莫急于學。”“宜先就通商口岸開設學館,求為征實致用之學。”“此實今時之要務,而未可一日視為緩圖者也。”〔11〕
1879年郭嵩燾回到湖南后,他繼承前議,“謀一洗三書院陋習”,“講求征實致用之學”,〔12〕在長沙開設了思賢講舍。思賢講舍設在長沙城東曾文正公祠內。剛開館時收有學生十五人,以后陸續增加至二十多人,經費由鹽商撥票籌措。講舍于光緒七年三月二十六日(1881年4月24日)正式開館。郭嵩燾為思賢講舍議定學規十條。開館時又親自帶領諸生至船山先生祠行禮,勉勵諸生“自重以為立身之本,講求禮法以為接人應務之方,親師取友以求共學之益,讀書務實以立為學之程”。〔13〕
從郭嵩燾議定的學規和他所揭示的辦學宗旨看,思賢講舍在本質上與傳統書院無異。但是,它也有與傳統書院教育不同的地方。郭嵩燾認為,當時人心風俗敗壞的主要原因是“學校之不修也”。“欲挽回人心風俗,必自學校始”。因此,郭嵩燾在鼓勵諸生讀書治經的同時,非常重視思賢講舍的社會教化作用。他希望講舍諸生“日讀經書”以“立身制行”,更希望以“此十五人之才力,推衍以至無窮”,使“人心風俗亦將有感發振興”〔14〕,固他發起成立禁煙公社,并“以思賢講舍與公社交相維持”,也就是想通過思賢講舍的社會教化作用來促進禁煙。郭嵩燾作為一個洋務運動的積極支持者和理論家,其洋務思想也反映到他的教育活動中。郭嵩燾在思賢講舍內是“不可不談洋務”的。如他在禁煙公社會講時論及士農工商各有本業時,在引證了大量經史典籍后,突然話鋒一轉:“竊觀西洋以商賈為本計,通國無一閑;中國重士而輕視農工商三者,乃至一家一邑之中,有職業者不逮百分之一,閑民居其九而又過之,民安得不窮?國安得不弱?”〔15〕其中體現出來的思想傾向是不言而喻的。由此可見他的洋務觀對他教育活動的影響。
思賢講舍的教學方法也有一些特點。如郭嵩燾為講舍規定了“會講”制度,即每年四次邀請省城紳士名流到思賢講舍采取集體討論式的形式為諸生講課。討論的問題涉及“漢學、宋學所以紛爭,及人才所以虛乏之由”、“挽回人心風俗,從何處入手”等各方面。同時,郭嵩燾“以思賢講舍與公社交相維持”,每次禁煙公社集會演講,講舍諸生都必須參加。這也增加了講舍諸生了解社會的機會。
郭嵩燾還在思賢講舍對傳統書院的考試形式進行了改革。傳統書院按科舉形式,考試時將考場門窗全部封閉,任何人不能出入。郭嵩燾認為學生應該“專以讀書立身為義”,只要“設立章程,以資循守”就行,不必“扃門課試”。因此,他在為思賢講舍規定的章程中廢除了這一“書院陋習”。
光緒十六年(1890年),郭嵩燾將思賢講舍主講之席讓給從江蘇學政任上卸任回湘的王先謙。但他本人一直關心思賢講舍,直到他1891年病逝。思賢講舍到民國初年改為船山學社。
(四)寧鄉云山書院的創辦和瀏陽洞溪書院的擴建
清代中后期,長沙府各縣涌現了一批書院,如寧鄉縣玉潭書院、道山書院、云山書院,瀏陽縣文靖書院、南山書院、南臺書院、獅山書院、文華書院、洞溪書院等。這些書院或在舊有書院基礎上恢復,或由鄉村義學發展而來,都辦得有聲有色,其中尤以寧鄉縣云山書院和瀏陽縣洞溪書院最具代表性。
云山書院位于寧鄉縣橫市鎮西水云山下,1864年(同治三年)劉典倡建,邑人公建,同治六年落成。據劉典《云山書院記》載:建正屋四楹,最上為先師殿,次為山長課藝處、講堂、出入總會之門。左右各建兩楹,分十六齋,共一百五十八間。“外垣可數百步,鑿池以導源,泉流而不滯,池畔植桂竹與蘭,亦馨亦郁。院后重巒疊嶂、佳木蔥蘢”。講堂懸掛劉典親撰一聯:“為將十年,每思禁暴安民,愧無格致誠正本領;讀書萬卷,須知明體達用,不外君臣弟友常經。”院舍規則仿城南書院,建有東西云門、大門、講堂、崇道堂、希賢堂、先賢堂、藏書樓、仰極臺、凌云亭、奎光閣、文昌閣等。堂臺亭閣均鐫楹聯,頗具云光山色。
劉典(1819—1878),字伯敬,號克庵。長沙府寧鄉人。縣學生員。追隨左宗棠轉戰南北,歷官知縣、知府、按察使,1867年(同治六年)署陜西巡撫。光緒元年(1875年)幫辦陜甘軍務留守蘭州,遷布政使。劉關心家鄉教育,除倡建云山書院外,還在長沙望麓園創建了寧溈試館。劉典《云山書院記》記錄了他創辦云山書院的初衷和始末:
余以觀昔者之有書院,其用意深也。余嘗思復其舊,久而未敢言。同治癸亥冬,余由浙臬丁艱回籍。過信州時,魏君雋卿良總理楚軍糧臺事務,過舟吊余,宿于舟。更闌,言及建復書院,鼓舞不已。歸而謀諸同人,咸翕然從。甲子(1864年)二月既望,集曾君敬莊毓郯、羅君翊廷珍、潘君復亭本榘、王君書霖懋昭,于六都水云山,相其基址,咸以山水秀麗,局勢開展為壯觀。遂議糾費置田幾百畝,歲收租千有余石。刻日興工,建正屋四楹,最上為先師殿,次山長課藝處,次講堂,又次為出入總會之門。左右各建兩楹,分十六齋,共計一百五十八間。〔16〕
書院于1867年落成,聘姜于岡為山長,其教學活動注重篤行實踐,培養經世之才,遵循劉典所立宗旨:“博學、審問、慎思,明辨以析其理,篤行以踐其實,誠能百倍其功,則愚必明,柔必強,從此臻于純粹,處為大儒,出為良佐。”〔17〕
洞溪書院位于瀏陽縣東張家坊,始創于道光年間,完全由鄉村捐資自辦。洞溪書院后經咸豐、同治、光緒三朝,歷時七十余年,培養了不少人才。
洞溪書院的前身是瀏陽張家坊例貢生張良贊費資四千金興辦的文昌祠義學。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張良贊逝世,夫人遵其遺囑,召集眾人商議,推舉鄉賢張祖德、李元善經理,并將義學改為書院,取名“洞溪書院”。經過幾年的籌備,書院于咸豐二年(1852年)正式開館,延聘瀏陽西鄉舉人熊沖之主講。鄉人奔走相告,遠近士子紛紛聚集書院就讀,竟使齋舍一時容納不下。鄉人辦學熱情高漲,決意擴大齋舍,乃發起募捐。是時正值年歲豐稔,鄉人捐資非常踴躍,數年間共募得白銀一千七百余兩。
捐資辦學之風一直延續到同治年間。同治四年(1865年),有張昌芾、李元善各墊月錢一千多緡,墊千緡以下者還有不少人士。同治八年(1869年),瀏陽知縣盛賡樂帶頭捐資百金,鄉紳富戶競相仿效,捐款十分可觀。洞溪書院用這筆捐款新建了文昌閣、圣殿、講堂、廳堂、齋舍四十間。左廂三間名存意齋,為書院藏書處。至此,洞溪書院規模始定,成為可與省城長沙諸書院媲美的學府。洞溪書院自創辦義學到書院規模初成,都離不開瀏陽士民的慨然捐資,它是一所地地道道的鄉村自辦書院。
洞溪書院雖系鄉村自辦,但學規嚴明,教學方法十分講究,而且十數任院長均系知名學者,如三中副榜的瀏陽西鄉舉人、瀏陽文廟的著名樂師邱慶誥;長于詩文詞賦,著有《云臥山莊詩鈔》、《云臥山莊尺牘稿》的大學者郭崑燾(郭嵩燾之弟);先后掌教過南臺書院、獅山書院、文華書院的長沙府著名經學大師袁懋森都在咸、同年間先后主講于洞溪書院。
書院章程明確提出,“書院作育人材,全賴師長”。師長由首事擇其品學兼優者,自行聘請。每年二月初一起開館,院長率肄業生童謁圣入學,十一月初一散館。學規規定“書院為造材作育之處,諸凡游戲事均不宜近,嚴禁牌賭洋煙,如犯者,即稟明院長,逐出齋外”;又規定“生童住齋,要尊師愛友,謹慎謙恭,長幼之道不能偏廢,如有狠戾乖異,傲上凌下者,分別記過,其私自冶游者,立即斥逐”。書院紀律之嚴明,可見一斑。
洞溪書院的課程,以學習經、史、諸子百家著作為主,兼讀他書。課程安排飽滿,諸生每日就寢時要默背“四書”三五頁,清早披衣起床,洗漱完畢即要朗讀古文。午飯后要練一個小時的書法。傍晚開始讀詩,單日讀古近體詩,雙日試帖賦。晚飯后,還得讀時文,限定篇數,必須按時完成。生徒每月朔望要輪流溫習諸經若干本。每月三十(晦日)默寫所學經書,由院長摘挑,如數全默者可得到獎賞;錯漏句和錯漏章段者,會受到記過處分。諸生讀書若有所心得,隨時札記。若有疑義,可另訂質疑冊,每月初一、十五呈報院長評閱,以便指正。很明顯,洞溪書院的上述課程安排突出了靈活多樣的教學原則,早、中、晚課程各異,妥善安排了一月乃至一日的學習時間,以使生徒克服厭學情緒,精神飽滿地攻讀群書。
洞溪書院倡行的讀書方法也很有特色,可歸納為“讀、看、問、記”四字。讀,須讀出聲,以經書為主,兼讀史書。經先讀“六經”、《周官》,史先讀《史記》、《漢書》、《后漢書》、《三國志》等前四史,而后讀諸史,《明史》是必讀之書,要求生徒精讀。看,要求全神貫注地默讀,廣涉諸子百家、掌故輿地、儒道性理、泰西政書、詩文詞賦等書,以使生徒博學廣采,擴大知識面。生徒可選修某門,就長避短,因人而異。問,即提問,生徒所讀所看諸書,如有疑問,可問難于院長、師尊和同學,以求析難解疑,務必弄清本質性問題。記,乃撰寫讀書筆記,要求生徒每月各人自定課程,讀看諸書后記下心得,以鞏固所學,少走彎路。這些讀書方法,至今仍有借鑒意義。光緒末年,省城長沙廢書院、辦學堂漸成風氣,影響所及,洞溪書院也改成了學堂。〔18〕
注釋:
〔1〕參見楊慎初等:《岳麓書院史略》,岳麓書社1986年,第121頁。
〔2〕轉引自李曉鐘等:《岳麓書院著名山長》,湖南大學出版社1995年,第179—181頁。
〔3〕〔7〕〔18〕參見彭平一、陳先樞、梁小進:《湘城教育紀勝》,湖南文藝出版社1996年版,第84、87、79—82頁。
〔4〕〔6〕郭嵩燾:《重建湘水校經堂記》,《郭嵩燾詩文集》,岳麓書社1984年版,第526、526頁。
〔5〕湖南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湖南省志》第17卷,《教育志》上冊,湖南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46頁。
〔8〕錢基博、李肖聃:《近百年湖南學風·湘學略》,岳麓書社1985年版,第47—48頁。
〔9〕《郭嵩燾日記》第二卷,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600頁。
〔10〕《郭嵩燾奏稿》,岳麓書社1983年版,第344頁。
〔11〕轉引自鐘叔河:《走向世界》,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217頁。
〔12〕《郭嵩燾日記》第三卷,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919頁。
〔13〕〔14〕〔15〕《郭嵩燾日記》第四卷,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57、157、320頁。
〔16〕〔17〕劉彝、孫等纂修:《寧鄉湯泉劉氏五修譜》,1943年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