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與李根源在蘇州

民主人士、學者、作家、教育家和政治活動家章士釗曾說過：“吾弱冠涉世，交友遍天下，認為最難交者有三人：一陳獨秀，一章太炎，一李根源。”這意味著以上三人均個性鮮明，不肯隨便附和他人。但這三位最難結交的人中，章太炎與李根源竟成為知己好友。

章太炎，名炳麟，后改名絳，號太炎。浙江余杭人。李根源，字印泉，號曲石，祖籍山東，生于云南騰越(今云南梁河九保)。

1906年6月29日，章太炎在上海出獄，不久，即7月3日抵日本東京。李根源獲悉的第二天，即訪擔任民報編輯的章太炎，兩人“談甚洽”，這是章李結交之始。1920年10月李根源在廣東軍政府失敗后回到上海。章太炎去信慰問安撫：“此次軍政府取消，大抵政客受欺所致。”想不到李根源接信不久，險遭國民黨總務部主任派人暗殺，幸虧李根源不在家，逃過一劫。章太炎得知后對李根源的安全十分關切，第二年致信殷殷提醒：“兄門禁宜加嚴。” 1922年李根源出任黎元洪復職后的航空督辦及農商總長。章太炎題寫楹語：“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1923年，因反對曹錕賄選，時任“兼署國務總理”的民國黨元老李根源憤而辭職，隱居蘇州。在這個時期，他和章太炎交往頻仍。當時章太炎還在上海，二人交流全靠書信，僅1923年至1926年間，章太炎給李根源的信就達七十九封之多。二人在1924年定下金蘭之契。章太炎長李根源十一歲，稱兄，而李根源因敬重章太炎的學問道德，仍以師禮事之。

1932年夏，李根源與張一麐、陳石遺、金松岑等發起成立中國國學會，李根源任副會長和主任干事。當時在上海的章太炎也應邀列名會籍，并受金松岑之邀，欣然前往蘇州講學。一時間，蘇州城里，群賢畢至。當年章太炎在蘇收弟子二十余人，李根源的五子李希泌也是其中之一。其間，章太炎為李希泌書齋題名為健行齋，取“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之意。

章太炎李根源二人本就相得，現在又同在蘇州共事，更是默契。此照片即為1932年二人在蘇州時的合影，左為李根源，右為章太炎。1934年秋，章太炎舉家由滬遷蘇，同年在新居開辦“章氏國學講習會”。此后，李根源一直都是章太炎的合作伙伴，并為“章氏國學講習會”提供資助，成為章太炎晚年的一位益友。李根源只要有空，都去認真聽講，聽后李根源喟然嘆道：“先生對諸生循循善誘，教不厭，誨不倦之精神，不愧一代師表。”就是章太炎的身后事，也是李根源在全力張羅。

那是在1936年6月14日，章太炎病逝于蘇州。章太炎病逝前，李根源自早到晚均在先生病榻左右，而且，章太炎彌留之際，李根源集同學分班在先生病榻前舉香站立，口誦阿彌陀佛，以四人為一班，每班兩小時，直到章太炎逝去。對好友的去世，李根源題挽章聯句：“平生風義兼師友，萬古云霄一羽毛。遺恨長城侵寇盜，誰揮大手奠神皋。”直至1938年李根源入新疆后仍有詩懷念章太炎：“眷想錦帆涇，鐙前涕泗流。天山寒水夜，有夢到蘇州。”

從《章太炎致李根源的信》中，我們也處處可見章太炎始終似大哥一般對李根源無微不至的關懷。1924年7月24日信中關心李根源在蘇州定居后的生活消遣，問蘇州士大夫中有沒有可以交談的，攤頭舊書有沒有可以閱讀的書刊。1926年蘇州流行霍亂，章太炎囑咐李根源全家“宜自重，以防病染”，應請醫生注射預防針，勿多飲井水，即使飲用井水，一擔水須用五錢明礬沉淀，并再三關照“于此切勿疏忽”。1928年2月，李根源患上嚴重的背疽，住蘇州博習醫院。當時章太炎正遭國民黨上海黨部通緝，得知此信后，立即動筆，每天給李根源的老師孫光庭寫信，詢問病請，介紹名醫，建議治療方法，得知李根源病危，心急如焚。三個月間，章太炎發信十三封，殷殷相詢，情詞真切，李根源深為感動。病愈后，李根源專門將這些信函裱制成冊。兩人情誼，一時傳為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