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860年,一艘越洋客船從廣東直駛美國西海岸,在船上的數百名“淘金客”中,有一個名叫陳宜禧的16歲少年,在前方等待他們的,是一萬多公里外那閃閃發光的“金山”。
在這個時候的中國,當上層社會還在為“自強”的方式爭執不休時,在北京之南2000公里外的廣東沿海,成千上萬的貧苦農民正在為生計遠涉重洋。1848年,加州發現黃金的消息攪熱了歐美,也攪熱了珠三角的鄉村,不久后,美國又開始鋪設橫跨北美大陸的太平洋鐵路。在這一進程中,數以萬計的華工成為美國西部開發的“拓荒者”。
到了20世紀初,當一向顢頇的清廷也決心實施“新政”時,舊金山、洛杉磯、西雅圖等現代都市已經崛起在曾經是一片荒原的美國西部,這個新生國家的經濟實力已經超越了英國,成為國際社會的“明日之星”。
1904年,收回路權的熱潮席卷全國,已滿60歲的陳宜禧也在這一年選擇了回到故鄉臺山,他要像美國修筑太平洋鐵路那樣,在家鄉修筑一條鐵路,這條鐵路往北要連上粵漢鐵路,把廣袤的內地納為腹地,往南要通達銅鼓灣,那里港口水深,可以建設為連通世界的超級港口。他的這些計劃,曾得到孫中山的激賞,后者任命他為籌建銅鼓商港的專員,但是后來發生的一切卻完全是一個黑色的玩笑:1925年,孫中山北上與北京政府和談,當年病逝于北京,留下“革命尚未成功”的遺言;4年后,陳宜禧因路事備受阻擾,竟至精神失常,在臺山家鄉抑郁而終。
到“金山”去
在赴美的客輪上,陳宜禧就學會了足夠應付日常對話的英語,這可以幫助他在美國抓住盡可能多的機會。在臺山(時為新寧縣)家鄉,他只上過兩年私塾,12歲起就隨養父去為別人種地,并在農閑時挑上擔子走街串巷四處叫賣日用雜貨,期間也曾經隨同鄉到香港去做勤雜工,在這些工作上獲得的微薄收入讓他很難看到多少改變生活的希望。
當客船終于抵達美國的那一刻,像陳宜禧一樣的華人淘金客有著怎樣的心情呢?一名叫做徐勤的中國“淘金客”(1868年抵美)后來曾寫了《回憶錄》,他這樣寫道:“真的到了我們夢想中的‘金門’了!那種從內心深處發出的喜悅,實在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我很懷疑,真的抵達天宮玉門的喜悅是否比得上我們到達‘金門’的心情。……一個講我們家鄉話的人高聲叫了起來。……我們就一個一個登上等待我們的馬車。”
1848年,一個木匠在克羅瑪山區修建鋸木廠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極易開采的金礦。消息傳開后,成千上萬的人們從世界各地趕往美國西海岸,其中也包括了來自中國珠三角的諸多鄉民。1850年時,在美國西海岸的華工數量已超過3萬名,而到了1876年,當清廷外交官李圭被派至費城參加世博會時,在美的華人數量已達16萬,他們絕大多數來自以廣州為中心的珠三角地區,其中60%來自臺山,以至于使臺山話成了美國華人社會的通行語言。
在一開始,陳宜禧隨同鄉去淘金,但由于年幼體弱,他無法適應這種艱辛的工作,那時的金礦在經過數年的濫采后,易采的表層金礦幾乎已被開采完畢。采礦公司應運而生,個體式的采金讓位于規模化的由礦業公司組織的集體開采。在不列顛哥倫比亞等地也發現了金礦后,許多華人轉而去尋找新的“金山”,圣弗朗西斯科成為他們眼中永遠的“舊金山”。與此同時,新來的華人很快意識到,并非只有淘金才可以賺錢,從事貿易和服務業一樣可以賺錢,中餐館、洗衣房、貿易商行等許多由華人經營的行業應運而生。1862年,美國聯邦政府通過了修建大陸鐵路的法案,鼓勵私人資本修筑連接美國中部平原與西部的鐵路線,離開了金礦的華工,又成批地前往鐵路工地。
在離開金礦后,陳宜禧先是到一家木材廠做洗衣工,接著到美國一名鐵路工程師家中做勤雜工。除了繼續學習英文外,他還利用晚上的時間去鐵路夜校念書,同時向雇用他的鐵路工程師學習鐵路工程技術。1865年,21歲的陳宜禧加入了美國西部的筑路大軍,不久即因為工作出色晉升為管工,兩年后,他又成為助理工程師。
西雅圖之父
1869年,聯合太平洋-中央太平洋鐵路竣工了,它是第一條橫貫美國中西部的鐵路干線,把只在概念上存在的美國“連成一個大陸,連成一個國家”,也正因為如此,它被稱為“19世紀世界最偉大的建筑”。在隨后20年的時間里,先后又有北太平洋鐵路、圣菲鐵路、南太平洋鐵路、大北鐵路相繼建成。以上5條鐵路的總長度達7萬公里,遍布西部各州,并附有無數支線,深入西部腹地乃至很多角落。這些鐵路把更多的人流和資本帶到西部,在沿線催生無數的新生城鎮,也使得舊金山這樣的西部城市飛速發展為可與紐約、費城和波士頓這樣的東部“老城”相媲美的現代都市。
在看到了鐵路所發揮的巨大威力后,后來陳宜禧在回到故鄉時,也選擇了用鐵路來啟動對美國西部發展過程的“復制”。
在今天的中國,隨著《喬家大院》《走西口》等商業史題材電視劇的熱播,陳宜禧這個名字開始被重新關注,他的經歷也被重新審視,從2008年起,旅美作家范昕開始創作以陳宜禧為主角的電視劇劇本。通過對陳宜禧在美經歷的尋訪,范昕甚至覺得:“他(陳宜禧)已經不是一個一般意義上的實業家,他可能是站在一個國家和一個民族發展的遠見角度來提出這些規劃的。”
在離開聯合太平洋-中央太平洋鐵路的工地后,陳宜禧前往西雅圖。1873年,當他在西雅圖開設了“華昌號”商行時,西雅圖和塔科馬這兩個城市也因為鐵路展開了競爭。這一年,北太平洋鐵路公司把距離西雅圖以南24英里的塔科馬定為鐵路的終點站所在地,該公司下設的塔科馬土地公司在這一年為了推銷土地,派人到美國各地游說,把塔科馬描述成一個堪比倫敦的城市,“超過芝加哥和紐約只是時間的問題”。(L?J?阿靈頓,《橫貫大陸鐵路與西部發展》,《猶太歷史季刊》1969年第3期)
當時的塔科馬在西部還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居民點,但若任由事態發展,西雅圖很快就將被塔科馬超越。為擺脫這一困境,西雅圖市內各企業在1873年年底就合資1000萬美元成立了西雅圖-沃拉沃拉鐵路公司,計劃修建一條連接西雅圖與沃拉沃拉鎮(當時的一個大鎮)的鐵路,以開發該鎮周圍的農墾區和煤田,雖然遭遇了資金不足,但在西雅圖市民的全體出動下,這條鐵路仍然順利通車了,煤田的開采,為西雅圖的新興工業提供了充足的能源。(王旭,《美國橫貫大陸鐵路的鋪設與西部現代化》)
陳宜禧在西雅圖-沃拉沃拉鐵路的鋪設過程中,擔任了勞工經紀人,“華昌號”也因這條鐵路的建成獲得長足發展。1893年,大北鐵路公司又把終點站設在西雅圖,使它作為美國西北部中心城市的地位更加鞏固,成為“太平洋沿岸的利物浦”。
1904年,當陳宜禧決定離開西雅圖回到臺山故鄉修筑鐵路時,他已經是西雅圖商會唯一一名終身理事,也是唯一一名華人理事(另外兩名終身理事此時已去世)。
2008年,范昕在西雅圖尋訪陳宜禧經歷的時候,一名研究西雅圖城市史的猶太人對范昕說,在他的《西雅圖歷史》中,“西雅圖之父”一共有50人,陳宜禧是這50人之一,“在西雅圖與塔科馬爭奪美國西北最大城市的競爭中,這50個人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如今,西雅圖第一大道(First Avenue)和 Yesler Way路口附近的一個三角形廣場被命名為“拓荒者廣場”,這個廣場被列入美國的“國家史跡名錄”,以紀念西雅圖的開拓者,陳宜禧一手建設的廣東大廈,就矗立在這個廣場的邊上,它又被西雅圖人稱為“陳宜禧大廈”。
拓荒者歸來
1904年夏,陳宜禧攜興建新寧鐵路(當時臺山縣稱為新寧縣,故名為新寧鐵路)倡議書到香港謀求支持,新寧旅港紳商于華安會所集會三次,議定“陳宜禧老于鐵路工程”足以信賴,50家商號隨即帶頭認股。1905年春,陳宜禧又返美尋求支持,并在《中西日報》廣登消息,入股者紛至沓來,陳宜禧也賣掉自己在西雅圖辛苦多年積蓄的資產,到了1905年底,他已經為新寧鐵路籌集股銀275萬余元。這一年的8月,萬眾矚目的京張鐵路在中國的北方開工了,這是完全由中國人自己設計和施工的第一條干線鐵路,擔任總工程師的是留美歸來的詹天佑;次年5月,由華僑集資,陳宜禧擔任總理的新寧鐵路公司也將鐵路工程正式展開。
躊躇滿志的陳宜禧在修路過程中,還數次把他在美時合作過的西雅圖實業界人士帶到臺山來,請他們也關注這條鐵路的建設——當初每個人都看到了西雅圖在成為鐵路樞紐后的成就,那么,為何不能在臺山營造一個“東方西雅圖”呢?
關于新寧鐵路的建設,美國《西雅圖星期日時報》報道說:“一條具有劃時代的意義的鐵路正在廣東南部興建,它用的是中國人的資本,中國人的勞力和智慧。”文章的標題是《陳宜禧:中國的J?J?希爾》——J?J? 希爾是美國的“鐵路大王”和大北鐵路公司的創始人。《中西日報》作為當時美國影響力最大的華人報紙,則在1906年春節特別版的首頁刊登了一張巨幅圖畫:畫面上閃閃發光的太陽正躍出地平線,飄揚著黃龍旗的戰船和商船航行在海面上,在海岸的要塞上,士兵們列隊在旗幟下注視著遠方的船隊,以及綿延的鐵路和工廠。《中西日報》告訴讀者,這就是即將到來的中國!
1909年4月,新寧鐵路首期工程完成,陳宜禧仿照西雅圖火車站的風格,建造了新寧鐵路的中心站點臺城車站,外地的農副產品、日用百貨和建筑材料隨著鐵路的開通源源而至,臺山縣城臺城鎮成為時人眼中的“小廣州”,斗山、公益、水步等多個人口集中、商業繁榮的集鎮涌現在鐵路沿線,其中,公益原先只有幾戶人家,在新寧鐵路的帶動下,成為交通樞紐的它迅即成為臺山境內僅次于縣城臺城鎮的第二大城鎮,這一過程,幾乎就是美國西部各城鎮在鐵路修通后的發展過程的重現。
雄心勃勃的陳宜禧開始籌備后期工程,他提出了更為宏大的設想:往北,新寧鐵路要修至佛山,與粵漢鐵路相連,把廣袤的內地納為腹地;往南,鐵路要通至銅鼓灣,那里港闊水深,適宜建造世界級的商港;往西,鐵路要經陽江通向粵西,溝通雷州半島,形成粵西南的交通網絡。
此外,陳宜禧還提出建設“銅鼓商埠”的設想,并為此擬定了《開設銅鼓商埠簡章》15條。依照這個簡章,銅鼓灣一帶要在經中國政府備案后,劃為自治特別區域,獲得開埠全權,由陳宜禧擔任終身市長。中國政府對這個商港擁有絕對主權,商港的管理采用參事制,中國政府可選派5名代表加入參事,此外無論中西男女,只要認股50萬元,即可占參事一名。在中英文報紙上推薦這個商港時,陳宜禧又一再闡述說,這個商港將是一個自由貿易港,它在經濟上享有完全的自主權,希望吸引各國的投資尤其是美國的投資能涌入到這個商港來,假以時日,銅鼓商埠甚至完全可以取代香港的地位。
“東方西雅圖”
“如果稍有遠見和運用科學方法,就可以改變中國的面貌”,1913年,美國駐華公使保羅?S?芮恩施來到中國,在對中國進行觀察后,他這樣說道,“只要建設起一條鐵路干線,就可使占地球上人口四分之一的密切聯系的社區連接起來,成為一個顯赫的,有著中央民主制度的國家。”在他眼里,中國有著“驚人的潛在能力、物質財富方面的資源、人力、工業技術和現有的資本”。
在今人看來,陳宜禧關于建設新寧鐵路和銅鼓商埠的設想就是要籌建一個把廣闊內地作為腹地的“經濟特區”,有些地方甚至比今日“經濟特區”的架構還要超前。
在西雅圖,陳宜禧以那里的商會終身理事的身份親歷了一個現代都市的形成,他知道一個這樣的現代都市需要什么樣的基礎設施和制度的支撐,他也知道到底該如何運用以上條件,才能使一個新型都市盡快脫穎而出,他希望同樣的事情也能發生在中國。但是,黑色的現實卻在接下來的日子殘酷地擊碎了陳宜禧的所有夢想。1906年時,籌劃著把新寧鐵路與粵漢鐵路相連的他把公司的名字改為了寧佛鐵路公司,并開始在國內外的報刊上刊登招股消息,但這卻遭到了粵漢鐵路公司的強烈反對,后者認為陳宜禧此舉侵犯了該公司的招股承筑權。四處尋求支持未果,陳宜禧只好放棄這一計劃。
1917年,陳宜禧開始修筑新寧鐵路的西側支線,三年后,他把這一支線從臺城修筑到白沙。此時的陳宜禧已年逾古稀,他在寫給西雅圖友人托馬斯?伯克法官的信中說,他已致信洛克菲勒,要求貸款300萬元作為展建經費,以完成把這一支線鐵路通達陽江的目標,希望伯克能促成此項貸款。
1924年,《開設銅鼓商埠簡章》得到孫中山的激賞,他親筆寫下任命書,委任陳宜禧為籌辦銅鼓商埠委員。在接下來的兩年里,陳宜禧除了在華僑、紳商中開展活動外,還分別給美國駐華大使、美國駐廣州總領事、西雅圖商會和托馬斯?伯克法官發出多封信件,希望邀集盡可能多的美商來參與這一建設,并希望美國官方也能支持他的建埠計劃。
若是陳宜禧的設想都能一步步實現,“東方西雅圖”就真的可能出現于臺山的土地上,但是,現實卻是他正在被一步步拖入困境。臺山作為重要的僑鄉,每年的僑匯在20世紀初就已超過了1000萬美元,有這個地方性的經濟實力做基礎,新寧鐵路的首期工程運轉良好,至1911年時,新寧鐵路的客運、貨運兩項收入合計超過三十余萬元,到了1913年,鐵路修至江門北街后,由于鐵路連上了潭江的水運,客運和貨運的盈利更是有了大幅度的增加,但是此時的中國也開始進入了共和初創時期的混亂時代。廣州軍政府成立后,新寧鐵路公司曾借出12萬元作為軍餉,當時孫中山命令任何機關、單位不得再向新寧鐵路公司借款,但大小軍閥卻置若罔聞,對新寧鐵路公司勒索不斷,至于官員、士兵的“免費乘車”現象,更是極為普遍。在軍閥之外,橫行于僑鄉的土匪對僑商和僑眷的持續不斷的搶奪使時人聞之色變,也令新寧鐵路公司遭受巨大損失。
當陳宜禧提出要建設銅鼓商埠的時候,新寧鐵路公司的財務狀況已是捉襟見肘,在這種情況下,粵軍總司令許崇智還在向新寧鐵路公司每月“借餉”1萬元,駐江門的“第一軍”也每月向新寧鐵路公司收餉5000至7000元,這一切使得新寧鐵路公司“入不敷出,債臺高筑”。
在美國的華人曾經對中國的共和革命抱以極高的期望,在了解到中國政治的現實后,他們從最熱情的革命擁護者,轉變為對中國現實的激烈抨擊者。1913年,《中西日報》的一篇社論指出,世界各地都存在政治腐敗,但中國的腐敗比其他各國更為嚴重,共和徒有虛名,獨裁才是真相。
消失的鐵路
在1922年的時候,已78歲的陳宜禧曾經回過一次西雅圖,這也是他最后一次回到西雅圖。在留給西雅圖商會的一封信里,他說道:“我所有的鐵路經驗都是在西雅圖獲得的,在這里,我曾經做過鐵路工人和勞工代理,后來我成為老Front 街纜車線路的承包人之一。許多年之后,托馬斯?伯克法官和鐵路公司的J?J?希爾安排我參觀了這個國家的主要鐵路線路,使我增加了鐵路建設的知識。沒有這些西雅圖人,決不能成就今天的我。這些將永遠記憶在我心中。我認為整個中國南方的民眾,應該深深感謝西雅圖給予的人道和歡樂。至于我自己,是西雅圖給了我成為新寧鐵路公司總裁的才能,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可說的。”(范昕,《關于陳宜禧其人》)
在寫下這封信后,陳宜禧帶著怎樣的心情返鄉?今天的我們已不得而知。我們知道的是,他在回到臺山后即陷入了債務黑洞。1926年,新寧鐵路公司的債務人紛紛要求償還債務,“債主臨門,急如星火”,公司董事局和股東的內部傾軋之勢也越來越嚴重,在這種態勢下,陳宜禧被部分股東控告至廣東省政府——因為陳宜禧“盤踞寧路,違法溺職”,所以請求軍政府派員整頓路政。
1927年2月11日,廣東省政府以“工潮迭起,路務廢弛”為理由,派人強行接管新寧鐵路,強行撤銷了陳宜禧的鐵路公司總理職務,并撤掉他在董事局的一切管理權。這一年,陳宜禧83歲,被迫回到鄉下家中的他氣憤難平,終至精神失常。就在兩年前,孫中山選擇了抱病北上,與北京政府和談,這位打打殺殺大半輩子的革命家和思想家,在晚年也許明白了暴力的重要,也明白了它的局限,因而才和多年的對頭們談合作。但是,陳宜禧那“東方西雅圖”的夢想卻再也不可能在那時實現了,在病危之時,他還在喊著“鐵路修到銅鼓、佛山了,整條鐵路修通了”,并要家人抬著他去看鐵路。1929年5月18日,86歲的陳宜禧在臺山美塘村的家鄉離開了人世,只留下三間房屋和20畝土地。出殯之日,大雨滂沱,萬人送行,時人寫挽聯哀之:“遺恨彌深,銅鼓商埠猶未辟;偉人已逝,陽江之路待誰成?”
在陳宜禧的身后,殘破的一切更加殘破。1937年,抗戰軍興,日軍的飛機對新寧鐵路進行了幾十次轟炸,許多重要設施被毀;1938年,國民黨第四路軍江門辦事處主任徐景唐命令新會、臺山兩縣政府,徹底破壞新寧鐵路,使之不復存在。正是這個徐景唐,曾在陳宜禧被迫離開新寧鐵路公司后,安排自己的親信進入新寧鐵路公司擔任經理委員和會計委員。
在今日的臺山,唯有陳宜禧的銅像,還在提示人們此地曾有鐵路存在,但這銅像已非原有的銅像——新寧鐵路通車后,鐵路公司董事局為了表彰陳宜禧的功績,特在臺城車站東面為他鑄立銅像,但這銅像卻在“文革”中被毀,1984年,臺山縣政府又重立陳宜禧銅像于原地。“60歲之前的陳宜禧,是一個典型的好萊塢式的英雄;60歲之后的他,成為古希臘式的悲劇英雄”,范昕說。
如今,銅鼓灣仍是一個“規劃中”的港口;西雅圖則依然牢牢占據美國西北部中心城市的地位,在這個城市中,有微軟總部,有星巴克總部,有波音飛機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