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46年7月,西南聯大社會學系教授費孝通一直生活在焦慮和擔憂之中。他的名字已經上了黑名單,特務開始跟蹤他。
11日,李公樸被暗殺。費孝通家背后城墻上的短墻已被拆去——這意味著特務可以隨時進來抓人。四天后,聞一多倒在槍口下。下一顆子彈的目標似乎就是自己。這讓費孝通異常驚恐。當晚,他與潘光旦、張奚若等十幾名知識分子攜家人躲進美國領事館。28日,在得到安全保證之后,他們一行才離開。
費孝通沒有想到,幾年之后,他與美國的這次“過命交情”竟成為他與美帝國主義交往的罪證。他自己,將要和全國人民一起對美國進行全面的譴責和控訴。
“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
危難時刻獲庇于美國,顯示了當時的費孝通對美國的“愛慕和信托”。
在過去幾年中,費孝通因在《觀察》等雜志上發表了大量時事評論文章,被《紐約時報》贊為“中國最優秀的專欄作家”。他著墨最多的,就是美國。
1943年,32歲的費孝通受美國政府的邀請,訪美進行學術研究和文化交流。在那一年中,他把對美國的感受以專欄形式發表在昆明的《生活導報》上。這些文字后來集結為《初訪美國》一書,風行一時。
在此書中,費孝通像當時的大多數國人一樣,對美國這位盟友充滿了贊美之情。美國的繁榮首先給了他巨大的沖擊,但他更欣賞美國文化的生機和活力。他發現,崇尚平等、愛好自由、追求獨立的精神才是美國的“骨骼”,大城市、大企業只是美國的“皮膚和肌肉”?!懊绹臍v史其實就是一部不靠祖宗余蔭,靠自己,不買賬,拼命、刻苦創造出來的記錄”,是“從貧窮中自己打出來的天下”。
他眼里的美國并不完美:民主有被資本和財富劫持的危險。美國文化一心向前看,不尊重老人、不敬畏天命。即便如此,他仍對美國滿懷信心。因為美國人“眼睛望著上帝”,有勇氣承認自己的缺點,“肯不憚其煩地想在人間創造天堂”。新政以來的國家政策表明,美國的“平民世紀”已經拉開序幕。
內戰后,費孝通曾一度寄望美國幫助中國走向自由民主之路。隨著馬歇爾調停的失敗和內戰的爆發,全國范圍的反美思潮開始興起,費孝通也逐漸放棄了對美國的“愛慕和信托”。從1947年開始,他不斷撰文,批評美國在世界范圍的政策。尤其是華萊士1948年的落選讓費孝通對美國民主制度失望。他認為美國的民主已經被資本家所挾持,“民主、民主,如果其內容被一一抽調,剩下的除了名字還有什么呢?”
此時的費孝通,更像是一名時事評論員,懷著對中國命運的深切關注,以民族主義視角來觀察和評論美國,但終究也還在獨立、理性的范疇之中,其文風和邏輯,都與后來《白皮書的批判》一文形成鮮明對比。
1949年8月5日, 美國國務院公開發表題為《美國與中國的關系》的白皮書,承認對華政策失敗,但指責國民黨政府的腐敗無能是美國丟失中國大陸的關鍵所在,同時寄希望于“中國的悠久文明和民主的個人主義終將再度勝利”。
兩周后,費孝通撰寫《白皮書的批判》一文。在此文中,他首次使用“美帝國主義”“人民的力量”“統治階級”等明顯帶有意識形態色彩的術語,譴責美國之前的對華政策“是要中國淪為美國的殖民地”。“帝國主義與人民力量斗爭的第一回合已見分曉,人民的力量勝利了,帝國主義摔了一跤”;“武松打虎,這是我們的景陽岡”。這種毛澤東式的文風也首次出現在他的評論中。
文風轉變的背后,是時代的巨大變革。在費孝通撰文之前,毛澤東就以新華社評論員名義,連續發表了五篇批判白皮書的社論。他在批判美國的對華政策的同時,有針對性地批評那些“對美國還存在幻想”的知識分子,認為他們口頭上擁護共產黨,骨子里還想“看一看”,他們就是艾奇遜所說的“民主個人主義”的擁護者,是“美國所謂改組中國政府的一層薄薄的社會基礎”。
費孝通此文,可謂是對毛澤東和新政權的“表態”。對美國的好感,實質上是對自由主義和民主體制的推崇;對美國的批評,則意味著對共產主義和新政權的支持。意識形態競爭是一場站隊游戲,要么站在新政權一邊,要么與美帝為伍。費孝通選擇了前者。
中共對美國態度的變化,與費孝通頗為類似。抗戰期間,作為中國的盟友,美國一度得到中共的極力稱贊。1944年,美國派出軍事觀察組到延安,中共與美國方面出現了一個密切合作的時期。但是隨著美國逐漸卷入中國內戰,在調停中偏袒國民黨政府,中共逐漸改變了抗戰期間對美國的正面看法。1946年8月6日,毛澤東在同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談話中首次提出了“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著名論斷。
從此,在中共的話語中,美國從“友邦”變為“中國人民的死敵”。新政權成立后,采用“一邊倒”的外交政策,成為社會主義陣營的一員。冷戰的性質和國際環境的惡化,促使其新政權更加猛烈地批判美國。此時反美教育的重點,是清除知識分子的親美、崇美情緒。
1950年6月25日,朝鮮戰爭的突然爆發,改變了事情發展的進程。面對強大的外敵,統一廣大民眾的思想,進行廣泛的政治動員,成為新政權的當務之急。
恐懼與謠言
戰爭爆發后,中國媒體對美國展開猛烈抨擊,稱美國是“陰險的”“有預謀的”的“強盜”和“戰爭販子”,它正在有計劃地實施它侵略朝鮮、侵占臺灣,進而侵略整個亞洲的意圖。
在官方輿論眾口同聲的背后,實則是群眾思想的“波動和混亂”。
據當時的調查資料顯示,民眾中普遍存在畏戰求安、漠然無謂、“恐美”、“崇美”、“親美”心態。到美軍在仁川登陸占領漢城,進入“三八線”以北,直逼鴨綠江時,這種心態發展到頂峰。
作為世界上最發達的工業國,美國有足夠多讓國人羨慕的地方。美國富有,“每人都有汽車,能吃白面”;美國民主,“每個人都有一張選舉票”;美國科技發達;美國文化繁榮,好萊塢的電影好看,流行音樂好聽。美國貨也深受歡迎,商家“賣東西給顧客總喜歡介紹‘這是美國貨’,有的甚至把本國貨刻上U.S.A來冒充美國貨”。
有不少群眾表示對美國“恨不起來”,盡管“理論上知道可恨,感情上不覺得什么恨”。因為“美國過去也是日本的死對頭”,還“在中國辦學校開醫院和慈善事業”,提供了很多救濟物資,“日本來的時候,他辦了難民區,明明是救了我們,怎么說他是仇人?” 而且“美國很富,怎么會到別的國家搶東西?”
最普遍的是對美國的恐懼。朝鮮戰爭爆發時,中國正處在百廢待興之中。 而美國則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資本主義國家。實力對比之懸殊,自然容易讓國人產生恐美心態。對原子彈的恐懼尤為嚴重。民間眾說紛紜,相傳“原子彈威力很大,每顆炸方圓百里”,炸過的地方“10年不生草木”。不少人對解放軍也沒有信心,認為“他們是土包子,沒法跟美國兵打”,“出兵也不過是打游擊”。
普遍的恐懼心態使謠言四起。“要變天了,國民黨要回來了”、“朝鮮失敗了,第三次世界大戰來了,國民黨要登陸作戰”,一時間,各種謠言滿天飛。謠言使新解放區的一些農民不敢積極參加土改,有的不敢接受土地,或不敢在新分到的土地上耕種,不敢把分地打的糧食和自己的放在一起。有個別黨員甚至要求退黨,有些新被批準入黨的,又要求不入了。著名詞學家夏承燾在1950年10月30日的日記真實地反映了當時謠言傳播的情況:“日來以朝鮮美軍大勝,上海謠言甚盛。機關中舊穿列寧裝者,多改穿西裝?!?/p>
為了鼓舞全民士氣,有效進行戰爭動員,新政權發動了一場全民范圍的抗美援朝運動。1950年10月26日,中共中央發出由毛澤東親自審閱修改的《關于時事宣傳的指示》,指出時事宣傳的兩個基本內容:一是美國擴大侵朝戰爭,直接侵略臺灣,嚴重威脅中國安全,中國不能置之不理;二是堅決清除親美的反動思想和恐美的錯誤心理,以“普遍養成對美帝國主義的仇視、鄙視、蔑視的態度”,“使親美恐美情緒與抗日運動中的親日恐日情緒同樣不能容身”。
此時,費孝通正作為中央民族訪問團的副團長,在貴州考察民族問題。當他在次年一月返回北京時,“三視”教育已在全國范圍內全面展開。
仇視美國!鄙視美國!蔑視美國!
抗美援朝時期,新政權通過所有可能的宣傳方式,以圖在短時間內改變民眾的美國觀。
按照中共中央在1950年11月所作的指示,宣傳工作圍繞三個主題:“仇視美國,因為它是中國人民的死敵;鄙視美國,因為它是腐朽的帝國主義國家,是全世界反動墮落的大本營;蔑視美國,因為它是紙老虎,是完全可以打敗的”。
報紙和書刊是進行反美宣傳的重要工具。從1951年到1954年,《人民日報》關于抗美援朝的宣傳文字平均每月就達兩萬字左右。這時發行的相關書刊,估計在1億冊以上。報紙書刊還充分使用漫畫和圖片,以更生動的方式進行反美宣傳。在當時頗為流行的漫畫《黑店》中,一名漂亮的美國小姐坐在前臺,兜售“美國民主”“美國慈善”“美國福音”“救濟面粉”等等。而在后院,則是兇惡的劊子手正在把許多人扒皮放血。著名漫畫家華君武在《年關結賬》中諷刺了美國因失道寡助,必然失敗的結局。
新政權還利用廣播、戲劇、曲藝、說書、鼓詞、幻燈、壁報、文藝演出、圖片展覽等形式宣傳抗美援朝。北京市把天橋曲藝人組織起來,進行時事政治學習,通過他們進行宣傳。那些摔跤的、耍魔術的,在圓場之后就講開了時事;那些說大鼓、唱墜子的就在茶館、戲院清唱現編的新詞。1951年11月29日的《光明日報》上刊登了當時頗為流行的快板“Ok曲,奉勸美國迷”:
大街坊,小四鄰
來看美國流氓
……
大有財,小有財
可別去向老美靠
他們招你們過去住
剝光了攆回來
柏油也漆不像黑奴,滾你的,
不成材黃皮膚
……
大老板,小店東
可別看了美鈔心動
他們招你們去合股
一轉眼踢出來,
再不見自家的門戶,
只好垃圾桶里住
……
大街坊,小四鄰
算起來這已經是舊賬,
就可恨“美國之音”,
還要把死灰到處揚,
別看像甜蜜蜜,
聞起來,火藥氣!
活該,那些人才相信,
Ok騙不了人民
如今看來,當時的一些報道為追求宣傳效果,有夸大事實之嫌。1951年5月6日,《光明日報》發表了一則報道,譴責“美帝國主義者批準宗教外衣、帶著慈善面具來屠殺中國人民……干出了虐殺成萬個中國兒童的罪大惡極的勾當”。 “僅在四月二十三日至二十六日的三天中,挖掘出來的較大的孩子骸骨,就盛滿了三口大棺材”。協和醫院則在一次圖片展覽中“展示了美帝國主義用中國人作實驗,把精神病患者用X光照死及給中國人注射抽瘋針等大量照片”,通過“血淋淋的事實,使一些受美國影響較深的人也認清了其侵略本質,清除了崇美、親美思想”。
“條條痛苦通美帝”
在進行轟炸式宣傳的同時,新政權還發動群眾運動,讓群眾“自己教育自己”。據中共中央在1950年底的總結,當時最成功的群眾運動有兩種:集會游行和控訴會。
從1950年秋開始,各地紛紛舉行抗美援朝示威游行。1951年的“五一愛國示威大游行”是當時規模最大的游行活動。當時的統計數據表明,參加此次游行示威的工人農民和其他各階層民眾,一共有1.8643億人以上,占了全國總人口39%以上。
上海《展望》雜志在當年刊登的一篇文章中,生動地描述了游行示威的具體場景:“在行列中,我看見了常年不出門的白發蒼蒼的老太太,他們也抱著孩子,坐著三輪車參加了游行;甚至有些祖孫三代都參加了游行,特別使我感動的是生長在太平天國年間的99歲的張倪氏,由孫女陪伴著參加游行……其中有許多有血有淚的典型控訴。大家都一齊高呼著,高舉著毛主席、斯大林、金日成的畫像,抬著各種圖表,上邊標志著生產、工作及抗美援朝運動中的成績。”
法國社會心理學家古斯塔夫?勒龐認為,個人在作為大眾之一員而存在時,“他有意識的個性將被群體的無意識人格所淹沒”,其思想和情感很容易隨著群體間的相互傳染而轉向一致。大規模的示威游行,正是通過這種機制來改變民眾對美國的認識。訴苦運動亦是如此。
1950年11月的一天,北京市石景山發電廠舉行控訴美帝大會。主席臺旁懸掛著兩幅大畫,一幅是日寇、美帝拿著刀的兇像,一幅是被槍殺、鞭打、火燒、強奸的中國人;墻上是“血債血還”四個大字。裝管工人劉星辰控訴的時候,哭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他說:“我們村里有三百多戶、一千多口人。在抗戰中,我們的村子被日本鬼子全燒了。糧食剛放在場上,眼巴巴地看著被燒光了。老人和小孩受不了凍餓,活生生地死掉。解放后,人民政府幫助我們把房子蓋了起來?,F在美帝又想來,為了我們自己的家,我們得好好團結起來,努力生產,支援咱志愿軍部隊與朝鮮人民軍”。
這是一個典型的控訴會場景。通過布置場景,使會場充滿仇恨、血腥氛圍。控訴者先控訴日本的罪行,激發大家的仇恨心理,再把對日本的仇恨引向對美國的仇恨。
因為當時的很多民眾根本沒有見過美國人。把仇日引向仇美的最主要方法是把美國類比為日本,“美帝就是當年的日本鬼子”。這些都由宣傳隊先進行引導。有些宣傳隊知道群眾所熟悉日寇的“三光政策”,就說美帝在朝鮮實行“新三光政策”,使農民認識到“天下帝國主義都吃人”。有些則宣稱美帝“正在走著日本的老路”,即先侵略朝鮮再侵略中國。宣傳人員還稱美帝正在重新武裝日本,讓它再次侵略中國。
在控訴“蔣匪和地主階級”時,也沿用了同樣的邏輯。即先控訴他們的罪惡,接著指出 “美國鬼子又是蔣介石的爸爸”,以此引發對美國的仇恨。當時流行的說法是“條條痛苦通蔣匪、條條痛苦通美帝”,“條條幸福通北京、條條幸福通莫斯科”。
除了這種回憶對比式的間接控訴,還存在對美帝暴行的直接控訴。控訴會在1951年上半年達到高潮。據無錫市統計,僅五一期間,大小控訴會議舉行了近千次,參加控訴會的群眾有13萬人。當時的遼西省控訴日本帝國主義在華暴行的大小控訴會的參加人數達334萬多人,占全省740萬人口總數的45%強。僅據2市5縣的統計,召開大小控訴會1.3435萬次。
在國家權力的極力推動下,抗美援朝運動甚至發展到偏遠的廣西苗區。1951年11月,費孝通正在廣西龍勝考察,他發現那里的群眾也發動了控訴美帝、訂愛國公約和捐獻飛機大炮運動。與此同時,知識分子改造運動也迎來了高潮。
改造美國觀
知識分子思想改造運動在1951年初便已開始。這一年的1月,費孝通在北京參加全國政協召開第一屆第三次會議。毛澤東在會議開幕式上宣布:“思想改造,首先是各種知識分子的思想改造,是我國在各方面徹底實現民主改革和逐步實行工業化的重要條件之一?!备脑熘R分子的美國觀是思想改造的重要內容。
1952年之前,思想改造還算是和風細雨,循序漸進。之后,思想改造運動和“三反”“五反”結合起來后,變成疾風驟雨之勢。
當年出版的《批判我的資產階級思想》一書中,刊登有費孝通的文章,題為“清洗自己,站進人民隊伍”,標志著他的“初步過關”。這其實是費孝通的第三篇檢討。在這篇文章中,費孝通全面“檢討”了自己對美國的看法。他認為自己在初中時所讀的教會學校是美國腐蝕中國年輕人的工具;清華大學則是美帝靠“掠奪了中國廣大人民的血汗”建立的,其目的是“腐化、收買青年,為反動派服務”。他把1943年受邀訪美的經歷解釋為美國的陰謀,即美國以“盟國的面貌,以文化聯絡的名義”,收買為侵略中國計劃服務的“民主個人主義者”;他稱好友費正清和費慰梅為美帝的御用文人;他檢討自己沒有認識到美國民主的虛偽本質。費孝通還著重檢討了昆明的美國領事館避難一事:“這個行為正給美帝帶上了一個虛偽的面具,迷惑了群眾,把敵人當作朋友,這個損失遠過于少數民主人士的性命。我為了自己的鮮血而犧牲了更多的人民的鮮血?!?/p>
他的同事潘光旦則足足做了五次檢討才最終過關。在3月29日的第四次檢討時,雖然潘光旦已經向費孝通那樣,對自己的美國觀進行了全面檢討。仍有人在會上批判他的“親美崇美恐美思想,否認潘在對美認識和感情上已經徹底改造思想。還有人甚至把潘光旦建國前后所寫的反美文章竟然也說成是“站在美國立場講話”。
幾乎所有與美國有關聯的知識分子都經過了一次或多次自我檢討,改變對美國的看法。梁思成、金岳霖、茅以升、周培源、葛庭燧等知名知識分子無不撰文檢討自身的親美、崇美情緒。檢討的內容與費孝通大同小異,即承認美國民主的欺騙性和它的帝國主義本質,宣稱美國文化的淺薄和生活方式的墮落,認清美國經濟與軍事力量的下降趨勢。
1953年,朝鮮停戰協定簽訂之后,費孝通發表《打開和平的大門》一文,充分體現了思想改造后的美國觀。他認為“美帝國主義卑鄙無恥,明攻吃了虧,就會打算暗算我們”,“我們要像愛國衛生運動打擊細菌戰一樣,加強思想改造,使思想中的灰塵垃圾,天天清掃,不讓有,有了不讓它積累。這就是明辨是非,站穩立場,經常檢查自己,進行批評和自我批評,使敵人無隙可乘”。
這是費孝通在改革開放之前最后一次公開表達對美國的看法。這一年的《人民日報》則宣布,經過抗美援朝運動的洗禮之后,中國人民堅定地統一了對美帝國主義的看法:和平的敵人、民主的敵人、文化的敵人、全世界最兇惡的敵人、中國人民最兇惡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