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面臨的“中等收入陷阱”風險及其應對措施

摘要：近年來，發展中國家紛紛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主要表現為經濟發展停滯不前和社會矛盾激增。文章就我國面臨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經濟風險和社會風險進行分析，并給出應對措施和政策建議。

關鍵詞：“中等收入陷阱”；經濟失衡；收入分配不均

世界銀行《東亞經濟發展報告（2006）》首次提出了“中等收入陷阱”的概念，它是指新興市場國家突破人均GDP1 000美元的“貧困陷阱”后，很快會奔向1 000美元至3 000美元的“起飛階段”，但到了人均GDP3 000美元附近，快速發展中積聚的矛盾集中爆發、自身體制與機制的更新進入臨界，很多發展中國家在這一階段由于經濟發展自身矛盾難以克服，發展戰略失誤或受外部沖擊，經濟增長回落或長期停滯，陷入所謂“中等收入陷阱”階段。

目前許多發展中國家存在“中等收入陷阱”問題，例如美洲的巴西、阿根廷、智利、墨西哥，亞洲的伊朗、泰國、菲律賓、馬來西亞，非洲的南非，歐洲的保加利亞、羅馬尼亞等國家。他們在20世紀50至80年代利用自身價格低廉的原材料、勞動力等比較優勢，吸引了大量歐美資本投資，通過實施進口替代戰略拉動了經濟的快速發展，在20世紀80年初人均GDP就已經超過了3 000美元，而直到2009年卻依然在3 500美元~6 000美元的水平徘徊，經濟未有增長的動力和希望。據美洲開發銀行研究報告，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拉美國家其城市人口人均實際收入近年來增長緩慢甚至倒退。本世紀初依然處于20世紀90年代的水平，貧困人口總數達到2.27億人，占拉美國家總人口的44%，其中赤貧人口達1億人。

根據學者們的研究，未能及時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和調整國民收入分配關系、經濟社會體制機制與經濟發展方式沒能隨著中等收入階段的到來實現根本性調整和轉變是這些國家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根本性原因，并由此引發了一系列經濟、社會問題和矛盾，如經濟停滯不前、收入分配差距過大導致貧富分化嚴重、腐敗問題加劇、失業問題嚴重、社會動蕩不安等，有的國家還出現債務危機、通貨膨脹、人口與環境污染等一系列問題，嚴重延緩了其現代化的進程。

一、 我國積聚的“中等收入陷阱”風險

回顧過去30多年的發展歷程，我國從低收入水平向中等收入水平轉型是十分成功的。在低收入階段我國利用勞動力富裕、工資成本低的優勢積極吸引外資，以出口為導向大力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經過近20年的發展，我國基本消除了雙缺口即儲蓄缺口和外匯缺口。特別是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跨入中等收入國家行列后，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儲蓄剩余和外匯剩余。我國在這一時期利用“雙剩余”促進產業結構從勞動密集型向資本密集型轉換，能源原材料采掘、電力燃氣生產、石油化工、金屬制品、交通運輸設備制造、電器機械及器材制造、通訊設備及電子設備制造業等行業得到快速發展。在產業結構轉換過程中，中國儲蓄率和投資率迅速提高，凈出口率的不斷增加和消費率的持續下降有力地支持了產業結構向資本密集方向的轉換。2010年我國人均國內生產總值達到4 396美元，按照《2010年世界銀行發展報告》標準衡量，中國已經進入中等收入國家行列。

然而，與此同時，我國也出現了諸如城鄉居民與地區收入分配差距增大、經濟增長方式粗放、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緩慢、公共服務水平不高、經濟發展內生動力不足以及腐敗和社會沖突加劇等問題。從理論和現實問題來分析，我國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風險是客觀存在的，其風險主要有以下幾種：

1. 經濟內部失衡風險。我國的投資、出口比重過高、消費需求不足，導致了經濟結構內部失衡嚴重。根據李毅的《經濟形勢專題報告》數據顯示，我國外貿依存度依然超過60%，形成過度依賴國外市場和投資拉動的粗放型增長模式。投資和消費失調現象嚴重，近年來，我國投資率持續上升，而消費卻呈逐步下降趨勢。從2000年的46.2%持續下降為2009年的35.6%，下降了10.6%，低于世界平均60%的水平。隨著消費率的逐年降低，投資率卻逐年上升，由2000年的35.3%上升到2009年的47.7%。特別是政府在2008年應對全球金融危機推出的擴張性公共投資政策使投資與消費之間的比例失調程度進一步加劇。

在產業結構方面，第二產業產值比重長期居高不下，而具有較強就業吸納能力的第三產業比重相對增長緩慢。2009年，我國第一產業就業人員占全國就業總人數的38.1%；第二產業占27.8%；第三產業占34.1%.這和我國的產業結構產值比重很不協調，第一產業將會進一步釋放大批勞動力，而第二、三產業勞動力吸納能力明顯不足。

我國建立在高資源投入、高能源消耗、高環境污染為代價的粗放型工業化模式基礎之上的經濟增加模式，雖然在2009年創造出了8.5%的GDP增速，卻消耗了全球46%的鋼材、45%的煤炭和48%的水泥。這種粗放式的經濟增長方式給我國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造成了巨大障礙，同時也造成了資源與生態環境的巨大壓力。

大量不合理、偏高的收入和資金涌入壟斷行業及其部門，社會資源和自然資源向壟斷行業傾斜的現象越來越嚴重。壟斷集團為了維護自身的既得利益，往往對觸及其自身利益的改革措施和公共政策制定執行持抵觸態度。對國家利益和社會發展產生積極影響的政策，例如消除或調整行業壟斷、外企的超國民待遇、教育產業化、醫療市場化等政策難以出臺。這些現狀都不利于我國市場經濟競爭機制的形成和發展，對資源的有效分配也十分不利。

2. 經濟外部失衡風險。雖然經濟全球化對我國的經濟增長做出巨大貢獻，然而我國經濟整體競爭力還不強，自主創新能力較弱，產品技術含量和附加值偏低，處于世界產業鏈的低端。目前我國經濟的外部失衡集中體現在國際貿易的不平衡，具體表現為貿易盈余的激增。國內的儲蓄未能在國內有效轉化為投資，這將進一步導致持續的貿易盈余進而產生頻繁的貿易摩擦。總儲蓄較高意味著終端消費的缺乏以及對投資和出口驅動增長模式的高度依賴，容易造成經濟風險的過度暴露和經濟結構的失衡。尤其近幾年來，我國與西方各發達國家的貿易摩擦不斷升級，各發達國家紛紛采用“綠色”壁壘限制我國產品出口，進一步加大了我國對外經濟發展的壓力。

此外，人民幣升值壓力的增大也加劇了我國經濟的外部失衡。

3. 收入分配不均的社會風險。近年來，我國貧富差距不斷擴大、收入分配不公平的趨勢越來越嚴重。壟斷產業的收入偏高，占人口大多數的普通勞動者收入增長緩慢導致內需持續下降。收入分配不公制約了經濟的發展和轉型、超出社會穩定可以承受的能力，伴隨而來的是社會不穩定因素。根據世界銀行的最新統計，我國的基尼系數已由1978年的0.28上升到2009年的0.49，遠遠超過了0.40的國際警戒線，相當于拉美國家20世紀80年代經濟泡沫破滅時的水平。不少學者就認為收入差距擴大和勞動者收入與GDP未能實現同步增長是“中等收入陷阱”的主要原因。

雖然經過多年努力我國已經初步建立起了生老病殘失業等社會保障制度。但目前這種保障制度還難以對中低收入階層起到有效保障作用，主要表現在：（1）社會保障在城鄉地區甚至群體之間制度安排不統一。越是發達地區大城市享受的社會保障待遇越高，越是欠發達地區、中小城鎮和邊緣人群享受的社會保障待遇越低，然而欠發達地區中小城市城鎮和農民是最需要社會保障的。社會保障缺失必然會抑制這些居民群體的當期消費，迫使他們為未來儲蓄；（2）社會保障覆蓋面過小。基本養老保險、基本醫療保險、失業保險等主要制度安排存在覆蓋群體不一致和覆蓋范圍過小的問題；（3）政府對社會保障的投入支持力度偏低偏弱。在西歐北歐國家，財政的50%用于社會保障和社會福利支出，美國財政約有30%用于社會保障事業，而中國2009年財政用于社會保障的比重不足16.16%。如果社會保障存在的制度和政策障礙問題不解決就難以發揮社會保障本身的社會再分配功能和社會基本生存保障功能。

收入分配不合理、社會保障體系不健全導致了一系列的社會矛盾和問題，主要有：（1）民生問題，表現為看病難、看病貴；上學難、上學貴；買房難、買房貴等；（2）社會公共服務不均，農村各項社會公共事業嚴重滯后。其中醫療教育等公共服務的滯后造成更大的社會不公平；（3）工業化和城鎮化的快速推進過程中出現的農民權益受到嚴重損害，勞動工人的權利未能得到法律有力的保障；（4）日趨嚴重的失業問題。

二、 我國應對“中等收入陷阱”的措施

現階段我國確實面臨著跌入“中等收入陷阱”的較大風險和嚴峻挑戰，能否采取有效的應對措施，直接關系著我國未來經濟社會發展和民生的改善。我國應對“中等收入陷阱”的措施主要有以下幾種：

1. 加快經濟發展方式轉變，更多地強調增強內生動力。促進工業結構優化升級，推進發展低投入、低耗能、低污染、高效益的新型工業化，抑制高耗能、高污染和低附加值的產業擴張。充分發揮市場機制在調整產業結構和推進產業升級的作用。通過鼓勵民營經濟進入高新技術產業和新興產業，使更節能、環保、低碳的產業得到快速發展。

實現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1）提升第二產業。支持對工業結構調整與升級起關鍵作用的戰略性產業的發展；扶持高技術產業發展，對衰退產業采取協助退出政策；完善市場引導機制，發揮政府部門、產業信息部門的引導作用，積極引導產業投資，并嚴格按照行業進入標準整頓產業；創造公平有效的市場競爭環境，消除所有制歧視，建立和維持公平競爭制度；促進工業結構調整與升級，完善投融資制度，鼓勵企業制度創新；充分運用國際貿易規則，保護我國的產業安全和提高我國產業的國際競爭能力。（2）大力發展現代農業。通過發展現代農業，鞏固農業的基礎地位，確保國家糧食安全；落實嚴格的耕地保護制度，逐步做到用現代物質條件裝備農業，用現代經營形式組織農業，用現代科技改造農業；（3）加快發展服務業。開拓服務業發展新領域，大力發展金融、現代物流、研究與開發、法律、咨詢、會計等生產性服務業和醫療衛生、社區服務、文化休閑等消費性服務業。盡快消除生產性服務業市場準入障礙和政策限制，統一和規范服務業市場，推動事業單位改革，加快服務領域的非公有制經濟發展。不斷擴大服務業的對外開放，促進服務項目、產品、方式的創新和服務質量的提高，鼓勵知識密集型服務業的發展。加強基礎產業基礎設施建設，并加快發展現代能源產業和綜合運輸體系。

2. 進一步調整優化需求結構，實現消費、投資、出口協同推進。以往我國經濟增長主要靠投資、出口來帶動，消費近幾年卻是拉動經濟發展的“短板”。要著力破解制約內需擴大的體制機制障礙，進一步增加就業創業機會。在新的條件下，我國必須擺脫過分依賴出口和投資拉動實現經濟增長的模式，把經濟增長建立在擴大內需的基礎上，形成消費與投資、出口“三駕馬車”協同拉動經濟增長的新格局。

3. 努力增加居民可支配收入、充分保障勞工的權利，并減小貧富差距擴大、收入分配不公平的現象。運用法律、稅收和政府轉移支付等手段優化資源分配結構和收入分配機制。完善稅收征收機制，調整征稅體系（尤其是要完善所得稅、遺產稅和捐贈稅）；擴大轉移支付，進一步提高城鄉居民最低收入標準，特別是要增加農民最低收入保障機制；規范國有壟斷企業利潤上繳機制和企業內部收入分配標準；加強對低收入群體的引導與保護，積極完善教育、醫療、住房保障等公共服務供給機制改革。

積極推行勞資合作制度、集體談判制度和集體合同制度等，改變勞動“弱勢要素”地位，提高勞動力的要素索取權和回報率，建立職工工資正常增長機制。實施積極的就業政策，改善中低收入者的就業狀況和收入水平。

4. 發展科技、提高自主創新能力。加快建立以企業為主體、市場為導向、產學研相結合的技術創新體系。深化科技體制改革和各項配套改革，形成有利于促進科技進步和創新、有利于推動科技成果向現實生產力轉化的有中國特色的科技創新體制機制。加快科研布局和結構調整，改革科技成果評價和獎勵制度，促進科技資源的有效配置。培養創新型人才隊伍，營造有利于人才成長和發揮作用的體制機制和環境。改進和完善職稱制度、院士制度、政府特殊津貼制度等高層次人才制度。把教育擺在優先發展的地位，更新教育觀念，深化教育改革創新，調整學科和專業結構，創新人才培養模式。

5. 積極推進民主化進程，尤其是推進公開化進程。盡可能少用匿名制，實現各環節的公開和協商。政府職能由以往的主導經濟增長向提供基本公共服務、維護市場競爭秩序、創造良好經濟發展環境轉變。從政府職能與市場的關系、公共決策科學化、民主化和完善公共服務體系等方面著手建立政府治理體系。推動以行政體制改革為核心的政治體制改革，建立公開、透明、責任和法治化的政府。進一步加強監督、問責制建設，加大反腐敗力度。

相對其他中等收入國家來說，我們政府在資源配置方面擁有很大的權力。如果規模經濟產生的經濟租金被資源配置功能扭曲所浪費，那么這些租金將無法用于支持經濟的長期增長。所以需要建立起新的體制和機制來進一步提高公共基礎建設支出的效率，保證公共產品的有效性和利益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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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鐘玉琴，暨南大學經濟學院金融系博士生。

收稿日期：2011-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