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以同時在內地、香港兩地上市的公司為樣本,對比兩種會計準則下報表間的差額信息對H股市凈率的解釋力變化,檢驗2006年以來新《企業會計準則》對國際會計準則IFRS的趨同效果。結果表明,舊準則下兩套報表間的差額信息具有顯著解釋力,隨著新準則的啟用,解釋力不再顯著,從而肯定了新會計準則向IFRS的趨同效果。
關鍵詞:新會計準則;趨同;實證
一、 引言
會計信息反映企業各種利益關系,在資本市場中扮演著重要角色。為了確保會計信息披露的準確、規范,會計準則應運而生。我國早期會計準則的制定主要以便于以宏觀經濟管理為出發點,帶有計劃經濟體制的烙印;資本市場建立后,會計準則開始向“滿足投資者需要”轉向。“會計準則的建設必須堅持國際化方向”(陳毓圭,2008)成為我國會計改革的基調之一。2006年2月,財政部頒布了新的《企業會計準則》,新準則全面趨同國際財務報表準則IFRS,增加了會計信息的可比性,有助于吸引國際資本,促進經濟發展。自2007年國內上市公司全面執行新《企業會計準則》至今已有6年,新準則的執行產生了什么樣的經濟后果?相比舊準則下的會計信息,新準則下的會計信息質量是否有明顯的改進?國內會計準則同IFRS的趨同效果如何?本文將針對此問題展開探討。
根據香港聯交所的要求,在聯交所上市的公司需要按香港會計準則或IFRS披露財務報表,而香港會計準則與IFRS基本一致,這為研究我國會計準則同IFRS趨同效果提供了參照。本文選取26家同時在內地、香港上市的中國企業,分析其2004年—2011年的會計信息對H股股價的解釋力變化,驗證我國新《企業會計準則》的國際趨同效果,為進一步的會計改革提供經驗數據的支持。
二、 模型設計與樣本選取
1. 模型設計與假設提出。
為投資者提供全面、準確、有效的會計信息,是財務報表的重要功能;而投資者掌握的各種會計信息會影響交易行為,并最終反映在上市公司股票價格的波動中。在內地、香港同時上市的公司,擁有兩個市場、兩群投資者、兩套財務報表,由于兩地會計準則不同,兩套報表的會計信息存在諸多差異。針對A股、H股財務報表差異的早期研究顯示,兩套會計準則的差額對市場并無明顯影響,究其原因,香港同內地的信息溝通不暢,大多數投資者無法同時獲取兩套報表(王奔、王立彥,1999)。隨著互聯網的大規模普及、上市公司監管的不斷完善,財務報表作為最重要的公開信息之一,不再為大型機構投資者獨有;股票市場日趨成熟、股民素質日益提高、價值投資理念為人追捧,財務報表越來越受投資者重視;人民幣匯改啟動以來,越來越多的內地投資者進入香港市場,他們同時關注兩套報表,并將其差額反映在兩個市場的交易中。前文提到的大量實證分析支持了這一現象,即股價波動同兩套報表的差額具有顯著相關性。2006年《企業會計準則》的實施,我國會計準則開始全面趨同于國際會計準則IFRS,據此推斷,隨著國內會計準則向IFRS的趨同,兩套報表的差額應逐步減小,新準則下的差額對股價的解釋力應明顯減弱。
本文采用市價與賬面價值比,即市凈率模型,考察兩套報表差額對股價的解釋力。市凈率等于股票市價與每股凈資產之比,是從股東權益的角度反映公司狀況的指標。每股凈資產是股票的賬面價值,以歷史成本計量;市價是股票的市場價值,是市場意愿的體現。兩者之比反映市場對公司未來經營能力的預期,比值大于1時超出部分可視為正商譽(王立彥、馮子敏、劉軍霞,2002)。以H股市凈率為因變量,香港會計準則下的每股收益、每股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等會計信息為自變量,回歸顯示存在顯著相關性。理論上,香港會計準則下的會計信息,可以由內地會計準則下的會計信息、兩套報表差額整體替代;而兩套報表的差額,可視為我國內地會計準則同IFRS的差額。至此,我們可以做出合理假設,即H股市凈率與內地會計準則下的會計信息、兩套報表的差額存在顯著相關性;隨著內地會計準則向IFRS的趨同,差額對市凈率的解釋力明顯下降。通過對方程(1)的估計、檢驗,我們可以考察《企業會計準則》同IFRS的趨同效果。
字母上標P為PRC的簡寫,代表內地會計準則下的會計信息;H為HK的簡寫,代表IFRS下的會計信息。PH為H股股價,考慮到財務報表在財年結束后的第一季度末披露,披露前有部分投資者掌握內幕消息、披露后有大量投資者對報表內容做出反應(即年報行情),因此PH取第二年1月~4月每個交易日收盤價的均值;BVPSP為每股凈資產,為全面反映H股股價同內地會計準則的相關關系,此處使用內地準則下的每股凈資產計算市凈率;XiP為控制變量,取自內地會計準則披露的財務報表;ΔiH—P為解釋變量,即兩套報表的會計指標的差額;α為截距項;ε為隨機擾動項。模型最終選取的控制變量XiP、解釋變量ΔiH—P如表1。
2. 樣本選取。
本文選取內地、香港兩地同時上市的內地企業為研究對象。自1993年首批大型國企在香港聯交所上市以來,截至2011年12月31日,已有63家企業在A股(主板)和H股(主板)市場同時上市,其中銀行類企業8家、保險類企業3家、處于ST狀態的企業3家。排除以上14家特殊情況企業,共有49家企業入選初步研究樣本。新會計準則從2007年起開始執行,考慮到數據的可獲得性,我們選取2004年作為數據收集起點,由于2004年的財務報表普遍在2005年第一季度披露,排除掉2005年第一季度以后才完成A股、H股上市的23家企業,最終選定樣本為26家A股—H股上市企業。
文中上市公司財務數據來自RESSET金融研究數據庫,股票價格等相關數據來自Google Finance,計量軟件為SPSS 16.0。
三、 實證分析與結果
1. 描述性統計。
樣本數據以2007年為時間中點,分為2004~2006、2007~2009兩部分,對應內地新會計準則執行前、后。各變量描述性統計如表2。
對比《企業會計準則》實施前后,市凈率提高了約15%、每股收益提高了約40%、每股經營活動現金流提高了20%多。兩套報表的差額項中,每股經營活動現金流差額基本不變;每股投資活動現金流差額激增近500%;每股非流動資產和每股流動負債也有150%以上的提升。如現金流量表中,債權性投資帶來的利息收入、債務等帶來的利息支出究竟歸入投資活動、籌資活動還是日常經營活動,新準則進行了進一步的規范;公允價值計量等方法的引入,改變了資產類項目的賬面價值。新準則給予公司管理層更多決策空間,可根據實際自主選擇會計方法,表2中準則實施前后均值的變化反映了這一現象。
2. 回歸分析及解釋。
模型回歸結果如表3。
從表3可以看出:
(1)2004~2006、2007~2011兩次分段回歸中,VIF值均大于1.1、小于3.1,變量間不存在明顯的多重共線性。
(2)EPSP作為控制變量之一。兩次回歸系數都通過了t檢驗,顯示每股收益對市凈率有顯著影響;新準則下的回歸系數下降約15%,但考慮到EPSP均值有40%多的提高,新準則下每股收益對市凈率的解釋力整體有所提升。
(3)CFOP是模型的另一個控制變量。新準則實施后其系數基本保持不變,但新準則的實施后上市公司經營活動現金流量凈額提高,使得該項目對市凈率整體解釋力提高。新準則實施后,投資者對現金流指標、特別是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凈額更加重視,不僅關注上市公司的盈利情況,更關注盈利能否帶來實際的、可持續的現金流。這也與前文提及的婁芳等人的既有研究結論相符。
(4)ΔCFOH—P是模型的解釋變量,兩次回歸的系數分別為—1.857 0、—0.150 2,該系數通過了2004~2006年度回歸的t檢驗,但并未通過2007~2010年度回歸的t檢驗。ΔCFOH—P與市凈率成反比,即國際會計準則下的經營活動現金流凈額CFOH大于國內準則下的CFOP時,該年的市凈率會相對被拉低;新準則下系數降低90%多且未通過檢驗,“反比”效果不再顯著。
(5)ΔCFIH—P是模型中第二個解釋變量,新準則下該系數未通過t檢驗。回歸系數由舊準則的0.929 0變為新準則的0.034 9,下降約97%,新準則實施后,投資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凈額的差額對H股市凈率的解釋力不再顯著。
(6)ΔNonCAH—P在舊準則下回歸系數為0.657 0,通過了顯著性檢驗;新準則下系數下降了約98%,未通過t檢驗,顯示非流動資產項目在新準則實施后與國際會計準則不再有顯著差異,該差異也不再對市凈率有顯著解釋力。從描述性統計看,非流動資產差額項顯著降低約10 136%,新準則在資產確認方面有較大變動,這也與學者既有的研究成果相符。
(7)ΔCLH—P是第四個解釋變量,舊準則下該變量系數為—0.425 0,通過了t檢驗,當國際會計準則口徑確認的流動負債高于國內會計準則口徑確認值時,該上市公司的市凈率會相對較低。2007年~2011年的流動負債差額系數由負變正,變為0.123 9,且未通過t檢驗。從描述性統計可知,新準則下流動負債差額項的均值提高了150%多,且正負號沒有改變,可見流動負債的確認標準發生了較大變化。
(8)兩次分段回歸的F值均為0.00,DW值分別為1.94、1.93,模型整體顯著,回歸結果比較可靠。模型調整R2由0.69降至0.23、常數項α由0.996 0增至1.484 9,說明該模型的變量對市凈率的整體解釋力在舊準則下強于在新準則下。新會計準則推出后市場對有效會計信息的選擇發生了變化,除了原本很受投資者追捧的凈利潤等傳統盈利指標,還更多地考慮了現金流等其他反映企業經營活動的指標。
3. 穩定性分析。
如前文所述,模型中計算市凈率時,PH取第二年1月~4月每個交易日收盤價的均值。為檢驗模型的穩定性,現縮短時間窗口為3月~4月,仍取每個交易日收盤價均值進行回歸,結果見表4。
對比表3、表4,無論是模型整體檢驗,還是各個變量的系數檢驗,都沒有發生顯著變化。使用3月~4月收盤價回歸,同1月~4月收盤價回歸,結論不變。模型通過了顯著性檢驗。
四、 結論
回歸分析知,2004年~2006年舊會計準則下,解釋變量系數顯著不為0,舊準則時兩套報表的差額對H股市凈率有顯著解釋力、兩套報表披露的信息存在顯著差異;2007年~2011年新會計準則下,控制變量通過了t檢驗,且系數有所提高,顯示新準則實施后投資者更加重視每股收益、每股經營活動現金凈流量,其質量也有一定的提高。解釋變量均未通過t檢驗,且系數有較大幅度下降。新準則下,每股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凈額差額ΔCFOH—P、每股投資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凈額差額ΔCFIH—P、每股非流動資產差額ΔNonCAH—P、每股流動負債差額ΔCLH—P不再對模型因變量具有解釋力,表明2007年起 “內地會計準則下的會計指標+兩套準則的差額”這一組合不再等價于國際會計準則下的相應會計指標,2004年~2006年存在的的替代作用消失;新準則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對國際會計準則的趨同但不可忽視的是,我國市場經濟體系、特別是要素市場,還處在逐步發展與完善的過程中,價格發現的功能有限;公司治理不夠規范,企業決策透明度不高。因此2006年的《企業會計準則》只在金融工具、投資性房地產、非同一控制下的企業合并、債務重組、非貨幣性交易等有限的科目中引入了“公允價值”計量,相比國際會計準則中對“公允價值”的廣泛采用,我國會計準則還有不少差異。
會計改革不能一蹴而就,無法孤立完成,需要伴隨著制度完善、市場建設、信息披露、人才培養等一系列問題共同推進。令人欣喜的是,從本文等一系列研究分析可以看出,2006年的《新企業會計準則》已經取得了顯著的成效,這為下一步改革奠定了基礎、確立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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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冬梅,中國科學院研究生院管理學院副教授,中國科學院管理學博士;周笑雯,中國科學院研究生院管理學院碩士生。
收稿日期:2012—0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