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素集聚視角下廣東“雙轉移”的效應研究

摘要：廣東“雙轉移”是生產要素長期向珠三角地區集聚的必然結果，也是生產要素由集中集聚走向分散集聚的過程。廣東“雙轉移”通過一定的產業空間組織，促進產業集聚、產業轉移與產業升級交織發展，產生產業升級效應、區域城市化效應、區域經濟一體化效應和區域協調發展效應，促進資源空間再配置和產業空間重組。

關鍵詞：要素集聚；產業轉移；產業集聚；產業升級；勞動力

一、 引言

產業轉移和勞動力轉移其實都是資源空間再配置的過程，也是產業時空發展的客觀要求與必然結果。要素集聚是資源空間配置的基本形式，也是產業升級和產業空間調整的重要原因和條件。本文將勞動力轉移與產業轉移統一到要素集聚的邏輯下，通過分析要素集聚與產業時空發展的關系，揭示廣東“雙轉移”產生的效應。

二、 要素集聚與產業時空發展

生產要素在特定區位集聚，為集聚地的產業發展提供勞動、資本和技術等生產要素，不僅有利于相關企業擴大規模，而且會產生一系列集聚效應，促進相關產業在時間上沿產業生命周期推進，在空間上沿區位生命周期發展。在產業時空發展過程中，產業集聚、產業轉移與產業升級交織發展，驅動資源空間再配置，要素流動總體上表現為由集中集聚轉變為分散集聚（圖1）。

1. 要素集聚與產業轉移。

要素集聚通過一定的產業空間組織，形成各類產業集聚，產生金錢外部性與技術外部性，促進地方經濟發展，形成一種循環累積的因果機制，使集聚地吸引更多的要素和企業，成為區域產業地理中心（Martin Ottaviano，1999/2001；Fujita Thisse，2002/2003）。大量研究表明，要素集聚促進經濟增長，也隨經濟增長而不斷增加（Martin，1999、2001；Ottaviano，1999；Baldwin，1999/2000/2001）。但并非集聚規模越大，經濟效益就越好。胡佛（Hoover，1948）的產業集聚最佳規模論認為，就任何一個產業而言，在一定區位集聚的企業太少，其集聚規模太小，不能達到集聚產生的最佳效果；反之如果集聚的企業太多，則可能由于某些原因導致集聚地整體效率下降，即“生產要素擁擠效應”。McFadden（1978）和Paul W. Bauer（1990）等有關學者通過一些案例證明了擁擠現象的普遍存在性，認為非流動性資產或非實物生產要素配置不當形成處置能力降低而“擁擠”的現象。

在特定區位，土地等不可流動要素是有限的，更多可流動要素的集聚引發相關企業對不可流動要素的激烈競爭，不可流動要素價格快速上漲，從而提高生產和生活成本，勞動力價格也因此被拉高，一些大量使用土地或勞動力的低附加值的產業因受成本沖擊而轉移。

對于特定產業而言，產業集聚水平與產業生命周期相關，產品的生產形態變化過程是：知識密集型——技術和資本密集型——勞動密集型，與此相對應，產業區位生命周期的軌跡為：集中——分散——再集中（梁琦，2004）。其中再集中與初始集中是有本質區別的：初始集中發生在產品創新地，是知識密集型產品的集中，生產能獲得高附加值的壟斷利潤和經濟租，一般都囊括制造業產品生產鏈上的所有階段，是技術中心與生產中心的重合。再集中是勞動密集型產品的集中，進行產品的標準化生產，多半發生在產品生產鏈上的零部件制造和組裝階段，是技術中心與生產中心的分離。知識密集型新興產業的集聚是初始集中，一般發生在要素集聚度較高的大城市；勞動密集型成熟產業的集聚則是再集中，一般位于要素集聚度較低的中小城鎮，其技術中心與生產中心分離的過程就是產業轉移的過程。

2. 要素集聚與產業升級。

特定地區的要素集聚規模與其產業結構是密切相關的。一般而言，要素集聚規模大的地方，產業構成比較復雜，而要素集聚規模較小的地方往往是專業化區域。專業化與多樣化是產業集聚的兩種形態，其產生的集聚外部性是不同的，前者產生MAR外部性，后者產生Jocobs外部性。Frank Neffke等（2011）考察了產業生命周期不同階段集聚外部性作用的變化，認為隨著產業成熟度的提高，MAR外部性增強，而Jacobs外部性減弱；區域要素成本高對成熟產業不利，但不會對新興產業有不利影響。外圍區較低的土地和勞動力等要素價格對附加值較低的成熟產業是優勢，而大城市吸引高收入就業人員的高質量生活環境對新興產業很重要。因此，隨著區域要素集聚規模的擴大，其產業結構趨于多樣化，主導產業由成熟產業轉變為新興產業。

每一個產業都有不同的價值鏈環節，學界通常用微笑曲線來描述產業的價值鏈及其附加值。一個產業的上游（產品研發等）和下游（售后服務等）環節附加值相對較高，而處于中游的生產組裝環節的利潤空間較小。不同產業的要素密集度不同，產業附加值往往因其技術密集度的差異而不同。產業附加值的大小決定其受生產要素價格的影響程度，而生產要素價格又與要素集聚度關系密切。在要素集聚度較高的地方，生產要素價格越高，尤其是地租和勞動力工資表現得更為明顯。因此，大城市往往傾向于發展新興產業和傳統產業的總部經濟，而中小城鎮則集聚成熟產業的生產部門。隨著要素集聚度的提高，區域主導產業由低技術產業轉變為中等技術產業，進而是高新技術產業，同時原有主導產業也不斷向上下游環節擴展；前者是產業結構升級，后者產業價值鏈升級。

3. 勞動力轉移與產業集聚。

勞動力是產業發展中最重要、最活躍、最具創造力的生產要素。勞動力是可流動要素，一般根據地區之間的實際工資差異而流動。和其他要素一樣，勞動力的空間分布也具有集聚的特點。勞動力集聚對產業區位的形成有重要影響。在韋伯（1909）的工業區位論中，勞動力費用是導致基本工業區位格局由運費指向轉變為勞動力指向的重要因素。馬歇爾（1890）在分析專業化產業區的成因時闡述了三個因素，包括勞動力市場共享（Labor Force Pooling）、中間產品投入和技術外溢 （Technology Spillover）。Krugman（1991）認為這些優勢是“規模報酬遞增”的基礎，并把這種與特定產業相關的各種經濟活動在特定地區聚集的現象稱之為“產業集群”。

勞動力集聚產生勞動共享效應。Krugman（1991）將勞動共享效應歸功于收益遞增和不確定性的共同作用，在解釋勞動共享優勢時引入了廠商和勞動者共同度過“好時光”和“壞時光”理論：即每個廠商均可能會經歷繁榮階段和不景氣階段，在大量廠商和勞動集聚的地方，雙方在不同階段都可以較快地做出調整并獲得其所需要的資源。在市場沖擊的情況下，勞動共享效應將會提高廠商的平均利潤和勞動力的工資收入，在一定階段吸引廠商和勞動者進入，作為廠商的“集聚力”促進產業和勞動力集聚。Overman和Puga（2009）在Krugman（1991）的基礎上，對勞動共享模型進行了擴展和完善，進一步證明了勞動共享對產業集聚和勞動工資的正向推動作用。

各國各地區的經濟發展歷程表明，當發達地區出現要素擁擠效應時，最先向外地轉移的產業往往是勞動密集型產業，其勞動力一般是人力資本存量較低的，難以適應發達地區產業升級的要求，因而跟隨產業轉移而外遷。與此同時，產業轉出地通過要素競爭留下比較優質的生產要素，并以其比較完善的生產和生活配套條件容易吸引高素質生產要素，特別是人才資源，這就為高新技術產業的集聚提供了條件。

三、 廣東“雙轉移”的基本效應

自2008年以來，廣東“雙轉移”驅動資源空間再配置，促進區域產業升級和城市化發展，加快區域一體化進程，促進區域協調發展，重塑廣東產業地理。

1. 產業升級效應。

產業的時空發展是相輔相成的，廣東“雙轉移”有利于珠三角地區通過騰龍換鳥實現產業升級，而且有利于帶動粵東西北地區通過工業化優化產業結構。

珠三角地區通過轉移勞動密集型和資源消耗型等低端產業，緩解了要素擁擠的壓力，改善了生態環境，為發展現代服務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騰出了空間、準備了條件。2008年以來，珠三角地區通過淘汰落后產能、關停并轉等方式轉出企業72 489家，引進企業18 769家①。傳統勞動密集型產業工業增加值比重逐年下降，三大傳統產業（紡織服裝、食品飲料、建筑材料）增加值占全省的份額由2007年底的75.93%降至2009年底的72.80%。同時，珠三角地區通過集聚優質資本和人才，優化要素結構，先進制造業、高技術制造業、現代服務業等現代產業的增加值占全省的比重不斷上升，工業重型化和高級化趨勢明顯。2010年珠三角地區現代服務業占第三產業增加值比重達60.8%，先進制造業、高技術制造業占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比重分別提高到51.4%和24.2%②。目前，珠三角已形成了新型顯示、軟件、新材料、新一代通信等4個年產值超千億元的新興產業集群。

從珠三角地區轉出去的企業在粵東西北地區的產業轉移工業園也擺脫了地價高和工資高的瓶頸，降低了生產成本，并在新的經濟技術條件下實現工藝、產品、功能和價值鏈等方面的升級，不僅使該產業得以持續發展，也在不同程度上帶動了產業承接地的工業化進程。譬如揭陽依托產業轉移工業園區，主動承接產業轉移，招商引資項目30個，投資總額近70億元，寶山特鋼、中鋼物流和加工等大項目相繼落，專業化進程加快，將傳統不銹鋼產業集散地得到提升和優化，由低端向高端發展，由外引向內生發展，由分散向集聚發展。

2. 城市化效應。

廣東“雙轉移”是以產業轉移工業園為載體的。在靠政策和資金的集中支持下，粵東西北地區產業轉移工業園的加快開發建設。截至2011年6月，廣東省35個產業轉移工業園累計吸引各類項目2 988個，總投資約7 030億元，其中建成項目1 448個，總投資額1 552.5億元，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共有880多家，累計創造工業產值已經超過超過5 000億元，相當于再造一座中等城市③。

產業轉移工業園作為珠三角產業轉移的承接地，也是相關生產要素包括勞動力的集聚地，達到一定規模后會產生強大的集聚經濟效應，形成滾雪球般的循環累積因果機制，促進要素和企業的進一步集聚，進而帶動區域城市化進程。如肇慶高新區前身是大旺華僑農場，自2004年被定為廣東省吸收外資重點工業園區和廣東省山區吸收外資示范區以來，通過承接產業轉移，以資本集聚勞動和其他生產要素，不斷提高要素集聚力，逐步由一個產業園區轉型為一個總人口接近17萬人的工業城市。在相似的機制下，粵東西北地區由于產業轉移工業園的發展而崛起一大批新城鎮，這對來廣東來說是外延式的城市化過程。珠三角地區通過“雙轉移”轉出低端產業或產業鏈中的低端環節，并集聚更高級的科技、人才和產業，這是內涵式城市化的過程。內涵式城市化是生產要素集中集聚的結果，而外延式城市化則是生產要素分散集聚的結果。2010年廣東城鎮人口占常住人口比例是66%，比2008年提高了3個百分點。“雙轉移”在很大程度上也有利于生產要素在廣東的有序集聚，進而加快區域城市化進程。

3. 區域經濟一體化效應。

生產要素尤其是資本和勞動力的跨區域流動，可加強國家或地區之間的貿易聯系和經濟合作關系，為區域經濟一體化的實現提供條件。在一國范圍內，無論是區際經濟合作，還是生產要素的跨區流動與組合，都是以各地區產業結構的相互彌補與接力轉移為基礎的。改革開放以后，雖然廣東經濟快速增長，但由于長期的行政分割，導致區域之間無序競爭，特別是在珠三角地區內部產業同構現象一度比較嚴重，過多的行政壁壘在很大程度上制約了生產要素的區際流動和商品貿易，物流成本過高，阻礙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

2008年以來，隨著“雙轉移”的推進，珠三角一體化進程加快發展，同時珠三角地區與粵東西北地區加強合作，互補發展。一方面，以廣州、佛山同城化為示范，積極推動廣佛肇（廣州、佛山、肇慶）、深莞惠（深圳、東莞、惠州）、珠中江（珠海、中山、江門）經濟圈建設，加快區域經濟社會一體化進程，著力增強城市群整體競爭力。另一方面，通過共建產業轉移工業園，加強發達地區與欠發達地區的合作關系。為此，廣東已拿出四百多億元扶持粵東西北地區完善基礎設施、建設產業轉移園、發展重點產業和開展免費技能培訓等，逐步構建起珠三角和粵東西北地區產業合作對接機制。同時，為了降低物流成本，廣東已迅速撤銷了很多省內公路收費，取消了109個項目收費；部分高速公路收費系數下調。全省高速公路實現“一張網”，高速公路上除省界及兩端出入口外在主線上設置的收費站都將撤銷。這些推進“雙轉移”的措施無疑大大提高了生產要素和產品的流動性，是區域經濟一體化的具體體現。

4. 區域協調發展效應。

廣東通過產業轉移和勞動力轉移形成各市、各經濟圈之間產業整體融合、錯位關聯、互補互促、合理競爭、共生共榮的產業空間結構和區域分工體系。珠三角地區轉出低端產業，改善生態環境和生產條件，積極集聚優質要素發展高端產業避免了產業空心化。目前正加快推進廣州南沙、深圳前海、珠海橫琴、中新（廣州）知識城以及海洋經濟綜合實驗區等重大平臺建設，深入推進高新區“二次創業”，引導技術、人才、資金和重大項目集聚，為產業升級轉型和優質要素有序集聚提供高層次平臺，以保持并提升區域競爭力。粵東西北地區通過承接產業轉移帶動起工業化與城市化進程，增加就業機會，提高收入水平，促進資源開發和要素集聚，優化產業結構和空間結構。現有35個省級產業轉移工業園都已確定各自的主導產業，相互之間錯位發展。2010年，珠三角、東翼、西翼、山區四大區域的工業增加值結構為82.1∶6.3∶5.3∶6.3，與2008年底相比，珠三角比重下降2.9個百分點，東翼提高1.7個百分點，西翼提高0.4個百分點，山區下降0.8個百分點。

四、 結語

要素集聚是資源空間配置的主要形式，通過產業集聚、產業轉移和產業升級等機制與產業時空發展相互促進，對區域經濟發展和產業空間都產生巨大影響。廣東“雙轉移”是生產要素長期向珠三角集聚的結果，產生產業升級效應、城市化效應、區域經濟一體化效應和區域協調發展效應，促進了資源空間再配置和產業空間重組。然而，當前廣東雙轉移也存在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譬如產業轉移與勞動力轉移存在一定的無序性；部分園區內外配套基礎設施建設滯后，園區承接產業轉移能力不高；勞動力整體素質不高，特別是技能型產業工人比例偏低，珠三角產業轉移對粵東西北地區環境與資源的不良影響，等等。為提高“雙轉移”效率和效益，政府應以市場機制為基礎，區域政策和產業政策為手段，引導產業和勞動力有序轉移并集聚，建立合理的區域分工體系，理順區域之間的競合關系，實現區域產業升級、城市化和經濟一體化，形成區域經濟協調發展機制，提升區域整體競爭力。

注釋：

①http：//news.xinhuanet.com/society/2011—12/

08/c_111225806.htm.

②http：//news.southcn.com/g/2011—09/14/content_

29885356.htm.

③http：//roll.sohu.com/20110914/n319285389.

shtml.

參考文獻：

1. 范劍勇等.空間效率與區域協調發展戰略選擇.世界經濟.2010，（2）：104—119.

2. 金祥榮，陶永亮，朱希偉.基礎設施、產業集聚與區域協調.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2，42（2）：148—160.

3. 梁琦.產業集聚論.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

4. 許德友，梁琦. 珠三角產業轉移的“推拉力”分析——兼論金融危機對廣東“雙轉移”的影響.中央財經大學學報，2011，（1）：68—73.

5. 許桂靈，司徒尚紀.廣東產業和勞動力雙轉移的效應與對策分析.熱帶地理，2010，（5）：242—247.

6. Martin Ottaviano.Growth and Agglomeration. Internatinal Economic Review， 2001， （42）：947—968.

作者簡介：黃利春，廣東金融學院經濟貿易系講師，中山大學管理學院產業組織與管理專業博士生。

收稿日期：2012—0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