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營企業家政治聯系的影響因素研究

摘要：現有的關于企業家社會資本的研究關注其功效而忽略對其前置因素的研究。文章以2001年～2008中國民營制造業上市公司為樣本，采用Logistic回歸分析法從民營企業家個人、民營企業、民營企業環境三個層次分析了影響民營企業家政治聯系的因素。結論表明民營企業家個人特征中的專業、任職背景、年齡、學歷，企業特征中的民營性質、管理能力、運營時間，以及企業環境中地區特征、所屬行業的管制特征等是影響民營企業家政治聯系的重要因素。a

關鍵詞：民營企業家；政治聯系；影響因素；民營企業；轉型經濟

民營企業是中國未來企業的主導類型，但是轉型期市場、行政和司法等方面的不確定性制約了民營企業的成長，民營企業家通過建立社會資本尤其是政治聯系可以彌補以上正式制度的不足，促進民營企業的發展，諸多研究已經驗證了這一觀點。接下來應該研究民營企業家社會資本的影響因素、形成路徑和機制，為企業家運用、管理其社會資本提供理論指導。但是現有文獻中關于這方面的研究很少。陳傳明，周小虎（2001）較早提出企業家社會資本的概念并將之界定為企業家嵌入在社會關系網絡中的資源以及動員這種資源的能力。Li和Yao（2010）進行了關于中國企業家的政治聯系的誘因的研究，但樣本集中在中西部的某一個城市，信度和效度有待進一步驗證。Liu，Huang和Cathy Hsc（2010）在研究不同所有制類型企業的管理者社會關系模式時，以中國15家經濟連鎖酒店為樣本進行分析，樣本數據太少，結論的外部效度有待檢驗。Park和Luo（2001）對中國企業的組織網絡化中關系和組織動力機制的研究，不是針對民營企業。

總體來說，關于民營企業家政治聯系影響因素的研究很少，且樣本缺乏足夠的代表性，沒有得出可靠的結論。本文將就這一問題展開研究。

一、 研究假設

1. 民營企業家的個人特征與其政治聯系。

Adler和Kwon（2002）認為社會網絡的產生不僅取決于社會成員的利益動機，還取決于他們對這些關聯的利用能力和機會，這種能力和機會與企業家個人特征有關。Bantel和Jackson（1989）以及Tsui，Egan和OIReilly（1992）（Ibarra，1992）指出相似年齡的人在價值觀、經歷和交流話題上有更多的相同之處。

（1）民營企業家的專業、任職背景與政治聯系。F·海德于1958年提出的平衡理論認為，人們偏好平衡的關系，而且偏好同那些與自己在某些特征上有共同之處，并對這些共同特征懷有強烈情感的人交往。出于對平衡關系的偏好，人們會形成小集團，即社會網絡。具有技術特征的理工科專業背景的民營企業家早期在企業工作時專注于內部技術，與外部接觸少；而人文特征的人文社會科學、經濟管理專業以及管理背景的民營企業家與政府管理部門接觸更多，交流多，更容易建立政治聯系，因此：

H1a：專業為人文特征的企業家中央政治聯系規模比技術特征的企業家大。

H1b：專業為人文特征的企業家地方政治聯系規模比技術特征的企業家大。

（2）民營企業家的年齡與其政治聯系。中國是一個資歷晉升制度的國家，隨著年齡的增長，晉升的職位越高，獲得的社會地位越高且對資源控制權力越大，對社會積淀下來的非正式制度越熟悉，其建立新的政治聯系的能力越強、機會越多，民營企業家可以利用這些資源建立政治聯系，其社會網絡規模也就越大。因此：

H2a：民營企業家的中央政治聯系規模與其年齡正相關。

H2b：民營企業家的地方政治聯系規模與其年齡正相關。

（3）民營企業家受教育程度與其政治聯系。企業家的正式教育背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企業家的認知能力。企業家的社會認知復雜程度與學歷正相關，高社會認知復雜程度使得企業家能夠快速適應社會的行為模式。同時，高學歷的企業家更愿意接受新思想，有能力適應變化，在與政府官員交往中更容易獲得認可，這在一定程度上擴大了其政治聯系。因此：

H3a：民營企業家的中央政治聯系規模與學歷程度正相關。

H3b：民營企業家的地方政治聯系規模與學歷程度正相關。

2. 民營企業特征與民營企業家社會資本。

企業家經營企業的目的主要是獲取利潤，因此利益動機是影響企業家社會網絡構建的最主要因素，這一動機與企業本身的性質有關系。

（1）民營企業的管理能力與其政治聯系。在中國轉型期，管理能力作為企業的一種稀缺資源，其需求在逐年遞增。當企業的管理能力不足時，政治聯系作為競爭優勢的一種替代機制，尤其在中國這種以刻意培育關系及高度重視和諧文化的國度，會被企業家優先選擇以彌補管理能力的不足，所以，如果民營企業的管理能力低，企業家傾向于采取基于政治聯系的企業戰略。反之，如果民營企業具有良好的管理能力，企業家有相對較少的動機去建立政治聯系，且多采取無關系商業策略。因此：

H4a：民營企業家的中央政治聯系規模與其所在企業管理能力負相關。

H4b：民營企業家的地方政治聯系規模與其所在企業管理能力負相關。

（2）民營企業運營時間與民營企業家政治聯系。民營企業的運營時間越長，企業運作發展越穩定、成熟，因而不需要去建立社會關系。而企業的年齡越小，企業的發展相對越不穩定，市場越需要開拓，對外部資源的依賴越強，民營企業家建立的社會網絡規模相對越大。因此：

H5a：民營企業的中央政治聯系規模與企業運營時間負相關。

H5b：民營企業的地方政治聯系規模與企業運營時間負相關。

3. 民營企業外部環境與民營企業家政治聯系。

轉型期存在政策變化頻繁、制度缺陷、市場體制不完善等問題，當正式制度無法滿足或者限制了企業的發展時，企業家會積極尋求非正式制度如建立政治聯系來突破正式制度的約束（諾斯，1990），建立以人際網絡為基礎的增長戰略促進企業發展。企業家所在地區的經營環境，往往是企業家建立何種社會網絡的指南針。

（1）民營企業所在地區與民營企業家政治聯系。由于中國各地的經濟發展水平存在較大的不平衡性，市場化程度存在較大差異，政府在經濟社會中扮演的角色也大不相同。在較為落后的中西部地區，制度方面存在的問題更為嚴重，企業也更依賴于政府的關照和扶持，因而民營企業家也更加傾向于建立政治關系。而在比較發達的東部沿海地區，政府更多的是扮演服務的角色，對企業的發展干預較少，企業積極依靠外部市場自主發展，因而企業家較少建立政治聯系。因此，本文認為：

H6a：不發達地區民營企業家的中央政治聯系規模比發達地區的民營企業家大。

H6b：不發達地區民營企業家的地方政治聯系規模比發達地區的民營企業家大。

（2）民營企業的行業特征與民營企業家政治聯系。轉型期體制不完善、行政不規范，可能出現由于管制過度對企業的傷害，因而管制行業的民營企業家會積極建立與政府的關系，自我保護。而非管制行業的民營企業由于產業競爭激烈、成長空間有限，因而民營企業家無需建立政治聯系，更多的是積極建立商業關系。因此，本文認為：

H7a：管制行業的民營企業家的中央政治聯系規模比非管制行業的民營企業家大。

H7b：管制行業的民營企業家的地方政治聯系規模比非管制行業的民營企業家大。

二、 研究設計

1.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的樣本為中國制造業上市公司（按照證監會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標準選取），依據上市公司最終所有者類型判斷，其中民營企業226家，年份為2001年～2008年。選擇制造業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公司年報數據可信度高，同時制造業上市公司數量眾多，滿足大樣本采樣需要。

本文中企業家社會資本編碼的原始數據來自Wind深度數據中的“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和員工情況”，數據缺失部分通過百度百科和新浪財經提供的上市公司網站內容進行補充。企業家社會資本的數據通過雙人雙盲方式進行編碼，當編碼出現不一致時，通過進一步補充資料和討論以取得最終的一致。

2. 變量設計。

大量研究表明，中國的法人代表董事長是事實上的企業家，在企業中擁有更多的決策權，因此本文將企業家界定為董事長，測量其政治聯系。

（1）因變量。本文參照Peng和Luo（2000）對企業家社會網絡分類及測量方法，將企業家政治聯系分為中央政治聯系和地方政治聯系。本文通過董事長是否在政府或政府相關部門中有任職經歷（c—1exp、c—2exp、l—1exp、l—2exp）、是否獲得中央獎勵（c—awa）或地方獎勵（l—awa）以及是否擁有全國或地方人大、政協委員（Cent、Local）的政治身份來測量企業家的政治關系網絡。對因變量（中央政治聯系、地方政治聯系）的所有維度加總的KMO小于0.6，不需要做因子分析，直接加總。

（2）自變量。

①企業家個體的特征變量：專業（Specialty，S）：理工科為0，經濟管理以及人文社會學科為1；年齡（Age，A）：出生日到核算年度的年齡；學歷（Education，E）：采用五分變量，按照博士、碩士、本科、大專和高中、中專、初中及其他，分別賦值5到1。

②企業的特征變量：企業所有制類型（Ownership，O）：根據Wind數據庫中“上市公司財務數據” 中的最終控制人類型確定，民營企業為1，國有企業為0。管理能力（Managerial capabilities，M）：以企業前一年公司的Tobin’s Q來衡量企業的管理能力，企業的運營時間（Time，T）：民營企業自上市起至核算年的時間。

③企業環境的特征變量：企業所在地區（Region，R）：依據《中國各省區市場化程度的最新報告》提供的數據，選擇廣東等8省區為發達地區（取值為1），其他省區為不發達地區（取值為0）。企業所屬行業是否為管制行業（Regulation，R’）：根據（劉小兵，2004）的分析，采用虛擬變量，管制行業取值為1，非管制行業取值為0。

（3）控制變量。為了剔除時間因素的影響，本文將自然年份（Year，Y）作為控制變量。

3. 分析方法。

本文用STATA10.0軟件檢驗。考慮到管理能力作用的發揮需要一段時間，因變量社會資本比托賓Q滯后1年。

考慮到政治聯系是由幾個0～1變量加總得到，本文采用有序Logistic回歸分析。Logistic回歸采用極大似然估計，對變量具有良好的適應性。

各變量間相關系數以及回歸結果如表1所示。

三、 統計檢驗結論與分析

從Logistic回歸分析（表2）的結果來看，模型1的 Prob>chi2顯著，說明民營企業家中央政治聯系CPT對自變量線性模型有意義，Pseudo R2為0.06，模型具有一定的解釋力。模型2的Prob>chi2顯著，說明地方政治聯系LPT對自變量回歸的線性模型有意義，且Pseudo R2為0.03，模型具有一定解釋力。

H2a和H2b、H3a和H3b、H5a和H5b均得到驗證，H4a、H6a和H7a也得到驗證，而H1a和H1b、H4b、H6b和H7b沒有得到驗證，以下逐一分析。H1a和H1b沒有得到驗證，人文專業背景的民營企業家的政治聯系規模與非人文專業的民營企業家的沒有顯著差異，本文認為可能是當前中國民營企業所處的轉型期環境影響所致，轉型期制度不完善，中國民營企業家建立社會聯系時主要考慮經營需要，自身的專業、任職特征作用不顯著。H4b地方政治聯系與管理能力檢驗結果是正相關，與假設相反，可能的原因是：在轉型期，民營企業家必須與地方政府建立良好的政治聯系來彌補正式制度的不足，管理能力某種程度上就是建立政治聯系的能力。企業管理能力、企業聲譽、地方政治網絡三者之間是相互促進的。當企業的管理能力較高時，企業的收益、納稅等也高，企業獲得一定的聲譽，進而得到地方政府的認可，建立地方政治網絡，而后促進企業的管理能力提高，不斷循環，故企業的管理能力與企業家的地方政治網絡規模正相關。H6b地方政治聯系在發達地區和不發達地區之間的差別不顯著，再次呼應了H4b的檢驗結果，說明民營企業所處的地方經營環境存在問題，即使發達地區，也是如此。H7b未得到驗證，地方政治聯系與行業管制負相關，非管制行業的民營企業家的政治聯系規模反而更大，與假設相反。本文認為原因可能是非管制行業的民營企業多在競爭激烈的行業，地方政府行政管理的不透明性和不規范性是企業經營中的潛在危機，民營企業家往往為取得政府的支持（開拓市場）或避免掠奪而大力建立地方政治關系，改善經營。

參考文獻：

1. 陳傳明，周小虎.關于企業家社會資本的若干思考.南京社會科學，2001，（11）：1—6.

2. 馬汀·奇達夫.社會網絡與組織.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47—60.

3. 劉小兵.政府管制的經濟分析.上海：上海財經大學出版社，2004：261—264.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企業家社會資本、戰略過程與企業績效”（項目號：71172058）；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中層管理者戰略決策參與、戰略共識與組織績效”（項目號：SK2012B083）。

作者簡介：汪國銀，南京大學管理學院博士生，安徽工業大學管理學院講師；黃蒙，安徽工業大學管理學院碩士生；劉芳，安徽工業大學管理學院教授。

收稿日期：2012—0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