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貼欄從古至今都延續著廣而告之的公用。古代的張貼欄多在鬧市口,僅供皇家和政府使用。內容多為告示,或懸賞或通緝,其功能相當于廣播小喇叭。到了近代則字號變大,成了運動口號、政治標語和大字報的匯集之地。如今的張貼欄的內容不同于曾經那些高度管制下的文字那么一板一眼咄咄逼人,是高度自發的喋喋不休。
招工、招租、求租、撲克和麻將秘技、雜癥醫治、管道疏通、上門開鎖、搬家運輸、尋人啟事……它用一種細密繁瑣的方式不厭其煩地透露著整個街道的供需關系。上面機械疊加著的信息的準確性我們不需要去一一考證,即便不受任何形式的法律保護也不大影響它的廣告效果。這和那些受法律保護卻不一定有實際效果的廣告牌形成了一種有趣的對映,這種對映使我們研究起它來也少了幾分合法性。
張貼欄多被安排在老居住區出口的墻體上,或是被直接安放在街道當中。它們好像是一個個社區的宣泄容器,看起來與周遭內斂而規格劃一的布局有那么一點格格不入,卻著實比那些冷靜的墻、筆挺的磚更與這街道、這里的人、事物有關。它們本身所攜藏的信息和給予的意向與周圍現實環境的距離,創造出了它們相互之間戲劇性的對話。
在這一片小小的天地中,資本、信息和能量可以一瞬間相遇、分離、交易合作或者轉化。我們可以對這片區域中發生的千奇百怪的故事視若不見,卻無法保證自己不在某一天的某一時刻成為張貼墻前的臨演。這個似乎可以永不落幕的舞臺,不分晝夜地上演著沒有獨白的戲,作為演員的我們永遠背對觀眾,只需使眼球始終保持迅速移動的狀態,去搜羅滿墻的竊竊私語。
很好奇誰是第一個在此張貼信息的人,首批試用者自發地給公共張貼欄建立了一種可以遵循的發布和觀看秩序。而后,反復改頭換面的、臨時的、機動的、游擊式的信息層層覆蓋與疊加,漫長的歷史記憶隨之顯而又隱,沒有一個終結的點和封閉的點。四周的框框就是法律,框住的是視線也是權限,它時刻提醒著后來者這里只能縱向變厚不能橫向延展。短暫的存活時間讓這個信息發布的競賽中不存在絕對的獲勝者,更早更快還是更勤奮都顯得無力,高處顯眼的位置永遠被爭搶,永遠那么容易被覆蓋……這好像在暗示我們:在供需之間,永遠不存在一個穩定的關系,在特定的位置之上,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