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自愿碳市場發展面臨的挑戰與對策

【摘要】后京都時期來臨使國際碳交易市場進入發展方向轉型、交易規則調整的關鍵期。本文認為未來5～10年內，自愿市場的場內交易與CDM項目市場的場外交易將共同成為我國碳交易的主要形式。文章從整合交易平臺、完善制度設計、制定交易標準、豐富項目品種、突破關鍵技術和人才儲備方面，提出了我國自愿碳交易市場未來發展的總體思路和建議。

【關鍵詞】碳交易 自愿市場 碳金融

【中圖分類號】X321 【文獻標識碼】A 【中圖分類號】1004-6623（2012）05-0055-04

一、國際碳交易市場建設經驗與啟示

1997年底《京都議定書》通過后，國際碳市場交易額逐步提高，特別是2005年2月16日議定書生效后，全球碳交易市場迅速增長，2010年成交額已達到1200億美元。目前，國內外碳交易市場可分為規范市場和自愿市場兩類。前者在強制法規約束下進行，其特點是碳減排量交易是為了滿足國際、國內或區域內的碳排放總量控制的法律法規，規范市場中最重要的就是《京都議定書》下的市場；后者主要是企業出于社會責任、營銷策略等自發組織進行碳減排和交易。《京都議定書》中提出了排放貿易（ET）、聯合履行（JI）和清潔發展機制（CDM）三種“靈活機制”降低附件一國家減排成本，其中CDM允許發展中國家和附件一國家進行碳交易。當前我國國內碳減排規范市場條件不足，自愿市場場內交易剛剛起步，主要依賴CDM參與國際碳市場交易，這種模式亦被稱為CDM項目市場。而規范市場和自愿市場除進行內部配額或溢額交易外，都支持CDM/JI項目市場。

作為規范市場的代表，歐盟溫室氣體排放交易體系（EU ETS）是全球最大的碳排放交易市場，其于2005年1月啟動運行，交易類型主要是內部的配額交易，其交易貨幣為歐盟配額（EUAs），同時又與CDM和兒項目獲得的核證減排量（CERs）和減排單位（ERUs）建立連接。EU ETS分試驗性階段、正式運行階段和后京都階段三階段方式運行。逐步降低配額免費分配比例并擴大管制范圍，EU ETS的運行為其他地區提供了“限值-貿易”機制（Cap-and— Trade）的樣本。

自愿市場先于規范市場出現，其代表是芝加哥氣候交易所（CCX）。CCX于2003年成立，并陸續發展了數個分支機構，包括在中國合資建立的天津排放權交易所。CCX采用會員自動參與，設定減排基線和分階段減排目標，實際碳減排量大于或小于目標的會員，可以在內部出售或購買排放指標，亦可進行CDM/JI交易。自愿市場中可供交易的碳信用較為廣泛，如場內交易的CCX標準核證的碳金融合約（CFI）和場外交易市場自愿碳標準（VCS）核證的自愿碳單位（VCU），在規范市場上交易的碳信用也可以在自愿市場上交易。除EU ETS和CCX外，美國雖未加入強制減排市場，但一些區域性的強制性碳市場仍備受關注，如其東北部州郡的“溫室氣體減排行動”（RGGI）和“西部氣候倡議”所提出的Cap-and-Trade碳交易市場。

目前，作為國際碳市場風向標的EU ETS市場運行良好，其第三階段中的幾個重要趨勢是，覆蓋范圍將進一步擴大，如加入碳捕捉行業的CO₂排放，而對國際航空業的強制納入，將對我國航空業發展產生負面影響；對CDM項目的支持會有所變化，從2013年起，EU ETS將不再使用三氟甲烷分解項目和乙二酸類氧化二氮減排項目的CERs，且對CDM項目支持的重點轉向最不發達國家，即非洲市場，這都削弱了我國CDM項目在EU ETS的優勢。配額分配方法方面，免費分配的形式將逐步被配額拍賣的形式所取代。美國的CCX和RGGI的發展都受到挫折，特別是CCX的突然“休克”（被收購），對自愿市場的發展產生巨大打擊，由于美國政府在氣候問題上的消極應對，CCX在2010年7月被收購后，CFI急劇貶值，會員流失，交易于2011年底停止。

國際碳交易市場的實踐經驗，對進一步發展中國碳交易市場有諸多啟示：

1.排放限額和排放權的初始分配應慎重設計，其是影響碳市場穩定和公平的重要因素。EU ETS和RGGI都出現了配額過度分配的問題，EU ETS在試驗性階段中配額總量過度分配4%，導致EUAs價格暴跌，而RGGI顧問機構則認為RGGI的限額過高，以至于在2030年前電廠排放都不可能超過限額，需求市場萎縮，無法切實實現碳減排。而無論規范市場還是自愿市場基本都依據歷史排放確定排放權分配，高污染企業常獲得更多排放權而大量盈利，可能造成“鞭打快牛”的情況。

2.由于碳市場交易的減排量是虛擬產品，對于排放單位的碳減排的量化核實是實現碳市場公平和效率的難點。微觀層面的碳減排往往難以監測和驗證，碳交易從直觀上看只是電子文件的交易，如CCX強調其出售的排放指標均得到獨立認證，但仍廣受詬病，這要求碳排放核算需要更為精確、權威的技術支撐。

3.應充分注重和理解碳市場的風險，尤其是政策風險。哥本哈根會議僅達成了不具法律約束力的協議，后京都時代碳交易市場的不確定性制約了碳交易的發展。如CDM項目開發流程復雜、周期長，而CDM機制隨著《京都議定書》第一承諾期的即將結束而到期，且EU ETS可能在第三階段中削減CDM交易的份額和類型，目前受cDM機制前景不明影響，國內很多CDM項目開發已放緩或暫停。

二、國內碳交易市場發展現狀與面臨的挑戰

國內碳交易機構目前以提供中介平臺，撮合CDM項目為主，自愿市場場內交易仍較少見，規范市場形成的條件則仍不充足。

2004年6月《清潔發展機制項目運行管理暫行辦法》（于2011年8月第二次修訂）的發布，標志著中國碳交易CDM項目形成官方管理文件，并開始啟動CDM項目注冊核證工作。截至2011年8月，已有3155個CDM項目獲國家發改委批準，其中1541個CDM項目成功注冊，預計產生C02年減排量達3.2億噸。2010年我國本土DOE（指定經營實體）首個CDM審定項目獲聯合國EB（清潔發展機制執行理事會）注冊，我國CDM項目運作在國際認可上有了新的進展。但cDM項目受制于國際市場變動，當前幾個主要發達國家缺乏減排動力，EU ETS第三階段只接受2012年底前注冊的CDM項目，因此，國內CDM開發方式和市場前景仍需謹慎評估，且需要進一步爭取定價權和發展本土DOE。

在發展CDM項目市場的同時，我國也開始了建設碳交易自愿市場的探索。2007年底，排污權交易機制在嘉興市率先試行，2008年國內碳交易市場較有影響的北京環境交易所、上海環境能源交易所同時成立，隨后各地環境資源交易所、排放權交易所紛紛成立。交易市場為國內外環境類權益的項目開發和市場交易提供了平臺，同時也開展了標準研發方面的基礎性工作，如北京環交所制定了熊貓標準和VER指數，上海環交所發布了中國自愿碳減排標準，以爭取中國在全球碳市場的話語權和定價權。與各地建立碳交易所的熱情相對，由于不存在強制性碳減排法規，交易所主要開發自愿市場項目，但目前實際的碳交易案例仍寥寥無幾，北京環交所今年3月才實現采用熊貓標準的第一筆碳交易，天津排放權交易所今年6月實現首筆基于PAS2060標準的企業自愿碳減排交易，各地交易所都陷于交易冷清的局面。

中國不同地區技術水平、產業結構、減排潛力差異很大，而碳交易是協調區域發展、提高減排效率的可行方式，并且我國在CDM項目開發上擁有較強的實踐經驗，這都是進一步建設和完善碳交易市場的動因和優勢，但同時碳交易市場建設也面臨著許多挑戰：

1.政策不明朗狀況下碳交易市場開發遲緩。“十二五”規劃中，我國對碳排放僅制定了強度標準，未制定總量標準，排放限額缺失的條件下，碳交易市場和市場規模發掘不足，碳交易品種開發遲緩。全國多家開展碳交易的平臺中，非cDM項目成功運作案例仍不多見，而碳市場在后京都時代來臨前的不穩定狀態，使CDM項目在2012年后走勢堪憂。

2.國內碳交易平臺亟待建設。國內交易所對cDM項目的運作定位為中介組織，減排項目幾乎全部依托國際交易平臺，交易在境外進行，在交易程序、價格、管理上沒有決定權，且本DOE的發展滯后于cDM項目市場的發展，而國內自愿市場僅進行了象征意義的少量嘗試，各個交易所都糾結于推出自身的自愿市場碳標準，對標準如何對接卻考慮不足，自愿市場的制度建設還需摸索。

3.國內碳交易市場建設缺乏戰略規劃。與國際碳交易平臺相比，國內各地區碳交易市場重復建設造成了資源浪費，且對未來市場建設方向和與其他類型的環境權益市場連接方式尚需明晰。

4.國內碳交易市場的技術準備和人才儲備等基礎問題尚需解決。微觀層次的碳排放監控和核證技術一直是各國碳交易市場的共同難題，而我國參與國際碳交易范圍較窄，缺乏從事方法學研究的跨學科綜合性人才，這都是國內碳交易市場建設需要重點解決的問題。

三、發展自愿碳市場的思考與建議

筆者認為中國在未來較長時期內，應合理利用發展碳交易市場的外部環境和自身條件，重點考慮發展自愿市場形式的碳交易市場，積極爭取國際資金，開發多元化碳交易產品，引導低碳技術創新和產業升級，倡導企業聯動的自愿碳減排模式，并利用自愿碳交易市場，整合cDM項目資源運作，形成以自愿市場為主平臺，同時支持CDM項目場外交易的統一碳交易市場，爭取國際碳交易規則制定權。推進中國自愿碳交易市場建設可考慮從如下方面重點實施：

1.建設統一的全國性自愿碳交易平臺。目前國內各省都在推動碳交易市場建設，但地方化交易市場份額不足，且不同交易市場間標準對接復雜，應考慮由國家相關部門牽頭，通過機構合作或合并，建立可支持自愿市場場內交易和CDM項目交易的全國性碳交易統一平臺。

2.把握以一級市場建設為主的大方向，完善制度建設。碳交易市場作為新興的市場形勢，其一級市場的運行規則仍在逐步調整，而國際碳市場二級市場的衍生金融品交易異常活躍。應充分警惕二級市場風險，完善交易法律法規，規范自愿碳交易市場制度設計的基本導向，使碳交易市場與其他環境權益及相關市場，如排污權交易市場、節能量交易市場，實現有效連接，并開展重要行業、區域的試點運行。

3.積極運作自愿市場，積累運營經驗。在國家強制性碳減排總量標準未出臺的情況下，不應一味等待國家政策，而應前期開發自愿市場這一可操作模式。自愿市場前期參與單位和交易額度可能較少，可不以盈利為目標，僅作為摸索我國碳交易市場運營制度的試驗場。此外，除場內交易外，應做好與國際碳市場的聯系工作，使中國碳市場的碳減排信用可以在其他國際市場上流通。對符合CDM標準但無法按CDM開發的項目，如外資投資項目，也可以嘗試幫助在自愿市場獲得補償。

4.開展自愿市場標準整合研究，進行國際市場對接和規范市場運作制度的相關研究。隨著碳交易的興起，我國已成立多個碳交易所，但實現的交易量不成規模，為了實現碳交易市場規模效應，應盡早開展國內各碳市場標準整合，以及進一步與國際碳市場對接的計劃。此外，規范市場是碳市場發展的高級形式，可以考慮進行中國規范市場標準的前期研究。

5.轉變CDM項目開發方向，建立碳交易項目儲備庫。我國現有CDM產品品種單一且集中于低層次技術含量的減排領域，隨CDM市場調整，特定工業氣體減排量項目等傳統優勢項目難以開發，可積極發展其他類型項目，如與我國生態建設、扶貧工作同步的生態多樣性熱點地區、生態脆弱地區造林再造林項目。鑒于CDM項目即將到期和國內多邊項目為主的模式，一方面應爭取已開發項目盡快注冊.以進入EU ETS第三階段市場；另一方面應考慮轉變CDM項目開發的主導方向，可積極開發單邊CDM項目，縮短注冊時間，培育碳交易項目儲備，以期隨行就市。

6.加快基礎技術開發和人才隊伍建設。重點開發碳交易網絡平臺、碳匯計量和碳排放監測技術，由于開發和監測難度大、范圍廣，政府應給予相應的政策，降低基礎數據采集成本。人才隊伍建設可從人才引進和本地培養兩方面人手，特別是通過產學研合作模式，培養理論前沿、經驗豐富的專業隊伍。

（收稿日期：2012-02-15責任編輯：廖令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