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思哲學大眾化

摘要:在革命烽火燃遍全國的年代，我國著名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家、教育家和革命家艾思奇，提出了哲學大眾化思想，并在《大眾哲學》中得以體現(xiàn)，幾十年后的今天，哲學大眾化的需求仍然存在，但時代背景已經(jīng)改變，如何在新的歷史時期推進馬克思主義哲學大眾化的歷史進程，已成為理論界主要關(guān)注的問題。本文力圖通過對艾思奇哲學大眾化思想的再認識，從價值論角度分析其可能性及所面臨的現(xiàn)實困難，以求找到突破馬克思主義哲學與普通大眾之間存在的無形的“藩籬”的途徑，將哲學帶回到人的現(xiàn)實生活中，將本應(yīng)屬于大眾的馬克思主義的精神要旨還給需要它的人們。

關(guān)鍵詞:哲學大眾化 價值論 解放

【中圖分類號】B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3089(2012)03-0001-02

促進哲學的大眾化是艾思奇哲學思想的主要理論要旨，也是艾思奇哲學的特點與魅力所在，在舊中國，艾思奇所提出的哲學大眾化思想引領(lǐng)了一批又一批的有志青年接受了馬克思主義的信仰，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今天如何使馬克思主義哲學大眾化，如何在新的時代使馬克思主義哲學走入人民大眾的思想，不僅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內(nèi)在的要求，更是塑造新的時代精神的必然要求。

一、從價值論角度看哲學大眾化之必要性

從價值論的角度看待問題，往往要從一個命題存在的必要性來進行分析。哲學的大眾化對于很多哲學研究者而言，特別是研究艾思奇哲學的研究者而言，其必要性似乎是不言自明的。但就是這個不言自明的命題，在現(xiàn)實的社會中卻面臨著很多難以言表的困境，一方面，傳統(tǒng)的哲學研究領(lǐng)域不斷地被其他學科蠶食，或者是直接分化為新的學科；另一方面，哲學研究領(lǐng)域與空間卻又在不斷縮小，造成哲學與人們的現(xiàn)實生活漸行漸遠，逐步退入到了一種“邊緣化”的境地。

但回望艾思奇提出哲學大眾化思想的時代，卻發(fā)現(xiàn)哲學，特別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成為了無數(shù)革命青年信仰馬克思主義，走上革命道路的橋梁，為何在艾思奇的手中，如今看似被“邊緣化”的馬克思主義的哲學會發(fā)揮出如此大的力量，產(chǎn)生如此大的影響呢？關(guān)于這個問題，我們可能還要從人們應(yīng)該如何看待哲學說起。

1.如何看待哲學？

我們該怎樣看待哲學？不同的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哲學觀，艾思奇認為“哲學思想是人們的根本思想，也可以說是人們對于世界的一切根本認識和根本態(tài)度”；對于具體到馬克思主義哲學，則是一種“從‘現(xiàn)實的人及其歷史發(fā)展’出發(fā)去理解全部哲學問題的哲學觀，以實踐的觀點去理解人與世界全部關(guān)系的哲學觀”。說的更具體一點，對一種哲學觀的理解，更主要的是對這種哲學的精神實質(zhì)進行把握，馬克思主義哲學將人的解放作為其最高價值訴求，與之相應(yīng)，馬克思主義哲學追求的就是“在全面占有自己本質(zhì)的基礎(chǔ)上實現(xiàn)人的自由全面的發(fā)展。因此，馬克思主義哲學絕不是專注于‘世界何以可能’、‘認識何以可能’、‘人何以可能’的‘知識論’哲學，也不是熱衷于抽象的議論‘存在的遺忘’的生存論哲學，而是以人的解放為理論旨趣，以揭露和批判資本主義條件下人的非人生存狀況為理論進路，以探索變革人的生存方式的現(xiàn)實道路為理論內(nèi)涵的‘解放何以可能’的解放論哲學”。作為一種要能夠為社會大眾所接受的哲學，必須有一個能為普通人所能夠理解和接受的哲學觀，它必須反應(yīng)這種哲學的精神實質(zhì)和價值追求，只有這樣才能為哲學的大眾化奠定堅實的基礎(chǔ)。艾思奇所推行的哲學大眾化之所以能夠取得成功，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功于馬克思主義哲學所體現(xiàn)的為全人類所接受的價值取向和精神旨趣。

由此產(chǎn)生出的另一個問題，就是哲學的價值問題，“社會為何需要哲學”，這是致力于推進哲學大眾化的理論研究者們必須面對的一個問題，長久以來，哲學一直被視為一種只供少數(shù)“有天賦”的人去鉆研的“精英之學”，但自馬克思主義哲學產(chǎn)生到“生存哲學”的產(chǎn)生，再到近年來價值論哲學的興起，哲學回歸到“人的生活”的趨勢越來越明顯。“對價值的思考不僅要闡明人生活的目的，而且也要確立一種達到目標的指導(dǎo)原則”，價值論哲學是一種緊緊圍繞人與人的生活展開的哲學。因此對于哲學是否有用的問題，也不妨從價值論哲學的視角下來進行分析。

2.從價值論角度分析艾思奇哲學大眾化思想的成功

哲學大眾化的價值論基礎(chǔ)，說的通俗一些，就是哲學，特別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是否對我們的生活有意義的問題。價值論中的價值，是一種主體與客體之間的關(guān)系，“產(chǎn)生于人按照自己的尺度去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現(xiàn)實活動；價值的本質(zhì)，是客體屬性同人的主體尺度之間的一種統(tǒng)一，是‘世界對人的意義’”。在價值論哲學的視野下，人與價值是緊密相連的，人本身的存在狀態(tài)就是一個價值的存在，即使大眾很難意識到這一點，但人的生活一直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所主導(dǎo)，那就是人的價值觀念，

價值觀念主導(dǎo)著人們的行為和選擇，我們?yōu)楹斡X得有的事情非做不可，而又對有的事情厭惡至極，原因就在于價值觀念決定了我們的選擇，因為價值觀念是“人們內(nèi)心深處的價值取向和態(tài)度情感”，是“人類特有的一種精神形態(tài)”。

這里再回到艾思奇的時代，為何艾思奇的哲學思想能受到如此多有志青年的青睞？的確，從艾思奇的《大眾哲學》以及他另外的著作中，從沒有發(fā)現(xiàn)有關(guān)價值論的蛛絲馬跡，更沒有發(fā)現(xiàn)有對那個時代人們價值觀念的分析與論述。但是，結(jié)合當時的時代背景，就不難發(fā)現(xiàn)，在當時積貧積弱，飽受列強欺凌的中國，如何救亡圖存，已經(jīng)成為整個社會共同的價值訴求，而馬克思主義是被實踐證明了的，拯救中國之最有效地革命理論，這就天然地為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的傳播打下了堅實的價值觀念基礎(chǔ)，而從艾思奇的《大眾哲學》中也可以找到這種將中國當時的現(xiàn)實國情和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結(jié)合的痕跡，例如，在論述單靠客觀真理的害處時，舉了如何看待帝國主義侵略中國的例子，在論述如何從實踐中去認識真理的例子時，用了“一·二八”事變后李頓調(diào)查團作為反例；用帝國主義侵略本性的不變性與侵略方式的多樣性來解釋現(xiàn)象與本質(zhì)的問題。從這些例子中可以看出，艾思奇用與時代背景緊密相聯(lián)的例子，來說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基本原理，正好契合了當時廣大青年的價值訴求，因而在推進哲學的大眾化方面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任何哲學都是自己時代精神的精華，所以必然會出現(xiàn)這樣的時代：那時的哲學不僅從內(nèi)部，即就從其內(nèi)容來說，都要和自己的時代的現(xiàn)實世界接觸并相互作用。”用馬克思的這句話也許最能解釋艾思奇哲學大眾化成功的原因，正是因為艾思奇的哲學思想在精神追求上契合了那個時代救亡圖存的時代精神，才能在廣大有志青年中產(chǎn)生廣泛的共鳴。

如今，那個民族危機深重的時代已經(jīng)離我們遠去，但每個時代都有其特有的時代精神，即使在我們這個價值觀念多元化的時代也概莫能外。哲學，作為“時代精神的精華”，其與“現(xiàn)實世界接觸并相互作用”本身就是一種哲學的大眾化，而以“人的全面自由和發(fā)展”為最高價值追求，以“改變世界”、“解放全人類”為行動指南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天然地就具有大眾化的理論特質(zhì)和內(nèi)在要求。但是僅僅從理論上解決哲學大眾化是否有必要的問題是不夠的，只是理論界對哲學定位的一種自我反思而已，要真正將馬克思主義哲學推向大眾，還面臨一個重要的現(xiàn)實問題，即：哲學的神秘性問題，只有解決了這個問題，哲學走入普通人的生活才會有真正的可能。

二、從價值論角度看哲學大眾化所面臨的困難

很多對哲學有興趣的人都有這樣的體會，當我們和普通人聊到哲學，他們一般都會說哲學好難，哲學著作看不懂；或者直接就問：哲學研究什么？哲學干什么用？產(chǎn)生這些看法和問題，歸結(jié)起來就在于人們對于哲學的不了解。

思想與常識的糾結(jié)：哲學為何神秘

艾思奇在其《大眾哲學》的開篇，寫的就是“哲學并不神秘”，可見，無論是對于幾十年前的有志青年，還是對于當今迷茫的現(xiàn)代人，哲學都有其神秘的一面。所謂的神秘性，其實對于大眾而言就是不知道哲學研究的對象，也聽不懂哲學家們在說什么。對于前一個問題，艾思奇在其《大眾哲學》中指出，哲學與日常生活聯(lián)系密切，甚至可以說就來自于我們對日常生活的感想。但“哲學比感想更有系統(tǒng)”，而哲學更是一種對美好生活的理解與追求，是為了確定“人的生活目的在于追求幸福”。聽上去雖然美好，但卻使人感到空洞，空洞的原因，是哲學所學習和研究的內(nèi)容似乎與此目標相去甚遠。我們更愿意去理解和接受的，卻是很多哲學研究者們避之唯恐不及的“常識”。

“常識的本質(zhì)特性，就是它的經(jīng)驗性”，也就是說，常識之所以能夠成為人相互溝通的工具，在于其來源于人類共有的“共同經(jīng)驗”。但哲學要表達的卻是一種超越經(jīng)驗的形而上的思維方式，這種思維方式是對經(jīng)驗常識的超越。哲學思維與常識思維的矛盾，就決定了一方面，哲學家要與限制自己思維的常識作斗爭，從而達到超越其的目的；另一方面，常識作為人把握外部世界的最基本工具，哲學研究者又必須使用它來表達自己的思想，也就是說，必須用來源于經(jīng)驗的語言表述哲學研究者們超越經(jīng)驗的思想，這就直接導(dǎo)致很多哲學大家所撰寫的哲學著作曲高和寡，只能在有限的概念框架內(nèi)得到認知和解讀。這無形中就在哲學研究與大眾之間，設(shè)置了一道看不見的藩籬，使大眾對哲學敬而遠之。

三、突破藩籬：哲學的大眾化與解放大眾的哲學

一直以來，哲學與大眾之間卻存在著這一條看不見的“籬笆”。既是由對哲學心生敬畏的普通大眾所構(gòu)筑的，也是由那些“看似‘自我放逐’實則逃避現(xiàn)實” 的哲學研究者們所構(gòu)筑的。哲學的神秘性與實用性的問題，就是這一現(xiàn)狀的寫照，大眾因哲學的“無用”而遠離哲學，很多哲學的研究者們又需要用哲學的“神秘”來體現(xiàn)自己的“高深”與“智慧”，但是，哲學不是書齋里少數(shù)學究的思維玩具，也不是對普通人而言可以將其束之高閣的“閑學”，而應(yīng)該成為指引大眾追求幸福生活，走上真正的“成為人”的道路上的指路明燈。如何解決這兩個問題，實際只需要一個答案，那就是找到一種能夠大眾化的哲學并使之大眾化。

從價值論的角度來看，哲學研究一直在追尋幾個問題的答案人是什么？人需要什么？人活著要追求什么？站在馬克思主義論的立場上，從價值論的視角分析，人是一個社會的存在物，也是一個追求價值的存在，人類需要自由，需要全面自由的發(fā)展，為此，人要不斷追求解放自己，從各種有形無形的限制中解放自己。而人的本質(zhì)與人的追求，決定了作為“終極關(guān)懷”的哲學，必然要以某種形式與人的生活，人的生存方式，人的行為方式融為一體。

這種融合，就是哲學的大眾化，在幾十年前，艾思奇以通俗的語言、恰當?shù)谋扔鲗ⅠR克思主義理論介紹給了中國的廣大青年，將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追求自由和解放的精神帶給了苦難的中國。在當時的中華大地上，各種流派的哲學思想，如生命哲學、新康德主義和唯意志論等現(xiàn)代資產(chǎn)階級哲學也大行其道。但唯有馬克思主義哲學真正成為了帶領(lǐng)廣大中國人民爭取自由與獨立的思想武器。馬克思主義哲學以外的哲學，無論是舊唯物主義哲學還是唯心主義哲學，不是“從來沒有看到真實存在著的、活動的人，而是停留在抽象的‘人’上，并且僅僅限于感性范圍內(nèi)承認‘現(xiàn)實的，單獨的、肉體的人’”，就是“不知道真正的、感性的活動本身”的哲學，這樣的哲學早就背離了“認識你自己”這句作為哲學研究最根本原則的古希臘名言，它們又如何能與普通的民眾產(chǎn)生心靈的共鳴？

在當今時代，推進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大眾化不能僅僅只是編寫幾本通俗易懂的教材就可以，理論即使再通俗化，如果它與大眾的價值追求并行不悖；甚至是背道而馳，那無論如何也不會有所謂的大眾化。因此，作為要推進馬克思主義哲學大眾化理論工作者，首先要把握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價值追求、精神旨趣與思維方法，同時，又要對我們所處時代的時代精神，社會發(fā)展以及民眾的價值觀念進行深入的反思與剖析。

新時代的哲學大眾化是要以各種大眾能夠接受的形式，將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精神實質(zhì)、思維方式和價值追求傳遞給社會大眾。這種傳遞并不僅僅是一種說教式的傳授，而是一種精神的交流的互動，就是要將馬克思主義哲學追求解放的價值訴求傳遞給大眾。哲學思想存在于一切文化形式和樣態(tài)中，新時代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大眾化，不僅僅是將哲學理論用一種大眾可接受的形式表達出來，更要以各式各樣的大眾化的文化載體（小說、戲劇、影視、漫畫、歌舞等等）來傳播馬克思主義哲學這種追求自由、追求解放精神實質(zhì)與價值追求，從而以一種潛移默化的方式改變社會大眾的價值觀念與價值取向。

總而言之，我們不需要要求人人都像哲學研究者那樣研究哲學理論，而是要將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精神內(nèi)涵傳達給普通民眾，使之能夠以具有哲學色彩的思維方式來認識世界，形成新的價值觀，最終改變他們的生活方式，實現(xiàn)對其自身與所處社會的自我解放。只有這樣，才能在大眾與哲學之間構(gòu)筑一座橋梁。讓哲學“回到人間”，讓大眾“走向天堂”。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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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轉(zhuǎn)引自孫正聿 《哲學通論》（修訂版），復(fù)旦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9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