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還是“不敢”？這是個問題

筆者在教學中，反思自我課堂教學，縱觀他人課堂呈現，發現當下的語文課有兩個現象司空見慣，需要引起關注。

【現象一】越俎代庖：以“教師問題”代替“學生問題”

蘇教版五上《林沖棒打洪教頭》的常態教學設計：

1．出示課題，問：看到這個題目，你有什么問題？（預設如下：①林沖為什么要棒打洪教頭？②洪教頭是什么樣的人呢？③林沖又是什么樣的人呢？④林沖是怎樣棒打洪教頭的？⑤結果如何？）

2．自讀課文，以“林沖為什么要棒打洪教頭？”為關鍵問題，按故事發展順序理清課文。

故事的起因：林沖、洪教頭、柴進三位出場。

故事的發展：洪教頭瞧不起林沖，想和林沖較量。

故事的高潮：林沖棒打洪教頭。

故事的結果：洪教頭灰溜溜地走了。

3．到課文中找一找，哪里可以看出洪教頭瞧不起林沖？

【評析與思考】以上的教學設計環環相扣，似乎沒有任何問題。教師不僅預設了諸多問題，還預設了相關答案，準備不可謂不認真。筆者長期做過一項調查后發現，學生在開學拿到語文書后，興奮和好奇之情使90％以上的學生，會大致讀一讀書上所有的課文，更別說再次讀和課前預習了，而我們教師竟還假設學生是第一次看到這個題目。因此，細細一想，便會產生如下疑問：學生真的會提這些問題嗎？學生真的想提這些問題嗎？學生會回答出“洪教頭瞧不起林沖”這樣的答案嗎？學生對“哪里可以看出洪教頭瞧不起林沖”這樣的問題究竟有沒有興趣？筆者教學這課時，學生提了以下問題：高太尉是誰？他為什么要陷害林沖？柴進見了林沖為什么會大喜？第1自然段說午后，怎么說了一會話，月亮就上來了？后文說林沖戴著木枷，為何前文說他從地上拿起棒呢，這怎么拿呀？為什么在比武時不寫寫林沖的神態呢？……瞧，這些才是學生感興趣的“真問題”。新“課標”指出：“充分激發學生的問題意識。”反思一下我們的課堂教學，會不會產生這樣一個感覺：經過多年的課堂模式實驗，學生學會了機械地應對。備課時、教學中不妨追問：這些問題真的是學生內心想提的嗎？

【現象二】視而不見：用“教師個性”阻礙“學生個性”

這是筆者在聽蘇教版五上《黃山奇松》一課時經歷的課堂意外：當時教師正飽含深情、無比投入地描繪迎客松的片段：“迎客松姿態優美，枝干遒勁，雖然飽經風霜，卻仍然郁郁蒼蒼，充滿生機。它有一叢青翠的枝干斜伸出去，如同好客的主人伸出手臂，熱情地歡迎賓客的到來。如今，這棵迎客松已經成為黃山奇松的代表，乃至整個黃山的象征了。”一位男生站起來說：“老師，暑假我剛剛去過黃山，看到了迎客松，它的姿態一點也不優美，因為它現在已經快要死了，幸好有一些鐵鏈拉住、一些大木頭撐住了。據說，當地人正在黃山上尋找其他的松樹做新的迎客松呢。”一石激起千層浪，同學們議論紛紛，甚至開始辯駁起來。老師愣了一會，用慣用的“隨機應變”之法應付道：“這位同學剛才說的迎客松的問題，下課以后，我們多搜集點資料，再來研究。”

【評析與思考】

上述事件，我們不難看出，教師個性是需要課堂“順利”“流暢”，即使有課堂生成，也應在教師的預設之中或知識范圍之內，否則，便會讓課堂生成“被隨機應變掉”。筆者認為這是教師對教材文本的視而不見而導致的對學生個性的另一種視而不見。如果教師和文本充分對話了，此時完全可以讓學生和文本對話，設計以下幾個環節：1．訴說：迎客松快要死了，說明它站得太久了，經歷了黃山的無數嚴寒酷暑，正如句中一個詞——飽經風霜。2．反問：飽經風霜、垂垂老矣的迎客松，此時它的姿態就真的不優美了嗎？（感受它沒有倒下，依然頑強，有一種“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豪放之美，正如文中一個詞——枝干道勁）3．強化：據說當地人在尋找其他松樹做新的迎客松，這些松樹需要具備什么條件？（學生再交流研讀文本中對迎客松的具體描寫內容，進一步深化了自己的感受）最后補充：這不也足見黃山上奇松數量之多嗎？

學習始終是學習者自己的事情，違背這個規律，會使得“學生上一堂課等于受一次苦役”。有人形象地將課堂教學之道比喻成“拋食誘鴨”——讓學生一路走來。作為教師，要讓“學生問題”成為教學設計的主題詞和精氣神。作為教師，要讓兒童個性在課堂彰顯，使課堂呈現生長的力量。

這是筆者聽另一位教師教學《林沖棒打洪教頭》的片段：

師：誰來說一說林沖和洪教頭較量的原因。

生：我認為林沖其實不敢和洪教頭較量，是被洪教頭逼急了才與之較量的？

師：不敢？談談你的理由。

生：（朗讀）洪教頭跳起來說：“我偏不信他，他敢和我較量一下，我就承認他是真教頭。”林沖連說“不敢，不敢”。洪教頭強調林沖敢較量嗎，林沖是連說“不敢，不敢”而且，林沖是犯人，一個犯人怎么敢再惹事呢？可見林沖其實是不敢打洪教頭的。

師：林沖敢還是不敢和洪教頭較量呢？請大家再讀課文，到文中找出依據。

生：禁軍是保護皇帝的軍隊，一個個武藝高強，而文中說到林沖是八十萬禁軍教頭，說明他一定很厲害。而洪教頭只是這里的一個武師，我認為林沖肯定能打得過洪教頭，因此，他不可能不敢。

師：禁軍教頭不敢比試功夫，說出來有點令人難以置信。

生：“柴進見了林沖，心中大喜，忙叫莊客殺雞宰羊，厚禮款待。”如果林沖只是徒有虛名，柴進應該不會如此隆重地招待他吧？說明林沖應該名副其實，也是一個英雄豪杰。

師：站在柴進的立場看林沖，還用了這學期課文中的“名副其實”形容林沖，很有說服力。

生：我認為敢。因為柴進沒有把林沖當一個犯人看待，而是盛情招待他，柴進這樣招待林沖，文中說林沖以為洪教頭是柴進的師父，那么，他怎么能和柴進的師父動武呢？所以，林沖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師：受他人點滴之恩，當涌泉相報。柴進有恩于林沖，林沖此時比試功夫自然覺得不妥。

生：我認為林沖不是真的不敢。從洪教頭進來時，林沖就躬身施禮，之后還起身讓座，現在說不敢不敢，其實都可以看出林沖并不好斗，反而謙和有禮，以和為貴。

生：我也覺得林沖是敢的。因為在課文第4自然段有一句話，“林沖只好也從地上拿起一條棒來說：‘請教了。”’從這句話中的“只好”一詞，我能看到林沖有迫于無奈的感覺。而且這句話中的“請教了”，我能看到林沖這個人很謙虛，并不怕與洪教頭較量。

師：挺有說服力。林沖是謙虛，不是害怕。

生：第1自然段說，林沖是遭受高太尉陷害的。讀過《水滸傳》一書的人都知道，高太尉陰險狡詐，如果林沖不是武藝高強，匡扶正義，高太尉也不會去陷害他。而此時人生地不熟，比武時刀劍不長眼，林沖不想惹上新的麻煩，免得再被高太尉抓到把柄陷害。所以，他說的不敢其實是推辭，是不想的意思。

師：你將課文與課外閱讀相結合，談出了自己的理解，很好。

生：我認為林沖是敢跟洪教頭比武的。“敢”，是說明他有本事和膽量，而他連說“不敢，不敢”，是說明他不愿意和洪教頭去比武。后來，課文里說他也和洪教頭交起手來了，而且三下五除二就把洪教頭給打敗了，這些說明他不僅懂得禮讓，是個寬宏大量的人，也是個有真本事的人。

師：大家都覺得林沖有真本事嗎？

生：（點頭）有。

生：我從第7自然段：“林沖看他雖然氣勢洶洶，但腳步已亂，便掄起棒一掃，那棒直掃到他的小腿骨上。”對方腳步已亂，一般人是不容易看出來的，林沖看出來了，而且只是用棒一掃，就把洪教頭打倒在地上了。我覺得這里能看出林沖有智慧也有本事來應對洪教頭。

師：高手不僅能迅速發現對方破綻，還要善于把握攻擊的時機。

生：第7自然段，洪教頭使出了渾身的功夫，使出個“把火燒天”的招式，而林沖只是把棒一橫，就把洪教頭用了十成功夫的“把火燒天”給化解掉了，足見林沖本領高強。

生：這有一句：“洪教頭跳起來大喊：‘來！來！來！’舉起棒劈頭打來，林沖往后一退。”從這里可以看出，洪教頭這樣氣勢洶洶地一棒打過來，普通人可能早就嚇得不知所措了，而林沖只是往后一退，說明他臨危不亂，成竹在胸，有高手風范。

生：我來補充，“臨危不亂”，這個詞用得非常好。同時，林沖這一退，也是智慧的表現，不能蠻干。所以，林沖“往后一退”，洪教頭就“一棒落空”。

師：林沖一出手直擊對方的弱點，在較量中洪教頭用了渾身的功夫，而林沖就只用了三個動作，讀——

生：一橫、一退、一掃。

師：解下木枷的林沖只用了三招就擊敗了洪教頭。你還認為林沖當初真的不敢較量嗎？

（生大笑，連連搖頭）

【評析】以上教學片段一氣呵成，由學生現場生成的一個教師意料之外的問題，達成了本課的教學目標。給筆者如下思考：1．“為學生問題設計”的課堂最精彩。欣喜教師沒有覺得那個同學的問題是“不動腦筋”“不會提問”的表現，對這位同學的個性化思考給予了尊重。他沒有強制學生適合自己的教學，繼續以自己的問題代替學生的問題，從后面的過程看來，他是創造出了適合學生的教學。2．“促學生研究”的課堂最有生命力。好奇心、求知欲、愛挑戰是學生的天性，也正是這些天性使他們擁有研究的能力。“敢，還是不敢？”激活了學生的思維，調動起他們的學習欲望，最終使得他們在研究的過程中興趣盎然，認識和體驗不斷加深，創造性的火花不斷進發。3．“學生本真對話”的課堂最有效。學生的很多問題正是讀了文本而產生的，文本是作者的整體邏輯再現，顯然，“解鈴還須系鈴人”。“林沖敢還是不敢和洪教頭較量呢？請大家再讀課文，到文中找出依據。”教師一句話，再次喚醒同學與文本對話的需要，學生每一次回答都扎根于文本，極有說服力。比起“生本假對話”的泛泛而談、東拼西湊、重復啰唆要有效很多。

（作者單位：南京市力學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