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擷一個最大的“麥穗”

在江蘇省小學語文名師中，特級教師林春曹是一位有韌性、有味道、有思想的語文教師。我與他熟識已久，對其人、其課、其文感知甚深。為人，他樸實率真、謙遜低調(diào)；上課，他匠心獨運、儒雅大氣；寫文，他詞采斐然、精辟深邃。在他的身上，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位優(yōu)秀語文教師的成長軌跡。

一、他是一位有韌性的語文教師

“朝著遠方的目標，堅實地走好腳下的每一步，不積跬步，難至千里。”——林春曹

林春曹老師年紀雖輕，但經(jīng)歷豐富，從鄉(xiāng)村小學開始與語文教學結(jié)緣相伴，到鎮(zhèn)中心小學以閱讀教學嶄露頭角，再到實驗小學借教學反思成名成家，在小學語文教學這片金色的麥地中，他一路陽光走來，充滿銳氣靈性，收獲累累碩果。2008年，37歲的他脫穎而出，成為江蘇省年輕的特級教師，在鮮花和掌聲中，他是這樣總結(jié)自己的成長路徑的：“研究課堂，上好課；研究課例，寫好文；研究語文，有風格。”這樸實的話語中，折射出的其實是一種教學研究的韌性，而他留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這股教學研究的韌性。這種韌性就潛藏在他對一節(jié)節(jié)語文課、一篇篇教學案例的反復斟酌之中。“業(yè)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毀于隨。”熟悉林老師的人都有這樣的體會，他把每一節(jié)語文家常課，都當作公開課來上，教案寫得詳詳細細，書上盡是圈圈點點；他把語文教學中的每一個問題，都當作課題來研究，追問不厭其細，反思不厭其深。

曾聽他們學校老師說起過一件事，講的是林老師的辦公桌上有一本新買的《現(xiàn)代漢語詞典》，可是沒過多久，大家發(fā)現(xiàn)這本詞典變得“人老珠黃”了，封面封底開始脫落，書角卷起來皺皺巴巴，內(nèi)頁天頭地腳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批注，而且不止是用一種符號、一種顏色作了批注。原來，林老師在鉆研教材，批改作業(yè)，閱讀書刊，甚至和別人聊天，每有字詞音、形、義上的疑惑，都會隨時查閱他桌上的這本詞典，嚴謹細致，字字計較。久而久之，這本詞典就慢慢地褪色了，而他自己也慢慢地成了一本活詞典。林老師就是憑著這種執(zhí)著的韌性，一步一步堅地實走過來。

二、他是一位有味道的語文教師

“一位語文老師的品味，將影響孩子一生的語文品質(zhì)。語文老師應該用自己獨特的語文味道，來培養(yǎng)孩子個性化的語文味覺。”——林春曹

我認識林春曹老師，首先是從他的語文課開始的，那時他還是一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青年教師，但，素養(yǎng)全面，功底扎實，印象頗深。后來，我又陸陸續(xù)續(xù)聽了林老師不少節(jié)公開課，《望月》《霧凇》《鄭成功》《黃山奇松》《天游峰的掃路人》《宋慶齡故居的樟樹》……課上，那渾厚的男中音，流利的普通話，漂亮的粉筆字，自然生成的話題，幽默睿智的點撥，繪聲繪色的講解，無不讓他的教學產(chǎn)生別樣的“味道”。尤其是在他的閱讀教學課上，總是彌漫著濃濃的“語文味”。細細品味，他的閱讀課上有三重特別的味道：一是書聲瑯瑯不絕于耳，引導學生以聲傳情，讀出文本中動聽的味道，靜態(tài)的語言文字被激活了。你聽，學生們在他的閱讀課上，真的是“讀你千遍也不厭倦”。二是品味語言不斷咀嚼，引導學生漫步語林，欣賞文本中芬芳的味道，油墨的書香味道被釋放了。你看，學生們在他的閱讀課上，時而靜思默想，時而奮筆疾書。三是師生對話不斷啟示，引導學生自主建構(gòu)，產(chǎn)生言語間砥礪的味道，師生的思想火花被點燃了。你瞧，學生們在他的閱讀課上，儼然成了一個個語言家、思想者。

如他在執(zhí)教《霧凇》（蘇教版四上）一課時，循著霧凇奇觀的形成過程，引導著學生在文本中邊讀、邊畫、邊議、邊寫，就在不經(jīng)意間，黑板上留下了一串詞，慢慢連成了一首詩——“霧氣彌漫松花江，氣溫下降涌兩岸。銀線銀條銀松柳，十里長堤賞奇觀。”這28個字的板書，濃縮了文本的內(nèi)容，揭示了表達的線索，一目了然，合轍押韻。尤其可貴的是，這幅詩化的板書，字字來自文本，詞詞聚焦話題，句句師生共書，自然貼切，詩意盎然。難怪有老師在聽完他的《霧凇》一課之后，產(chǎn)生了這樣的感嘆：“霧凇是一幅畫，是一首詩；而林老師的課，也是一幅舒展優(yōu)美的畫，一首韻味無窮的詩。”

確實，他的課就是有這樣的“魅力”，設計是那樣獨到，緊扣文本，品詞品句；板書是那樣自然，源自文本，隨課而書；對話是那樣精彩，未曾預約，妙語不斷；教學是那樣有趣，聽說讀寫，扎實靈動。20多年來，林老師一直堅守著語文講臺，一直咬定“語言”不放松，把自己對語文的摯愛和沉思，投射在一節(jié)節(jié)的語文課中，投注在一個個孩子的發(fā)展成長中。慢慢地，他課上的語文味道，變成了一道獨特的教學風景線。記得2008年特級教師評審中，在信大附小，我聽到他班上的一位男孩子，這樣自豪地評價他的課：“上我們林老師的語文課，那就是一種享受，你想開小差都難！”林春曹老師不僅善于在課堂上為學生們詮釋語文味道，其實，他自己也是一位樂于享受語文味道的人。每有閑暇，當許多人習慣性地沉浸在牌桌、飯桌旁時，他卻常常喜愛端坐在一張小小的書桌邊，沏上一杯淡淡的綠茶，在幽幽的茶香與書香之中，進入自己樂此不疲的讀書世界，眼前沒有功利，心中沒有浮躁，油墨書香蕩氣回腸。長期來，他還養(yǎng)成了一個很有味道的的教學習慣，上課之前靜靜地“理課”，理得清清爽爽、有條有理；上課之時慢慢地“衍課”，衍得或濃或淡、有聲有色；上課之后默默地“品課”，品出課中三昧、有滋有味。和林老師接觸愈長，你愈會覺得這個人身上的語文味道愈濃。

三、他是一位有思想的語文教師

“每顆星都有固定的意向軌跡，每個人都有獨特的思想坐標。教師的人生軌跡，應行進在自己的教育思想坐標中。”——林春曹

近些年來，在全國小學語文教育教學類期刊中，我常常會欣喜地讀到林春曹老師的文章，或長或短，或議或敘，觀點新銳，案例鮮活。就我所知，林老師的語文教學研究不只是在“技”的層面作雕琢，他還更多的是在“道”的層面作探究。語文新課程實施以來，他先后在“個性化閱讀教學”“閱讀對話教學”“口語交際教學”等方面曾作過深入研究，也公開發(fā)表了一系列的專題文章，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2005年，林老師針對當時的語文雙基教學正被悄悄地弱化、模糊化的趨向，他深刻而及時地提出了《重新審視語文雙基教學》，就語文雙基教學的階段性、整體性、實踐性等作深度闡釋。這篇針砭語文教學時弊的文章，刊發(fā)在《江蘇教育》上后，引起了廣泛的討論。近段時間來，他正潛心于閱讀教學中“言意兼得”這一課題研究，對長期以來我們閱讀教學中所存在的一味關(guān)注文本內(nèi)容、思想、情感的過度解讀現(xiàn)狀，作了客觀理性的反思，并站在教學實踐的角度，為廣大一線的小學語文教師們，試著開出了一劑關(guān)于“言意兼得”閱讀教學的良方。我以為林老師所倡導的“言意兼得”這一教學主張，是符合閱讀教學的目標本位的。閱讀教學自然需要理解語言，沿著“理解”這條線索探究文本寫了什么，走進文本的內(nèi)容、思想、情感之中，披文入情，披文入境，披文悟道。但僅限于此還是不夠的，閱讀教學還需要關(guān)注表達，沿著“運用”這條線索來探究文本是怎么寫的，走進文本的言語形式、圖式框架之中，既入乎其內(nèi)，又出乎其外，把一個文本中的言語價值和一次閱讀中的教學價值予以最大化。用林老師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采擷到文本中那個最大、最飽滿的麥穗”。他所追尋“言意兼得”的閱讀教學，就是在努力實現(xiàn)這種教學價值的最大化。更為可貴的是，林老師不是僅作書齋式的研究，他更多的是以自己諸多的精彩課例給人以啟示。

如《黃山奇松》（蘇教版五上）一課的第3自然段——“黃山松千姿百態(tài)。它們或屹立，或斜出，或彎曲；或仰，或俯，或臥；有的狀如黑虎，有的形似孔雀……”關(guān)于這段文字的教學，我們通常只是聚焦“千姿百態(tài)”這一內(nèi)容的解讀——“黃山松分別有哪些姿態(tài)，各是什么樣子的？”往往忽略對這段文本獨特形式的品味。而林老師卻在自己的課上，捕捉到這段話中的語言密碼，引導著學生一起來有滋有味地品評：一句話中有3個分句，句式不同，第一分句用“屹立”“斜出”“彎曲”兩個字寫姿態(tài)；第二分句用“仰”“俯”“臥”一個字寫姿態(tài)；第三分句用“狀如黑虎”“形似孔雀”四個字的比喻寫姿態(tài)。由此可見，黃山松真的是千姿百態(tài)，只用一種句式來寫是遠遠不夠的，唯有一變再變?nèi)儭Ｕn上，學生們反復品味這句話，讀了又讀，但讀而不厭，一遍有一遍的發(fā)現(xiàn)收獲。是呀，這樣的言語表達形式，在教學中若不引導學生駐足流連，那將會失缺多少語文的味道呀！

毫不夸張地說，林春曹老師所倡導的“言意兼得”這一教學主張，在當下小學語文閱讀教學中的意義，就是開啟了一條事半功倍的閱讀教學路徑。閱讀教學就像是引領(lǐng)學生在一大片麥地中行走，置身金色麥地，目之所及哪里都是麥穗，但教學時間有限，而走在“言意兼得”的閱讀教學路徑上，我們就能引領(lǐng)著學生采擷到文本中那一個又一個最大、最飽滿的麥穗。這恰如林老師在《言意兼得：閱讀教學的應然選擇》一文中所倡導的——“追尋‘言意兼得’的閱讀教學，讓學生在課堂上，得知文本內(nèi)容含義，得見文本形式秘密，語文教師們又何樂而不為呢？”也正是“言意兼得”這一教學主張既有理論，又有實踐，因而得到了廣大一線語文教師們的認同，林老師先后受邀到上海、山西、河南、河北、江蘇等地上觀摩課、作講座，他的公開課，他的教學思想，產(chǎn)生的影響越來越深遠。

林春曹老師，是一位有韌性、有味道、有思想的語文特級教師，憑著對語文閱讀教學的一往情深，憑著對“言意兼得”教學主張的執(zhí)著追尋，我們有理由堅信他在這條“言意兼得”的閱讀教學之路上，一定會走得落英繽紛、碩果累累。愿這位語文麥地中的行者，走得更遠、更實，采擷更多、更大！

（作者單位：南京鳳凰母語教育科學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