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自1996年《刑事訴訟法》實施以來,由強制措施制度所引發的普遍羈押、超期羈押、懲罰性羈押等問題就一直是備受關注和批評。強制措施名曰“強制”,勢必會對人身權利造成一定的限制,但是這種限制應當受到符合現代司法理念的刑事訴訟制度制約。2012年新修訂的《刑事訴訟法》也因此對強制措施一章作出了較大改動,特別是對逮捕制度的必要性條件進行了細化,使得逮捕措施內容更明確,目的性更強,操作更規范,但從實質上看,其仍未改變逮捕“羈押”性質的特點,內部審查的局面仍未改變。
關鍵詞 逮捕 新刑事訴訟法 評析
中圖分類號:D926.1 文獻標識碼:A
新修訂的《刑事訴訟法》強制措施一章保留了以前五種強制措施的格局,其中對于取保候審、監視居住做出了更為細致的規定,明確了取保候審、監視居住的地位,具體了逮捕的必要性條件,從體系上使得強制措施層次更清晰,銜接更緊密。然而這些改動也只是對以前的規定進一步規范,在體系上并沒有增加對財產權、隱私權的強制措施,在人身強制措施內部仍沒有采用逮捕和羈押相分離的制度,雖然增強了一定的人權保障措施和審查程序,但缺乏實質的變化,比如適用強制措施的權力設置、各項強制措施的期限等等。
一、對逮捕必要性的分析
我國采取的是“偵查中心主義”模式的刑事訴訟,加之逮捕的時間較長,基本上就是國外的羈押,所以偵查階段對于犯罪證據的收集和要求相對是比較嚴格的,特別是對于批準逮捕的證據要求較高,96年刑訴法修改時正是考慮到原證據規定要求太高,所以就改為了“有證據證明有犯罪事實”,2012年修改中對此未作修改,在“逮捕”(指強制到案措施,并非我國刑訴法上的逮捕)和羈押并未分離的情況下,有其合理性,但是實踐中在考慮是否逮捕時司法部門往往“夠罪即捕”,主要考慮是否滿足罪疑、罪重條件,而忽視羈押的必要性條件,即“采取取保候審尚不足以防止發生社會危險性”,在這次修改中立法機關考對必要性做出了細化規定。
經過修改的逮捕條件有了如下細化:(1)可能實施新的犯罪的;(2)有危害國家安全,公共安全或者社會秩序的現實危險的;(3)可能毀滅、偽造證據,干擾證人作證或者串供的;(4)可能對被害人、舉報人、控告人實施打擊報復的;(5)企圖自殺或者逃跑的。另外對于有證據證明有犯罪事實,可能判處十年有期徒刑以上刑罰的,或者有證據證明有犯罪事實,可能判處徒刑以上刑罰,曾經故意犯罪或者身份不明的,應當予以逮捕。首先應當明確,“社會危險性”不同于刑法上講的社會危害性(行為對刑法所保護的社會關系能造成的損害的屬性,是客觀危害與主觀惡性的統一),有學者將其歸結為“(1)案件的性質。一般來說,案件性質越嚴重,作案人的主觀惡性越大,其社會危險性也越大;(2)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身情況。主要指多次犯罪還是偶然犯罪;故意犯罪還是過失犯罪;一貫表現如何;有無固定職業;犯罪時的年齡;犯罪后有無悔罪表現等。(3)案件的其他情況。包括:同案人是否被抓獲;案件中重要的證據是否已收集在案;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是否知道舉報人、證人姓名和住址,等等?!彼^社會危險性,在刑法中就是行為人的人身危險性,但刑訴法中的“社會危險性”明顯還包括人身危險性之外的比如干擾案件偵破、威脅、恐嚇、串通證人等程序違法風險,而刑法中的人身危險性只是指實體危險,基本等同于再犯可能性。從現代法治國家對于羈押必要性的規定來看,雖然各有側重,但是不可忽視的是在必要性的實質含義上逐漸趨于一致,即設定羈押必要性條件的目的主要在于保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法庭審理時及時到庭,保全其人身和證據,也就是主要側重于程序違法風險,而實體危險只處于次要的考量地位。從這次細化的必要性條件也可看出,第(3)、(4)、(5)都在于防止發生程序違法危險,第(1)、(2)則基于罪疑、罪重可能性防止再犯。因此案情本身性質嚴重,但如果行為人的人身危險性較低,且不存在逃脫和阻撓刑事訴訟的可能性的,也可能對行為人適用羈押替代措施,所以案件本身性質的嚴重性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社會危險性之間并無絕對的對應關系。例如發生在親屬間的重大刑事案件、次數較多但危害不大的校園搶劫案件等。這里還需指出的是“必要性”不應是司法人員對客觀事實的主觀判斷,而需要收集一定的事實和證據加以佐證,僅以抽象的可能性不能認定上述危險性的存在。
新刑訴法此次的修改明確了五種必要性條件,是進步的體現,但實踐中能否起到實際降低羈押率作用,有待于司法實踐。上述第二款有突出懲罰犯罪,忽略逮捕必要性的傾向,罪重一般而言代表著社會危險性大,但是并不排除司法實踐中沒必要逮捕的情形,在本身羈押率就較高的情形下,這種肯定逮捕的規定顯得“多余”。
二、對審查批捕及批捕后措施的分析
新刑訴法除了細化逮捕條件之外,還對審查批準逮捕作了重要的規定:在一定情形下,人民檢察院審查批準逮捕應當訊問犯罪嫌疑人,此外,還可以詢問證人等訴訟參與人,聽取辯護律師的意見,辯護律師提出要求的,應當聽取其意見;檢察院在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逮捕之后仍應當對羈押必要性進行審查。這兩項規定表明了逮捕審批制度由內部審批逐步走向控、辯對話機制,這在當前我國還沒能建立預審法官制度情形下無疑具有重要形式意義,體現在:一是保證了當事人的知情權,二是賦予辯方發表意見的權利,三是明確了逮捕實施后對必要性繼續進行審查。從當前司法制衡原則、司法審查原則來看,這一舉措仍然顯得不足,不能從根本上避免內部審查的弊端,我國的強制措施審查應當逐步的走向司法審查,作為過渡階段,法院審查可以逐步介入,例如在對逮捕批準審查時,法院僅審查逮捕必要性條件,賦予犯罪嫌疑人以證明自己沒有逃避偵查審判及繼續犯罪的社會危險性向法院申請救濟的權利。
新刑訴法第91條規定了在逮捕后,應當立即將被逮捕人送看守所,除無法通知外,應當在24小時內通知家屬。這一規定,吸收了《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第145條的合理內容,在一定程度上可防止隨意羈押、刑訊逼供的發生,不過期望不可過高,因為往往在逮捕決定作出之時,主要的證據已經收集完畢,包括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和辯解材料,而且就算被逮捕人被及時送往看守所,偵查機關仍可以指認現場、精神病鑒定等理由將被逮捕人提出看守所進行審問。
關于通知家屬的規定相比96年刑訴法也更加符合人權保障理念,但是目前看守所仍處于公安機關的管理下,從長遠看來,羈押的地點應當脫離公安機關,以形成權力制衡并保障被羈押人的訴訟權利和人身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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