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物語

1.水中的布達拉

我庶出的身姿，是無形的覲見

如果你還衷情于波紋中旋轉的舊影，也請您將千年前的駕輿

蒞臨我的安靜的院門

我將秉燭、綰發，裸足侍立在距您百米開外

的河邊

不望您走來，但見您歸去

2.措欽桑嫫和她的妹妹

桑嫫，路過你家門口的小蹄印

是我在黃昏過后的片刻，故意踩的

我想讓你相信，藏羚羊、小野鹿、高原兔

曾結隊路過你的窗前

跟妹妹一樣可愛的斑頭雁，在你家的房頂

曾留下乳色的糞便

我相信，你會捂住鼻子，抓把新鮮的青稞

撒在河邊

然后你會撓妹妹的腳窩兒

泠泠笑說：

“我見，我望見——”

3.舊日經筒

案頭，尼木香

案頭，貼花的印度香盒

案頭，酥油碗

案頭，忽而蹦出的小妖臉

該刮刮胡子了

該給小妖買奶粉，手織件暖身的毛衣了

或者該給小妖換換尿布了

不然她就一直躺在拉薩河邊

對我做鬼臉

4.暖陽中的藏八寶

于是，我做了這混沌世界中的黑白卵

暖陽孵化的盡是些可以打開的隱秘或傳說

色調鮮艷

我躺在自身的懷中

隱士們相約我在某年某月某日：

先有一道光

再是隆隆的雷聲

然后天崩地裂

這都是隱士們想象的

我躺在自身的懷中

從沒有醒來

5.高原物語

如果我只愿跟孩子跟葉片和腳邊這深顏色

的草對話

那么我開始說了，首先我不需要語言

嗯，藏羚羊無奈的哀鳴

幼狼絕望的眼神

海拔6000米的雪山，雪雁回眸的瞬間

還有我的姐妹：黑頸鶴、紅嘴鷗、斑頭雁，它

們大張著嘴巴

欲說無言

這天，我沿著牦牛行進的路線徜徉在山巔

開始我右膝疼痛，左腳懸在崖畔

甚至，我做了撲躍的動作

風像個專做壞事的孩子，就貼在耳畔

精靈一樣的冰晶花，開在我暖濕的根部

一字一句，我想那時我說的都是詩歌的語

言

我問：這樣晴朗的天，你打哪里走來，你路

過的掌印和腳痕呢？

如果你的父母是冰心的，此刻又如何給我

溫暖？

我還問：是花都有花期，你在這里開了多少

年？

如果你是我，請跟我一起食這高山頂上的

枯草

（牦牛說。）

如果你是我，我們就在這河岸邊鋪展一冬，不要驚擾

(紅柳說。)

如果你是我，就請你扶我起來坐坐

（拉薩河床上只剩下干骷的小妖說。）

如果我還是我，阿媽拉，請放回我于你的體

內

雙手抱肩

阿媽拉，從今以后我再不說冷、說渴

只說幸福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