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斯大林曾暗自低語:“誰還會記得這幫烏合之眾?誰會記得被伊凡雷帝消滅的貴族姓甚名誰?沒人記得。人們只知道領袖在清除政敵。一切異見者,除了死,不會得到任何東西。”
而現今的社會似乎也印證了斯大林的話,直至今日,大屠殺對某些政府來說仍是家常便飯。
僅過去幾十年間,盧旺達、柬埔寨、波斯尼亞、達爾富爾等地便發生數起慘絕人寰的案例。
不再是造夢機器
二戰剛結束時,與南京大屠殺相似,大屠殺受到納粹否認。在紐倫堡審判中,德國軍官和集中營長官們口徑一致地把罪行轉嫁給希特勒的“最終解決方案”,而他們只不過是在執行命令罷了。
1945年11月29日,紐倫堡的國際法庭向納粹德國21名高級戰犯放映了由服務于美軍的喬治#8226;史蒂文斯和約翰#8226;福特等人拍攝的紀錄片《納粹集中營》,這是一次不同尋常的放映:電影不再是造夢機器,因其真實性和可信度成為國際法庭的證供。
這場放映改變了德國戰犯的認罪態度,那些真實而恐怖的畫面讓他們深深地感到不安。
種族屠殺作為歷史存在的真實性很多已毋庸置疑。但對許多西方知識分子來說,屠殺的內在矛盾性和獨特性需要不斷在公眾中釋放和傳播,才能發揮意義。
種族屠殺固然可怕,更可怕的是對屠殺行為進行有組織地、有計劃地掩蓋。這種秘密性增添了它的歷史罪惡。所以,揭露大屠殺真相的努力變得彌足珍貴。
事實上,針對猶太人的種族屠殺是有準備、有組織地秘密進行的,大量證據也被有組織地銷毀。負責執行大屠殺任務的德國高級軍官希姆萊在執行完任務后,于1943年10月4日向納粹黨衛軍領導人作了總結,他對那些面對堆積如山的尸體仍能保持冷靜和勇氣的士兵無比稱贊。“堅持到底,仍保持高雅正派,這正是我們保持堅強的原因。這是我們歷史上光榮的一頁,從來未被記錄,也不必被記錄。”
在這個背景下,電影的作用就發揮出來,它不再是造夢機器,也不是簡單的對影像資料的實證主義羅列,而是抱著為歷史正名的態度,通過對歷史圖像的重新組織、建構,按照歷史邏輯,根據人們了解真相的需要和紀念大屠殺的心理期待,客觀展現了人間慘劇。
其中《夜與霧》就是通過在短短30分鐘內展現了從納粹上臺到二戰結束,視覺直接性和結構嚴密性激發了人們強烈的“大屠殺體驗”。也因此,《夜與霧》讓電影成為外部史料的一部分。
影片銳利的思考方式,就像歷史的副本。《夜與霧》幾乎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紀錄片,集中營的慘相無情地呈現在我們面前,導致阿蘭#8226;雷乃被要求刪除一些恐懼的畫面。德國駐法國大使館竭力阻止該片在戛納電影節上放映,但這些畫面已成為歷史的遺產被永久保留在20世紀的記憶中。
《夜與霧》告訴我們,大屠殺并非是道德上有缺陷的個人犯罪行為,或者在非理性的意識形態下脫離了文明約束的結果,影片憑借確鑿的史料告訴我們,劊子手在執行屠殺時神志清楚、道德正常。
反思是為了不遺忘
當生活重新建立時,我們不停地在問為什么會發生種族屠殺?而電影應該做的是合理解釋,而不是把它丟進歷史問責的循環。
展現大屠殺不僅是為了集體修復種族滅絕的記憶,更是為了避免人們重復自我毀滅的盲目性。當公眾在電影中被要求重新思考大屠殺時,他們會問: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在人類文明的現代社會會發生如此恐怖的集體屠殺?這是我們時代軀體上的一塊毒瘤造成的,還是西方文明恐怖但合理的產物?
如果電影始終追求自我辯解的精神安慰,就會在道德和理性上失去戒備。德國人承擔的責任越多,我們就越安全,我們為捍衛這種安全所作的努力也就最少。如果把大屠殺的歷史罪責整體推給德意志民族的精神頑疾,就會迅速完成大屠殺的精神服喪,獲得解脫,而讓“傷痛”變成“疤痕”。如果還債和清理歷史賬目能窮盡大屠殺的歷史意義,那么最好就讓這令人恐怖的歷史永遠停留在過去。
歷史清算是我們需要記住大屠殺的唯一理由,但當這個理由因清查對象的消失,就逐漸失去其現實意義,這才是最危險的遺忘。
有時候,幸存者和見證者才能更加珍貴地去展示那段慘痛的歷史。在影片《浩劫》的開頭,導演問一位在采訪中微笑的猶太幸存者:“你剛才為什么會笑?”老人說:“活下來了,難道還要哭嗎?”幾分鐘后,他說到自己在收拾被屠殺者的尸體時,突然發現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哭了,在這次采訪之前,他甚至不敢向人回憶這些細節。
間接的、帶有反省特征的震撼才能真正體會那段歷史。對于觀眾來說“只有走進毒氣室的人才看到了毒氣室的結局”,因為人類慘劇的核心內容無法被再現。
娛樂的消費屠殺
作為知名的導演,斯皮爾伯格曾因為是猶太人而感到恥辱。但在籌拍《辛德勒名單》時斯皮爾伯格去除了對自己猶太人身份的恥辱感。“我曾因自己是一個猶太人而感到恥辱,但現在我感到驕傲,我甚至不知道這種轉變是什么時候發生的。”
1993年3月1日開拍時,上帝之手已經搭在了斯皮爾伯格的肩上,因為當他需要下雪時,真的下雪了;當他希望雪停住時,雪真就停了。斯皮爾伯格的劇組達到210人,3萬名群眾演員,126個有對白的角色,在35個地方搭建了126處外景,耗資2200萬美元,斯皮爾伯格“就像指揮一支軍隊”。在開拍之前,所有人在奧斯維辛舉行了追悼儀式。但這種慎重產生了一個強大的悖論,一部大屠殺電影已經變成了娛樂?對斯皮爾伯格來說,大屠殺越娛樂,他越有挫敗感。
奧斯維辛集中營和南京大屠殺同為20世紀最傷痛的人類浩劫,但是受到的關注程度不同。在關注上,也很少有人創造性地表現南京大屠殺。
隨著中國改革放開的推進以及日本開始否認大屠殺,中國電影人開始把目光放在了這一題材上,并拍攝了一系列以南京大屠殺為背景的電影。但在數量、質量上,南京大屠殺的歷史研究、認真反思、文學和影視再現都遠遠比不上奧斯維辛。
但最近幾年,很多藝術家都嘗試著把民族過去的恥辱塑造成與超級大國相匹配的形象。在類似題材的塑造中,民族主義占主導地位,投當局所好,日本人被塑造成愚蠢、殘忍的野獸。而陸川等人由于把日本士兵刻畫得很人性化則被批判稱漢奸。
比如《金陵十三釵》為了投當局所好,把日本人塑造成愚蠢、殘忍的野獸,唯一的例外是一位將軍聽到音樂時哭了。
《金陵十三釵》小說作者嚴歌苓說,張藝謀的電影就是以她的小說為藍本的。“人們覺得受到冒犯。我說,該感到羞恥的是強奸者和謀殺者。”
《金陵十三釵》中的情色化、虛構歷史及過度營銷,不是孤立的現象,是很多文化、政治癥候的發作,包括文化上的不自信、經濟上的焦慮感、缺少自主的知識產權、以及缺乏民族的自信心。只不過張藝謀這一次的癥候發作觸及了民族創傷的底線。
但也有藝術家把日本士兵刻畫得很人性化。2009年上映的一部關于大屠殺的電影《南京!南京!》開始的畫面是:一小群日本兵碰巧來到躲滿難民的教堂,一位老人舉手投降,日本兵眼里滿含同情。電影叫好又叫座,可是爭議很大。“一夜之間,我成了民族敵人。”《南京!南京!》導演陸川說。
當然,對很多人而言,日本人的殘暴—比如士兵閹割和尚、強迫父親強奸女兒—太不堪入目。所以,張藝謀塑造純潔的中國人面對日本魔鬼令人滿意。
但是,對陸川等其他人而言,要求有細微差別:“我不想在自己的電影里說謊,我確實相信日本人也是人。這是基本事實。”
在大屠殺電影短短幾小時內,每一位觀眾都會深陷在屠殺的恐懼中,正如南京大屠殺在西方人的意識里已經很多被遺忘了,但卻仍然是中國人心中之殤。每一部屠殺的電影都是一次地獄之行。
Josephine根據the daily beast、《時代》、《洛杉磯時報》綜合編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