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體積,沒有線條。描繪時,絕對不要注意輪廓,而要著眼于高凸面,是高凸面支配著輪廓。”
——羅丹
很長時間以來,我都是以平面的眼光看東西的,因為覺得用形狀觀察和描繪東西,省去了遠近這層因素,應該比較容易畫準形體。前陣子看到羅丹這句話,突然覺得可能就是這種觀察習慣導致我畫的東西總是顯得單薄。雖然輪廓對了,但是那只是二維空間的,三維空間里需要表達的東西我從來都忽略了。觀察是作畫的第一步,用平面的眼光看畫出來的自然沒有空間感。
所以,最近畫畫時一直提醒自己,要立體地看東西!
希望有所突破…… 2008年12月15日
“好小說的寫法,只有在寫好小說的時候才能明白,像自行車的騎法要在騎得非常好的時候才能明白一樣……然而與騎自行車不同,寫出好小說的體驗,此后并不總是通用的。即使是已經擁有半個世紀以上創作經歷,也寫出了許多好小說的作家,也會不小心感嘆‘忘了小說的寫法’”。 ——《一個人的好天氣》評論
也可以說,畫好畫的方法,只有在畫好畫的時候才能明白。別人告訴你怎么畫,看書或是聽人親授,當時懂了,大腦意識懂了,但那是儲藏知識,不是真正消化。唯有能夠心手合一了,唯有誕生了一張畫甚至需要幾張畫達到或者超越了心中想象的它的模樣,才真正享受到對那些聽來的、看來的東西心領神會的暢快和得意。
畫是畫出來的,不是想出來的,所以要多畫,否則根本連進步的機會都沒有。整理兩周的人體快寫作業,看最初那些顯然不知該往何處安放的畏首畏尾的線條,到后來漸漸有些意氣風發的意味的筆觸,這種感覺尤甚。
然而正如評論所說的,這種得心應手的體驗不是找到之后就可以一勞永逸的。不同的對象、不同的材料,包括不同的狀態,這種體驗都有可能失靈。就像這兩周,男模特或女模特,炭條或丙烯,心情愉快或壓抑,都在畫面上體現出不同的效果,時好時壞。
而且當我用一種還算順手的畫法畫了多張以后,手頭就會因為熟練開始“游”起來,就會開始懷疑這樣畫有沒有意義。
這個問題困擾了第二周的很多天,老師又有事不能來,心里很沒有底。中途也刻意改過工具,但效果不佳,只好退了回來。
昨天聽了賈老師講課,這個問題似乎有了些眉目。
我之所以覺得是在重復,是因為我在追求畫面的水墨效果,這種東西乍看之下新奇,看多了也就不過如此。而本質的問題是探索人體的結構和韻味,每個姿態都應該有獨特的表情,著力去捕捉這本質的東西,才能覺得有東西可畫,畢竟我在這方面的能力是相當欠缺的,畢竟本質的東西是耐人尋味的。 2010年3月12日
我希望記得自己經過的事情、有過的想法。如此,回頭看到的人生才不會像一棵光禿禿的樹,唯有枝干,沒有葉脈。
文字通常被用作收藏這些靈光乍現的念頭、轉瞬即逝的感覺、難忘或易忘的經歷。它是這樣一種語言:可將事物的色聲香味、事件的周折委曲、內心的柔腸百轉盡數傳達,細致入微。比如看那些西藏考察筆記,不惜筆墨處,便細枝末節也不會落下。
繪畫亦是一種語言,它可以很直觀,卻很難如文字具體。馬老師說:“藝術表達真實的感覺,而非真實本身。”我想它大概是一種“寫虛的寫實”——傳達感覺是“寫虛”,傳達得精準便是“寫實”。這是繪畫的局限,也是它的特點。
用這樣一種語言敘述我在西藏,不得不承認過程中的磕磕絆絆。有時,畫面效果也許還好,但自知是言不及義甚至南轅北轍的,只好推倒重來,去尋找最初的感覺和更適合的形式。
即便深感運用繪畫語言表述的不自如,但是能像使用文字一樣,為將來的自己留住今天而畫,讓我覺得畫畫是一件柔軟、溫存的事情。仿佛是用他來說體己的話,不似對著一個陌生的模特或一組不相干的靜物,是為給別人看而畫。這樣的差別,大概是我見外。
也許藝術可以承載許多意義和價值,但對于現在的我,把它變成一種可以為我自如用于誠實記錄的語言,便是莫大的歡喜。 2011年12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