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人的美好追求與現實殘酷遭遇之間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矛盾,這在《命若琴弦》中得到了充分體現。文章將對史鐵生的小說《命若琴弦》進行相關分析,探討處于人生困境中的人如何追尋生命意義,以及在此過程中體現的審美超越精神,從而欣賞該小說的價值所在。
關鍵詞:永恒追求;荒誕;審美超越
[中圖分類號]:I20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6-000-02
希望帶來的理想世界充滿了瑰麗的色彩,然而人的現實生存又飽含冷峻的淚水。《簡·愛》中說道:“人活著就是為了含辛茹苦。”一方面是對幸福生活無限的追求,另一方面是現實遭遇的種種苦難。人生悖論情結,在人的生存中不斷得以體現。
《命若琴弦》中描寫了一老一少兩個瞎子,每人一把三弦琴,走鄉串戶,說書為生。老瞎子從他師父那里得到了一張藥方。藥方藏在老瞎子的琴槽里,師父說彈斷一千根弦之后取出藥方抓藥,就可以讓眼睛復明。懷抱著這樣美好的希望,五十年來,老瞎子每天和小瞎子攀山越嶺,走遍大村小舍,努力不懈地去彈自己的琴,追尋重見光明的理想生活。
可是在野羊坳村終于彈斷了最后一根弦后,老瞎子才知道那藥方原來是一張白紙。一切都不過是一個謊言,希望瞬間破滅,人生的意義成為一種虛無。
然而,老瞎子沒有把這個真相告訴小瞎子。他鄭重地把那張無字白紙封進了小瞎子的琴槽,而且讓他記住一定要彈斷一千二百根琴弦。人類生存的尷尬處境,在此時得到淋漓盡致的體現。生命的意義何在?是一個虛設的目的還是其他?作者的尋找,最終在他的審美超越中得以實現。
一、在美好希望之中的永恒追求
人對存在意義和存在價值不朽追求體現了永恒。《命若琴弦》中老瞎子的形象成為人類永恒追求形象的一個縮影。
茫茫蒼蒼的群山之中,發了黑的草帽起伏攢動,老瞎子始終堅持自己的追尋,相信著希望的實現,相信著重見光明日子的到來。面對視覺黑暗的人生,卻點了一盞希望的心燈,指引漫長人生的方向,充滿了理想世界的絢爛色彩。老瞎子的師父,在老瞎子二十歲的時候為他在琴槽里封存了一張治好眼睛的藥方。熬了五十年,盼了五十年,彈了五十年,此時的老瞎子已經七十多歲了。這些年來,匆匆忙忙,在人生的河流中漂流,起起伏伏,兜兜轉轉,不論坎坷歡喜。五十年中始終有著對希望的向往,對光明的渴望。
這種對存在意義和存在價值不朽的追求成為支撐老瞎子人生的堅實砥柱。老瞎子練就了深受歡迎,所有人都稱贊的琴技和口技,是因為對希望的不朽追求;七十歲的老瞎子朝氣蓬勃,翻山趕路時連十七歲年輕力壯的小瞎子“緊跑幾步”也還落在后面幾丈遠,也是因為他對希望的不朽追求;老瞎子常常享受到“最知足的一刻”,有著區別于叫花子的“有手藝”受歡迎的人格尊嚴,還是因為他對希望的不朽追求。
當腰間的粗布小褂被汗水大片大片的寢室,路上的黃土越發的干燥,隨著夏季的到來,說書的熱鬧季節也到來了。老瞎子為了實現自己的希望,奔趕了一程又一程,熬過了一夜又一夜,帶領著小瞎子走家串戶趕著去說書。在老瞎子看來,希望即將實現,彈斷一千根琴弦的日子就在這個夏天。他每天不停息地彈著這些琴弦,心里還始終記得要盡心盡力地去彈斷每一根弦,對于自己人生的希望沒有半絲敷衍。五十年里,因為不滅的希望,讓他一路堅持,一路憧憬。此時的美好希望或許也是一種對人生不斷要求的欲望,老瞎子在這美好希望之中跋山越嶺,不斷去追尋自己心中的那一抹光明。頗有費爾巴哈“我欲,故我在。我愛,故我在”的思想。欲望不滅,追求不止。
二、荒誕人生:希望帶來虛妄
老瞎子這個形象體現的荒誕性主要指人生希望上的荒誕性,在這里刻意表現了人類生存的困境與荒誕。魯迅曾說:“希望之于虛妄,正與絕望相同。”當老瞎子終于彈斷了一千根琴弦,他幾乎連跑帶爬地回到了小廟,天不亮就動身獨自去抓藥。當所謂的希望即將來,視覺的光明即將實現時,等待他的卻是一張白紙。老瞎子的臉色變得像骨頭一樣蒼白,他不想動彈,吸引他活下去、走下去、唱下去的東西全都消失了。老瞎子發現之前的一些希望都是空的,他在逐漸衰老了。
目的本來沒有。所謂的希望,期待的光明人生,不過是一場謊言,一場伴他走過一生的謊言而已。所有的努力頃刻間化為烏有,所有翻過的山,走過的路,受過的曬,挨過的凍,受過的委屈,一輩子的希望在這一刻全部崩塌。面對這荒誕的世界,老瞎子開始感受到生命的逝去,覺得自己的身體在熄滅。他迅速的變得衰老起來,只是無所事事的躺著,不彈琴也不唱。
老瞎子的故事也讓人聯想到西西弗斯的神話故事。西西弗斯觸犯了眾神,諸神為了懲罰西西弗斯,便要求他把一塊巨石推上山頂,而由于那巨石太重了,每每未上山頂就又滾下山去,前功盡棄,于是他就不斷重復、永無止境地做這件事。西西弗斯的生命就在這樣一件無效又無望的勞作當中慢慢消耗殆盡。明知道巨石會落下來,但西西弗斯還是要一步步艱辛的把他推上去,再眼看它自己毫不費力地滾下來,這本身就是一種荒誕的人生。
《命若琴弦》里的老瞎子,得知琴弦的謊言后,卻仍然讓小瞎子去盡力彈斷一千二百根琴弦,去實現所謂光明的希望,這同樣也是一種荒誕。沒有所謂的目的,更沒有所謂實現的意義,但還是要這樣去做。史鐵生也在這里揭示了人類悖論情節,無論什么樣的目的都是不具備終極意義的。
三、荒誕之中實現審美超越
卡夫卡曾認為自己總是企圖傳播某些不能用語言表達的東西,解釋一些難以解釋的事情。其實很多作家都把表達一些哲理和觀念等作為他們創作的目的乃至最高的審美理想。史鐵生《命若琴弦》的構思也是這樣。史鐵生意識到了苦難存在是必要的,但他采取的是審美的方式來看待苦難。同時他認為,超越苦難的過程也是一個審美的過程。也許的人心靈自由,也只有在審美中才能得到最佳的體現。人類為了超脫困境,需要以審美的方式走向心靈最終的解放。而在《命若琴弦》里作家史鐵生就是一個出于塵外,在困境中選擇通過審美的方式來解放心靈的人。
絕望的老瞎子想起他師父的話,他們的命都是系在琴弦上的。人們的命也都像這琴弦,需要拉緊才能彈好,而只要彈好了,一切也就夠了。老瞎子終于明白,原來這一切的東西都是空的。以前是師父的話通過一紙藥方把琴弦和心弦都扯緊,即使那個東西本是虛設。的確,目的本來沒有。他終于明白,命若琴弦。雖然最終的那個目的可能只是虛設,但只要拉緊生命的琴弦,以往那些奔奔忙忙、興致勃勃的翻山、趕路、彈琴,乃至心焦、憂慮都是快樂的。
目的即使是虛設的,可是也非有不可。否則瞎子們的琴弦就拉不緊,拉不緊也就彈不響。
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命若琴弦,當最后一根預設的琴弦彈斷之后,才突然發現一切本來沒有意義。生命的意義也許本就不在于它的結局,人生是一個向死而生的過程,關鍵是要如何去實現這個過程。老瞎子的師父、老瞎子,都采取了用善意的謊言讓下一代人在追尋希望的過程中,來實現對生命的體驗。即使知道最終一切都是一場虛無,但老瞎子開始學會了真正去面對這個荒誕的人生,去享受這個參與的過程,并在其中發現了生命的意義,最終體會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一個人的人生境界在一個人的人生意義和價值中得到顯現。在《命若琴弦》中老瞎子的心靈,升華到了審美的層面。他開始從琴弦中領悟到了生命的意義,也開始學會回到生命的過程中去體驗、去感受其中的美,最終實現了對處于人生困境中的超越。這種超越是一種審美超越的方式,它是一種通過老瞎子的現實人生此在而實現的超越,是一種即自的超越,水到渠成的超越。
在《命若琴弦》中,史鐵生把老瞎子的生存與死亡、生存的困境與對困境的超越,作為一個重要的命題。在而對荒誕、悲劇的命運的時,人與命運的頑強抗爭更讓我們體會到生命的頑強與偉大,體會到了人性的崇高。朗吉弩斯認為,崇高的基本特征就是靈魂的自我超越。老小瞎子身體雖然殘疾,但是他們以自己的頑強實現了與正常人在生命價值和人格價值上的平等。史鐵生在文中通過對老小瞎子堅強毅力、執著追求、美好期待的刻畫,表現他們對光明的追求過程充實而精彩、悲壯而美麗,把他們對困境的無法回避轉向了一種審美超越的實現。
史鐵生是用審美的眼光來看待人類遭遇的困境,以審美的態度來關注生命的。《命若琴弦》中由起初對美好希望的不斷追求到希望的幻滅,再到找尋生命的意義之所在。在荒誕中追尋生命的意義,在困境中實現自身的靈魂越獄,最終實現了審美超越的升華。
參考文獻:
[1]、史鐵生:命若琴弦[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2008
[2]、楊 琛:《生存的悖論與命運的超越》——史鐵生《命若琴弦》的敘事學淺析[A],青年文學家, 2011年第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