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黑衣人3》作為近期上檔的大片,卻以其中文翻譯在網上引起眾多爭議,譯者作為特殊的讀者(觀眾),在作品的傳播和接受中起到至關重要的地位,需要注意在對白文本的意義限制下盡力去填補必要的空白,從而更好地幫助譯文為觀眾所接受。
關鍵詞:黑衣人3;接受理論;文本意義;對白翻譯;文本召喚結構
作者簡介:曹薇(1989.4-),新疆阿勒泰市人,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2011級碩士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6-0-02
一、本土化翻譯:想說愛你不容易
近期熱映的《黑衣人3》(以下簡稱《黑》)風頭甚健,這部好萊塢科幻喜劇大片不僅以其演員陣容、3D特效吸引眼球,對白翻譯也成為熱門話題,諸如“傷不起”、“坑爹”等網絡流行語頻頻出現,古詩詞“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一失足成千古恨”穿插其間,熱詞“瘦肉精”、“地溝油”、“穿越劇”大量被使用,通篇對白頗具“中國特色”。網友卻發起一場“黑衣人對白捉蟲”的活動,逐字逐句聽譯全文,對比院線上映的對白版本,指出《黑》為了刻意“接地氣”,有多處遺漏、杜撰、改變原意及語義不通的錯誤。該片出品方哥倫比亞公司中國區代表也表示“我們希望翻譯做到‘信達雅’,但肯定有遺憾和不足。網友的意見我們虛心接受,以后在本土化的同時,會盡量忠于原作。”
影視作品對白翻譯本土化早已有之,早在06年《加菲貓2》于國內上映時,“粉絲”、“頂”這樣的字幕令觀眾喜出望外。北京某影城調查顯示,近八成觀眾認為翻譯是最大的亮點1。不難看出,這些打破傳統死板直譯的歸化式翻譯,使影片更貼近國人生活,增強娛樂性。由于語言障礙,電影并不能完全被觀眾把握,必要的本土化翻譯是有益的,正如翻譯理論家奈達所言:“語言是文化的一部分,任何文本的意義都直接或是間接地反映一個相應的文化,詞語意義最終也只能在其相應的文化中找到。”2
但同樣是使用本土化的歸化翻譯,為什么《黑》卻慘遭一片罵聲呢?“其實對于觀眾來說,在一部進口大片中出現一些本土化的字句,雖然已經不新鮮,但也不至于會很討厭。但如果這類字幕太多,就成了問題。”一位媒體編輯認為,《黑》的字幕之所以引起大量觀眾反感,主要是因為這種手法被“濫用”了。
怎樣才能在對白翻譯中做到合理的本土化翻譯呢?譯者的接受及翻譯行為尤為重要,所以本文試圖以接受理論為基礎,從譯者在影片接受中的作用、對白的文本意義、文本的召喚結構三個層面上探討《黑》對白翻譯的接受效果。
二、譯者:特殊的受眾
接受理論興起于20世紀60年代后期,主要代表有姚斯、伊瑟爾等,以現象學和解釋學文論為基礎,關注讀者在整個文學接受活動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認為讀者是文本接受歷史的決定性因素和能動的主體,其固有的前理解或期待視野以及審美經驗與能力直接影響文本的接受和效果形成。
譯者作為特殊的接受群體,與普通觀眾一樣受到前理解和期待視野的束縛與影響,但特殊的身份限定其在翻譯過程中居于原文——譯者——譯文的橋梁位置,不僅在解讀原文文本的過程中受到源語文本的限制,又在翻譯過程中受到目的語語法規則的影響。所以,其主觀能動性發揮限度的控制,至關重要。在譯者這一特殊觀眾之外,譯文讀者也可以參與到譯文文本的接受活動中來,但是由于譯文文本已經不同于原作品,所以這種接受互動對于原作品影響不大,只能影響到譯文的接受活動,對于原著作品卻基本沒有接受效果的作用。
三、對白的文本意義:譯者舞蹈的節奏
在作者中心論的影響下,文本意義被認為是作者的思想意圖在文本中的體現,是不依賴于作品、讀者的客觀獨立存在。隨著西方文藝理論的語言學轉向,理論家們的目光轉向文本本身,文本意義也被看成是語言本身的建構,其范圍擴大到了語言的組織、結構、技術等內容。但無論是作者中心論還是作品中心論,無一不是將藝術作品本身看作一個確定的不可改變的客體。而接受理論立足于以讀者為中心,將文本意義看做是真理發生的方式或意義顯現與持存的方式,是在一定的范圍和制約下,作品的潛在勢態與讀者接受相互作用的產物。一方面,對白文本有其內在的特性,比如類型、風格、語言等具體審美經驗,引導并制約觀眾對文本進行理解和解讀,另一方面,觀眾在觀影之前具有自身的前理解或期待視野,觀影的過程中通過接受影片畫面、聲效、對白文本意義等來闡釋影片,最終實現影片對白的文本意義。
長期以來,譯制片被要求忠實于源語文本。對白翻譯被看做對源語文本的摹寫或復制,譯者只需要使用語言技巧對其進行轉換、調整。在這一過程中,譯者僅僅是一個消極被動且機械的傳聲筒,不具有讀者身份和讀者能動性。
為了更好地在文化層面上進行傳播,譯者突破機械轉化的限制,將中國文化特色融進翻譯行為,以特殊讀者的身份接受影視作品是完全可以的,相應的成功之作也數不勝數。例如美劇《生活大爆炸》中,主人公被批評總是不能停止糾結時說道:“If I could, I would, but I can’t, so I shan’t”,譯者將這句簡潔有節奏感頗強的臺詞譯為“糾結不是我想停,想停就能停的”,言簡意賅,同時又融入了當時頗為熱門的神曲《愛情買賣》的歌詞語體,堪稱成功。
反觀《黑》,譯者明顯試圖跟隨之前各類大片“試水”網絡熱詞及中國特色對白的成功案例,在對白翻譯中加入過多的個人主觀性,將that's just not living a full life翻譯成“一失足成千古恨”,更將接下來的Lonelier too, since you're the last Bogladyte standing譯成“天長地久有時盡 此恨綿綿無絕期”。不準確的中國特色臺詞的出現也許會讓觀眾笑成一片,但是參看原文之后,難怪眾多觀眾發出了“被騙了”、“感情看的是改編”的感慨。
誠然,譯者本身是特殊的讀者,具有讀者(觀眾)的審美經驗、前理解和期待視野,這些都毫無例外地影響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作用,此外,影視作品尤其是商業性作品具有票房要求,勢必會對譯者進行影響,使其的翻譯活動摻雜商業因素。因而《黑》中譯者大量使用中國特色翻譯是可以理解的行為。只是太過于天馬行空以至于忽略了對白文本不可突破的規定性的一面。“源語文本對譯者有一定的制約性,有被決定了的性質,它不是可以被隨意解釋的”3,在種種因素限制下,譯者必須按照對白文本的引導和暗示去理解闡釋,所以即使翻譯結果多樣,勢必都被局限在一定范圍之內,超過了這一范圍,就不能稱之為翻譯,而是改寫或改編了。
四、空白:對白文本的召喚結構
文本的召喚結構是接受理論的重要概念之一,是伊瑟爾在英伽登的作品存在理論和伽達默爾的視域融合理論基礎上提出的。伊瑟爾接受了英伽登認為的“作品是一個布滿了為頂點和空白的圖示化綱要結構,作品的現實化需要讀者在閱讀中對未定點的確定和對空白的填補”4,并且強調空白本身就是文本召喚讀者閱讀的結構機制。接受理論認為,文學作品的空白是文學作品為讀者接受并產生效應的基本條件。在閱讀過程中,讀者積極主動地參與文本意義的生成,填補文本中的意義空白,從而將對白文本具有的潛在意義以不同的方式呈現出來,賦予其多義性實現的可能條件。如王松年指出“譯者應在文本規定性的制約下,運用自己的經驗和想象去填補文本中的空白”5,王樹槐和粟長江也撰文 “只要審美效果受到影響,就應該填充不定點”6。
當然,對于空白點的補充必須有質和量的控制。正如胡安江指出:“采用化隱為顯的辦法,往往會使文本的文體價值、詩學功能和審美效果喪失殆盡”7。接受理論強調讀者的能動作用在于填補空白,但是只限于文本和審美感受的接受、體驗層面,并不表現在創作層面,所以譯者固然對于空白有自己的理解,但一定要注意這只是眾多可能性解讀中的一種,如果譯者一味注重在翻譯過程中填補空白,勢必將解讀強加給觀眾,降低觀眾接受行為的效果,這實際上是對作者和觀眾雙方的不尊重。
如上所述,伊瑟爾強調空白的多少與作品的藝術價值成正比,但在接受理論中,讀者接受是文本被接受的根本,空白過多造成信息缺失,空白過度填補也會造成文本召喚結構的破壞。所以譯者應該在其間努力尋求空白填補把握的折衷點,在不影響對白接受理解的情況下,盡力填補空白,達到最佳的審美效果。
五、結語
網絡的熱點有著“三分鐘熱度”的特色,絕大部分都避免不了風頭過后迅速隕落的命運。網絡化的語言也是如此,它以網絡為載體,速成而速朽,信息爆炸時代的更新、傳播、遺忘速度都是驚人的。今天還風頭正健的新詞新語,明天可能就被置換掉了。試想一兩年前火爆網絡的諸多流行詞,存活至今的已然不多,所以一味以網絡熱詞來本土化影視對白翻譯不可取。有心加入笑點和亮點是可以理解的,但過猶不及,過于密集的轟炸容易引發審美疲勞,從而使苦心設計的橋段異化成眾多“槽點”,便是“雙輸”局面了。
注釋:
[1]、網易新聞:“黑衣人3”翻譯本土化引反感 特工吟詩不倫不類.
[2]、參見謝滿蘭.讀者接受理論與影視字幕中的隱喻翻譯[J].廣東教育學院學報,2007.
[3]、呂俊、侯向群.英漢翻譯教程[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4]、朱立元.當代西方文藝理論[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
[5]、王松年.翻譯:向接受美學求助什么?[J].外語學刊,2000(4)
[6]、王樹槐、粟長江.文學翻譯不定點的具體化:張力與制約[J].四川外語學院學報,2005(4)
[7]、胡安江.文本的意義空白與不確定性[J].四川外語學院學報,200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