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爾·努德(Per Nuder)是瑞典前財政部長,在任時,經常有歐洲其他國家的政客接近他,希望了解瑞典經濟的成功秘訣。面對這些疑問,他總是用一句話作為回應:“大黃蜂正在騰飛。”
這種說法雖然模糊,但卻很恰當。正如科學家們驚訝于大黃蜂這樣笨拙的昆蟲竟然會飛一樣,歐洲的領導人們也想知道,瑞典和它的北歐鄰居們是怎樣背負著終身福利制度所帶來的沉重壓力高飛的——而且還比歐洲大陸上其他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的經濟體“飛”得更高。在世界經濟論壇(World Economic Forum)發布的2011-2012年世界競爭力報告(Global Competitiveness Report)中,北歐國家瑞典、芬蘭和丹麥在前九名中占據了三席,而且,這些國家在生活水平、教育和醫療保健等幾乎所有的國際比較項目上都名列前茅。北歐國家正在趕超歐洲經濟的平均增長水平,并因其財政盈余充足的大規模公有經濟而引人注目。
瑞典:大黃蜂如何高飛?
近年來,瑞典—直以來都是學術界的關注熱點,原因很簡單,因為按照傳統的經濟分析理論。瑞典這個國家根本無法生存。瑞典擁有世界上最重的賦稅和最慷慨的社會福利體系,是世界上最公平的社會;但同時,瑞典也是個經濟生產能力極強、科技非常發達的社會,它擁有世界上最成功的資本主義企業。其國民享受著世界最高的生活水平。通常來說這兩方面并不能共存,所以瑞典就像一只大黃蜂一樣,理論上來說并不能“飛”,不過,事實上這只大黃蜂飛的很好。
瑞典經濟體系的特點有:
高收入
普遍的社會福利和稅收政策高水平的工會組織和經濟集中制勞資雙方間悠久的和平與合作歷史。
世界上最高的稅收
世界上最高水平的社會消費高度的兩性平等。
它們是如何做到的呢?在歐盟正在努力度過其生存危機的今天,這個問題提得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2005年,英國首相托尼·布萊爾(Tony Blair)開始擔任歐盟輪值主席,亞洲幾大強國的崛起讓他產生了減少貿易與就業壁壘、從而引導歐洲市場變得更為自由的想法。但是,他遭到了當時的法國總統雅克·希拉克(Jacques Chirac)及其盟友的反對,因為他們認為這樣會削弱所謂的歐洲大陸社會模式。
德國前財政部長漢斯·艾歇爾(Hans Eichel)也是北歐模式的擁護者之一,他曾邀請努德和他一起參與競選,但是,以艾歇爾為首的社會民主黨人失敗了,因為他嘗試在市場與福利政策之間取得更好平衡的想法激怒了那些傳統制度的支持者。
經濟學家認為,北歐國家如今所擁有的堅實基礎,得益于他們在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所經歷的痛苦重建歷程。在當時日漸激烈的競爭之中,北歐開放了自己的市場。無利可圖的制造業被淘汰了,科研水平提高了,高科技產業得到了發展,服務行業建立了起來養老金和失業津貼等政府項目被嚴格控制如今,這些國家的失業率是可控的,盡管有些經濟學家質疑這些統計數據的真實性,但在測量每個工人創造了多少財富生產力方面,北歐國家仍遙遙領先于歐洲的平均水平。
漢斯·卡爾森(Hans Karlsson)是瑞典就業部前部長,他將瑞典的進步歸功于工會對這個快速變化世界的認識。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工會一般都反對貿易保護主義,并將外包看做是必須面對的現實。卡爾森說:“瑞典的工人們不會嘗試去阻止經濟改革,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有作為緩沖的依靠?!?/p>
北歐的成功被經濟發展停滯不前的法國和德國領導人看在了眼里,他們羨慕北歐的成功,因為它們似乎證明了一個國家的確可以擁有一切:慷慨的失業救濟金、便宜的兒童保育、免費的教育和醫療保健、健康發展的經濟和穩定的財政收入。
當然,伴隨著社會服務而來的就是成本問題。北歐國家的稅收收入大約是其國內生產總值的50%左右,而在所謂的盎格魯-撒克遜國家中,這一比例大約是35%左右。但北歐國家的公民似乎很愿意承受較高的稅收,因為高稅收意味著高水平的保障。
北歐模式也吸引了歐洲大陸上很多政客的關注,因為它與盎格魯-撒克遜“小政企,大私企”的模式恰恰相反。
丹麥前首相兼歐洲議會社會黨主席波爾·尼魯普·拉斯穆森(PoulNyrup Rasmussen)說:“北歐模式為我們如今所面臨的挑戰提供了一些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钡谄渫ㄟ^布魯塞爾的一個研究小組所發表的文章中,拉斯穆森也警告其他國家不要“糟糕地唱卡拉Ok”——盲目地模仿北歐模式。他說,所有的國家都必須要認識到光靠政策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因為北歐模式首先是一種工人與雇主之間互相合作的精神。
當然,總會有懷疑論者認為北歐企業看起來良好的資產負載表除了受益于政府的良好政策,還歸功于好運氣和恰當的時機。世界其他國家對北歐國家出口產品的需求十分強勁:挪威的石油、瑞典的鋼鐵還有芬蘭的紙漿造紙。北歐地區還從繁榮的技術發展中獲益匪淺,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芬蘭的諾基亞(Nokia)和瑞典的愛立信(Ericsson)這樣的企業。
但諾貝爾基金會主席兼瑞典化學公司AGA前總裁馬卡斯·斯托赫(Harcus Storc)卻說:“我正試著敲響警鐘,我們碰到了太多同時發生的幸運事,但這些并不會持續太久?!?/p>
斯托赫說,雖然瑞典的稅收制度在20世紀90年代經過了改革,但對公司來說仍然難以負擔,并且導致了很多公司的虧空。而像宜家家居(Ikea)、利樂包裝公司(Tetra Pak)和Skype這些源自于瑞典的知名企業,都沒有在瑞典國內進行經營,也主要是因為瑞典沉重的稅收。
瑞典保守黨前主席弗雷德里克·賴因費爾特(FredrikReinfeld)認為,有些經濟數據會讓人產生誤解,比如失業數字就并沒有對暫時休假的人做出說明。他說:“我們將很多只是看上去并沒有失業的人排除在了統計之外。”
經濟學家認為,這樣的批評對于丹麥來說同樣適用,因為丹麥有成千上萬沒有被納入失業統計的人口正在接受由國家資助的工作再培訓。
瑞典雇主聯合會首席經濟學家斯蒂芬·福斯特(StefanFolster)同樣對瑞典經濟是否能長期健康發展憂心十中十中。他認為,受稅收制度影響最嚴重的是小型企業,因為它們不會像大企業那樣得到同樣的稅收減免。他說:“瑞典真正的軟肋在于其小企業及企業家?!比欢蠖鄶到洕鷮W家并不像福斯特那樣悲觀。芬蘭或許過于依賴紙漿造紙業,但瑞典的多元化經濟足以承受某一物品價格下跌所帶來的影響,而挪威也從石油收入中獲得了大量存款。經濟學家們預測,在接下來幾年里,北歐國家將會以2%到3%的經濟增長速度穩步發展。
商界領袖們同樣也很樂觀。卡爾·貝內特(Carl Bennet)是生產醫療器械的Getinge Group公司的董事長,他同樣認為稅率應當降低一些,但這并沒阻止他將自己的員工人數從1989年接管該企業時的400人提高到如今的1300人。
20世紀90年代稅收制度改革以后,瑞典的所得稅簡化為兩個等級:30%和50%。但有跡象表明,如今的稅率已回到了20世紀70年代的水平,當時,兒童作家阿斯特麗德·林格倫(Astrid Undgren)的個人所得稅率為102%,這意味著她交給政府的錢比自己的收入還多。
貝內特在斯德哥爾摩擁有一家生產呼吸器和人工心肺機的工廠,他說:“我的企業不是圍繞著稅收制度,而是圍繞著知識、結構和市場定位的優勢建立的?!彼倪@家分公司便是典型的科技型企業:300名職工中有120名是負責研究和開發的。
丹·里德伯(Dan Rydberg)是該分公司的一名經理,他高度贊揚了職工們的靈活性。每周三,所有職工會聚在一起來決定下周的工作時數。當訂單較少或出現補給問題時,他們一周的工作時間會少于40個小時,而當訂單較多時,職工們就必須無償加班。從長遠來看,北歐國家似乎為老齡化帶來的挑戰做好了準備,因為他們革新了養老金制度,減少了政府開支。
貢納·維特爾伯格(Gunnar Wetterberg)是白領工會——瑞典專業協會聯盟(Swedish Confederation of Professional Associations)的決策部部長。他說:“20世紀70年代時,我們有著慷慨的福利制度,但到了20世紀80年代末期,我們意識到負擔不起這樣的福利制度。漸漸地,人們開始明白,國家會提供一個社會保障體系,但更多人則不得不自己照顧自己?!?/p>
北歐地區各個國家的政策并不相同。比如,瑞典與丹麥在就業政策方面就有著很大差異:丹麥的就業政策允許在幾乎沒有通知和賠償的條件下解雇職工;但在瑞典,解雇職工或裁員是非常麻煩的事情。
但是在快速變化的經濟環境中,北歐的工會已將裁員看做是一個不可改變的事實。瑞典北歐斯安銀行(SEB)的首席經濟學家克拉斯·??寺〉?KlasEMund)說:“工會已經接受了工人數量會逐步減少的現實,因為科技將會取代他們。這樣的想法根深蒂固。”
經濟學家們說,北歐的工人們都保持著積極參與國家經濟的態度,因為幾個世紀以來,最重要的決定都是由本地政府做出的,而也正因為如此,工人們會覺得他們對于政策有著很大的影響。
但是,對于那些期望用北歐模式來獲得經濟成功的西歐國家來說,這正是北歐模式中令他們最難以理解的部分,因此也就很難被輕易應用于其他國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