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企業所得稅改革會影響企業盈余管理、納稅籌劃、會計利潤與應稅所得差異和投融資決策。2007年企業所得稅改革為我們開展相關研究提供了難得的契機。已有研究尚未涉及本次稅改對會稅差異、企業投資、企業通過變更運營主體地址方式進行納稅籌劃等行為的影響。有關本次稅改對盈余管理和資本結構影響的已有文獻存在樣本偏小,結論不一致,未充分考慮本次稅改特征等問題。上述已有研究尚未涉及或不夠完善的地方,正是未來進一步研究的方向。
【關鍵詞】 企業所得稅改革; 經濟后果; 會稅差異; 盈余管理; 納稅籌劃; 投資; 資本結構
一、引言
企業所得稅影響企業的方方面面,有關企業所得稅經濟后果的研究一直是公司財務和會計領域的熱點和難點。但是很多相關方面的研究迄今為止尚未取得令人滿意的結論,如企業所得稅與資本結構之間的關系、企業所得稅對企業盈余管理行為的影響等。一方面,這可能是因為有關企業所得稅經濟后果的研究涉及會計學、金融學、經濟學、法律等多學科的知識,研究者需要熟悉跟蹤不同學科的術語和文獻;另一方面,可能是數據獲取和度量指標選擇方面的問題。因為企業納稅申報表上的數據一般很難獲得,可以公開獲得的財務報告數據又因會計準則和稅收法規的規定不同而存在偏差,所以有關企業所得稅經濟后果研究中選擇的度量指標和數據往往難以控制其他因素和內生性等問題的影響。而稅法的外生性變化能夠控制其他因素和內生性等問題的影響,因此每次企業所得稅改革都是企業所得稅研究難得的契機。國外的很多研究就是圍繞企業所得稅改革展開的,如美國1986年稅法改革后產生了大量的相關研究(王躍堂等,2010)。除此以外,作為新興市場和轉軌國家,中國在發展階段和制度背景方面與西方國家存在很大差異,這些差異可能影響西方研究成果在中國的適用性。旨在結束外資企業“超國民待遇”,實現稅收公平的新《企業所得稅法》于2007年獲得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新稅法調整了內外資企業所得稅稅率和稅前扣除標準,為我們開展有關企業所得稅經濟后果的研究,檢驗西方相關研究成果在中國的適用性,構建與中國制度背景和發展階段相適應的理論提供了難得的機遇。
本次企業所得稅改革具有哪些方面的特點?這些特點給我們開展有關稅收經濟后果的研究提供了什么樣的契機和困難?已有的相關研究有什么不足和值得改進的地方?未來研究方向和需要突破的難點在哪里?除了已有研究以外,企業所得稅改革還會造成哪些方面的經濟后果?本文試圖在對相關文獻進行評述的基礎上對上述問題進行探討,以期對以后有關企業所得稅經濟后果的研究有所裨益。
二、制度背景
為了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的需要,20世紀90年代初我國先后頒布并實施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外商投資企業和外國企業所得稅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暫行條例》。前者規定,外商投資企業和外國企業的法定基準稅率為33%,生產性外資企業享受“兩免三減半”的稅收優惠,對設立在經濟特區、沿海開放城市等地區的生產性外資企業實行15%、24%的優惠稅率。后者規定,內資企業法定基準稅率為33%,年度應納稅所得額在3萬元以下的稅率為18%,在3萬元至10萬元之間的適用稅率為27%。對于設立在廣東深圳、珠海、汕頭,福建廈門和海南省等五個經濟特區的內資企業,按照相關文件規定,實行15%的優惠稅率。20世紀90年代初頒布并實施的內外資企業所得稅法律法規雖然為內外資企業規定了相同的名義稅率,但是在實際執行中,為了彌補當時我國投資環境的缺陷,吸引外國資金促進經濟發展,我國在實際稅率、稅收優惠和稅前扣除項目等方面給予外資企業很多優惠政策。不可否認,這些政策在當時為吸引外資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但是隨著我國投資環境的改善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制度的不斷完善,這種違背市場經濟公平競爭原則,給予外資企業“超國民待遇”的扭曲的所得稅制度飽受詬病,企業所得稅制度改革勢在必行。
2007年3月16日,第十屆全國人大第五次會議審議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法》,自2008年1月1日起施行。新稅法及其實施細則統一了內外資企業所得稅稅率和稅前扣除標準,內外資企業統一實行25%的企業所得稅稅率,統一實行相同的稅前扣除標準。在工資薪金支出方面,新稅法取消了原來內資企業所得稅暫行條例實行的計稅工資制度,企業發生的工資薪金支出,可以按照實際發生額在稅前扣除。相應地,職工福利費、工會經費和職工教育經費稅前扣除額的計算基礎也由原來的計稅工資改為工資總額。此外,新稅法還提高了公益性捐贈支出、業務招待費、廣告和業務宣傳費稅前扣除比例,同時取消了研發費用加計扣除的條件,以鼓勵企業加大研發投入,提高自主創新能力。
為了實現平穩過渡,對原來實行稅收優惠的公司,“自2008年1月1日起,原享受稅率優惠政策的企業,在新稅法施行5年內逐步過渡到法定稅率。其中:享受所得稅15%稅率的企業,2008年按18%稅率執行,2009年按20%稅率執行,2010年按22%稅率執行,2011年按24%稅率執行,2012年按25%稅率執行;原執行24%稅率的企業,2008年起按25%稅率執行。”
綜上可見,本次企業所得稅改革具有三個特點:一是稅率有升有平有降,對那些原來享受優惠稅率(適用15%稅率)的公司來說,部分公司稅率因在稅改后不再享受優惠而上升,部分公司稅改后繼續享受優惠稅率不變,而對于那些原來不享受稅收優惠適用33%稅率的公司來說,稅改后稅率下降;二是稅率上升的公司稅率是漸次上升,如前所述,為了平穩過渡,自2008年1月1日起,原享受稅率優惠政策的企業,在新稅法施行5年內逐步過渡到法定稅率;三是本次稅改不僅涉及稅率調整,還涉及稅前扣除項目的調整,如前所述,本次企業所得稅改革不僅統一了內外資企業所得稅稅率,而且統一了稅前扣除標準。本次稅改的上述特點為我們開展有關企業所得稅經濟后果方面的研究提供了難得的機遇,同時也產生了一些特殊的問題。
三、企業所得稅改革及其經濟后果
企業所得稅幾乎影響企業經營的每個方面,企業所得稅改革造成的影響自然也會涉及方方面面。在本部分中,我們將關注的焦點集中于那些受稅改影響比較大且稅改能夠為相關研究帶來新的研究契機的領域,包括會稅差異、盈余管理、納稅籌劃、投資決策和資本結構決策。
(一)企業所得稅改革與會稅差異
會計—稅收差異(以下簡稱會稅差異)是指由于會計準則和稅收制度在收入和費用的確認口徑和確認時間上規定不同導致的會計利潤和應納稅所得額之間的差異。會稅差異可以分為兩類,一種是永久性差異,一種是暫時性差異。前者是由于會計準則和稅收制度計算收入和費用的口徑不同導致的;后者是由于會計準則和稅收制度在收入和費用的確認時間上的規定不同導致的。作為一種與會計利潤不同的業績指標,學術界認為應納稅所得額能夠為投資者提供有關企業當期盈余和未來盈余的增量信息。過去十年中,學術界提供了大量有關所得稅費用和會稅差異是否能夠提供有關企業當期和未來盈余增量信息的證據(Hanlon and Heitzman, 2010)。但是該領域一個重要問題是會稅差異的度量問題,有的研究用暫時性差異(如Phillips et al., 2003; Hanlon, 2005),有的研究用總的會計利潤和應稅所得的差異(如Mills and Newberry, 2001),但是并沒有在研究中詳細說明原因。尤其是使用總的會稅差異作為度量指標的文獻,由于會稅差異的來源很多,使我們難以判斷實證結果發現的變量之間的關系到底是由會稅差異的哪部分驅動的。本次企業所得稅改革,取消了計稅工資制度,提高了職工福利費、教育經費和工會經費稅前扣除額的計算基礎,增加了公益性捐贈支出、業務招待費、廣告和業務宣傳費的稅前扣除比例。所有這些措施,都會減少會計利潤和應納稅所得額之間的永久性差異。永久性差異的減少可以使我們以此次所得稅改革為背景,檢驗所得稅改革前后會稅差異與其他變量之間的關系是否發生了顯著變化。如果發生了顯著變化,這種差異很可能是由于上述永久性差異驅動的;如果沒有發生顯著變化,那么它們之間的關系則是由上述永久性差異之外的其他永久性差異或暫時性差異所致。到目前為止,國內尚未發現這方面的研究。不僅如此,永久性差異的縮小還會提高會稅差異的信息含量。在原來的稅制下,會稅差異的來源除了盈余管理導致的暫時性差異外,還包括很多永久性差異項目。而新《企業所得稅法》的實施,可以降低永久性差異的程度,進而提高會稅差異的信息含量。
(二)企業所得稅改革與盈余管理
企業盈余管理的方向和程度取決于兩個方面的權衡,財務報告成本和稅收成本。財務報告成本是指當企業報告出來的當期盈余指標低于預期盈余指標時可能造成的企業價值損失或其他損失(如管理層的薪酬)。稅收成本是指企業進行盈余管理可能導致的企業所得稅方面的成本,例如,當企業向上進行盈余管理時,因為報告的稅前利潤增加,可能導致當期所得稅費用的增加。現有研究中,王躍堂等(2009)和李增福等(2011)以2007年企業所得稅改革為背景,研究了稅改前后企業是否會基于節稅動機通過盈余管理進行跨期利潤轉移。王躍堂等(2009)研究發現,稅率降低的公司存在明顯的避稅盈余管理行為,而稅率提高的公司這種行為并不明顯,這可能與稅收優惠政策存在過渡期有關。李增福等(2011)研究發現,預期稅率上升使公司更傾向于實施真實活動操控的盈余管理,預期稅率下降會使公司更傾向于實施應計項目操控的盈余管理;國有控股、公司規模和債務對應計項目操控程度有顯著負效應,對真實活動的盈余管理程度有顯著正效應;管理層薪酬對負向的應計項目操控有負效應,對正向的應計項目操控和真實活動操控均具有顯著的正效應。但是上述研究存在兩個方面的問題,一個方面是雖然他們的研究主題相同,樣本數量卻存在巨大差異。王躍堂等(2009)一文的樣本只有151家,其中稅率降低公司117家,稅率提高公司34家;而李增福等(2011)一文中的樣本卻有680家,其中稅率降低公司364家,稅率不變的公司130家,稅率升高的公司186家。另一方面,對于稅率上升公司是否存在跨期盈余管理行為,王躍堂等(2009)并沒有發現相關證據,而李增福等(2011)卻發現稅率上升公司通過真實活動進行了利潤轉移,他們的研究結論并不一致。樣本方面之所以存在這樣大的差異,是因為王躍堂等(2009)一文在判斷稅率升降時采用的是公司整體(包括子公司)的企業所得稅稅率。由于母子公司以及不同子公司可能適用不同稅率,很多公司稅率升降難以判斷①,導致樣本較少。而李增福等(2011)一文判斷稅率升降時采用的是母公司的企業所得稅稅率,采用母公司的企業所得稅稅率可能會存在偏差,因為很多公司的納稅主體是子公司,而子公司適用的企業所得稅稅率不一定與母公司相同。有關稅率上升公司盈余管理方面研究結論存在的差異,可能與其度量方式有關。王躍堂等(2009)一文只研究了應計項目盈余管理,而李增福等(2011)則將研究范圍擴大到真實活動盈余管理。除此以外,上述研究的關注點都在于稅改前后基于避稅動機的跨期盈余管理問題,并沒有研究稅改后企業所得稅稅率的升降對企業盈余管理程度的影響。稅率升降從理論上說會影響盈余管理的稅收成本。稅率降低的公司因為正向盈余管理的稅收成本下降,其進行正向盈余管理的可能性和程度都會增加;稅率上升的公司則可能因為正向盈余管理的稅收成本上升,降低正向盈余管理的程度。負向盈余管理的一個重要動機可能是節稅動機,稅率下降后,負向盈余管理的財務報告成本不變,但是可以獲得的節稅收益卻減少,稅率下降公司應該會減少負向盈余管理的程度,而稅率上升公司則可能增強負向盈余管理的程度。以本次稅改為背景,對上述推論進行實證檢驗,有助于我們理解稅收成本在企業盈余管理中的作用,豐富相關的文獻。
(三)企業所得稅改革與納稅籌劃
企業納稅籌劃方式有很多,主要包括跨期利潤轉移、跨地區利潤轉移和變更注冊地址等。由于企業跨期利潤轉移多是通過盈余管理的方式來實現,因此這方面的研究與相應的盈余管理方面的研究是重合的。由于前面盈余管理部分我們已經對這部分內容進行了評述,這里就不再贅述。企業納稅籌劃的另一個方面是跨地區的利潤轉移,由于企業分部數據難以獲取,企業通過跨地區利潤轉移進行納稅籌劃的程度很難考察。不過,本次企業所得稅改革為我們進行這方面的研究提供了一個難得的研究機會。本次稅改以后,很多稅率上升的公司,在2008年稅率上升之后,2009年或之后的年度稅率又下降了。這很可能是公司在稅率上升后,為了降低稅收成本對運營主體進行了重新布局。典型的企業如中糧地產(000031),其2007年的企業所得稅稅率為15%和33%,在稅改后的第一年2008年,其企業所得稅率變為15%、18%、25%,到了2009年,其企業所得稅稅率降為15%、25%,再到2010年,其所得稅稅率進一步降為15%,甚至低于2007年企業所得稅稅率調整前的水平。而且,這種現象在原來有多個稅率的企業中比較多見,而在原來只有一個優惠稅率的企業,很少發現這種變化。如新都酒店(000033),其2007年企業所得稅稅率只有一個,為15%,2008年至2010年的稅率依次為18%、20%和22%。可能的原因是原來在不同地區有不同分部或者不同業務的公司,比較容易在內部進行利潤轉移,從而進行納稅籌劃,而原來沒有多元化或者多地區業務的公司這么做的成本比較高,因此并沒有如此進行納稅籌劃。上述推論在多大范圍內是正確的,需要我們以本次稅改為契機進行大樣本實證檢驗,相關結果能夠豐富企業通過跨區域利潤轉移進行納稅籌劃方面的研究,也有助于我們理解企業所得稅在企業選址中的重要性程度,為各級政府制定稅收政策提供參考。
(四)企業所得稅改革與企業投資
投資活動基本的決策原則是未來現金流折現值大于0。所得稅稅率的升降會影響折現模型中分子的大小,進而影響未來現金流折現值的大小,影響企業的投資決策。具體來說,在理論上,稅率降低的公司,稅后未來現金流折現值增大,未來投資增加;稅率上升的公司,稅后未來現金流折現值減小,未來投資減少。從整體上說,本次所得稅改革后,稅率上升的公司中大多是外商投資公司,此舉可能會降低外商投資在華的投資熱情,這也是稅改前稅改支持方和反對方爭論的焦點。反對方認為稅率提高會影響招商引資,支持方認為中國龐大的市場可以抵消這種影響。提高外商投資企業的企業所得稅稅率,到底對其投資產生了何種影響呢?從國家統計局公布的外商投資數據來看,2008年外商直接投資額達952.53億美元,比上年增長21.6%,增長速度提升4.8個百分點,并沒有什么影響。另外,從項目數量來看,對比2007年,2008年的投資項目數量出現了大幅下滑,從2007年的37 871個下降到27 514個。在投資項目數量下降的情況下,投資總額出現大幅增長,說明單個項目的投資數量在增加,投資質量得到提升。當然,更嚴格的分析還需要控制其他因素。不過在差異如此顯著的情況下,相信控制其他變量之后的結果仍不會有太大的差異。對內資企業來說,相當一批原來享受稅收優惠的企業,在稅改之后不再享受稅收優惠,這可能會抑制一部分投資。但是原來享受稅收優惠的公司在不享受稅收優惠之后,可能會變更公司注冊地址甚至進行廠房遷移,或者改變投資地點,這可能抵消一部分稅改對其投資支出的影響。對內資企業來說,在投資地點上,本次稅改可能造成較大的影響。從區域經濟的角度來看,本次稅改應該是有利于實現地區之間的稅負公平的,對促進區域經濟協調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從總體上來說,此次稅率調整對總體投資規模的影響是不明朗的,因為有的公司稅率下降了,有的公司稅率上升了,稅率下降與稅率上升的公司數量又難以判斷。對上述問題的深入探討能夠深化我們對企業所得稅與公司投資決策之間的關系的理解。
(五)企業所得稅改革與資本結構
企業所得稅改革對公司資本結構的影響是學術界關注的重點,以本次稅改為背景,研究稅率變動對資本結構影響的文章有王躍堂等(2010)和李增福、李娟(2011)。本次企業所得稅調整既調整了稅前扣除項目,又調整了稅率,從理論上說,稅前扣除項目標準的放松可能會增加非債務稅盾,降低債務融資的節稅收益;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稅率下降會降低債務融資的節稅收益,稅率上升會提高債務融資的節稅收益。如果負債節稅收益確實是企業進行債務融資時重要的決策因素,那么對于稅率下降公司來說,其債務融資規模應該減少,因為無論稅前扣除標準放松,還是稅率調整,對債務融資可以獲得的收益都是不利的。而對于稅率上升的公司來說,稅改對債務融資的影響取決于上述兩種效應的綜合作用,如果稅率上升帶來的節稅收益上升超過稅前扣除標準放松造成的節稅收益下降,那么其債務融資規模應該擴大,反之其債務融資規模應該減小。王躍堂等(2010)和李增福、李娟(2011)的研究均發現所得稅改革后,稅率降低企業明顯地降低了債務水平,而稅率提高企業明顯地提高了債務水平。前者還發現企業在所得稅改革中獲得的“與投資有關稅盾”與債務水平變化負相關,符合“替代效應”的理論預期。后者還發現稅率提高企業和稅率降低企業調整財務杠桿的方式并不相同,稅率提高的企業主要通過增加流動負債提高債務水平,而稅率下降的企業主要通過增加未分配利潤降低杠桿水平。但是,已有研究存在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方面是樣本偏小,王躍堂等(2010)一文中樣本只有250個,而李增福和李娟(2011)一文中的樣本只有270個,其中稅率不變的公司有75家,這可能影響結論的可靠性和普適性;另一方面是已有研究并沒有對這次稅改中所得稅上升的公司的稅率分五年漸次上升這一特點進行充分挖掘。按照資本結構權衡理論,如果節稅收益確實是公司在進行資本結構決策時的重要決策變量,那么2008年至2012年所得稅稅率漸次上升的公司其財務杠桿水平也應該是漸次上升的。如果實證結果支持上述推斷,這將是資本結構權衡理論的一個強有力的證據。此外,王躍堂等(2010)名義上說他們研究了稅改對“與投資有關的稅盾”的影響、對企業所得稅稅率調整和資本結構之間的關系的影響,實際上由于數據獲取方面的原因,他們在對稅改對“與投資有關的稅盾”的影響進行度量時,使用的是稅改前“與投資有關的稅盾”。這給結論的可信性造成影響,因為稅改前“與投資有關的稅盾”能夠在多大程度上度量稅改對“與投資有關的稅盾”的影響是沒有定論的。作者假定二者是正相關的,但是現實中,原來已經獲得的與投資有關的稅盾越多,稅改能夠增加的部分可能越少,即二者可能存在負相關關系。對上述三個方面的突破能夠進一步豐富企業所得稅與資本結構的關系方面的文獻。
四、結論與建議
關于稅率升降的判斷問題,結合高升好(2011)的研究發現,我們在這里提出一個新的度量方法。高升好(2011)研究發現,在稅改法案公布的窗口期前后能夠明確判斷稅率升降的公司中,稅率上升公司的累積超額收益率(CAR)為負值,稅率下降公司的CAR值為正值,二者存在顯著差別。據此,筆者提出一種新的稅率變動方向的判定方法,本文稱之為市場法,即根據稅改窗口期前后上市公司的CAR值來判定其實際稅率變動方向。按照有效市場理論,只要市場能夠達到弱式有效,給予市場充分的反應時間,稅改的影響就會體現在股票價格中,進而體現在股票收益率當中。這種稅率變動方向的判定方法,一方面可以提高度量指標的可靠性,減少其他干擾因素的影響;另一方面可以大幅度提高樣本量,提高相關研究結論的可靠性。
綜上所述,2007年企業所得稅改革為我們開展有關企業所得稅經濟后果的研究提供了難得的研究契機。已有研究分別對這次稅改對企業盈余管理行為、資本結構決策可能存在的影響進行了探討,豐富了相關的文獻。但是,關于本次稅改可能對企業投資,尤其是外商投資的影響,本次稅改對企業通過變更運營主體地址方式進行納稅籌劃的影響,還沒有研究涉及。即使是本次稅改對盈余管理和資本結構的影響方面的研究,也存在樣本偏小,稅率升降判斷標準不一,未考慮稅前扣除項目調整、稅率上升公司稅率漸次上升這兩個重要特征等問題。上述已有研究尚未涉及或不夠完善的地方,正是未來進一步研究的方向。對上述問題的深入探討,能夠在理論上加深我們對企業所得稅經濟后果的認識和理解,豐富相關的文獻,在實踐上總結本次稅改的經驗,為以后相關稅改政策的制定提供參考。
【參考文獻】
[1] 高升好.企業所得稅稅率調整、公司價值和資本結構[D].中國人民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1.
[2] 李增福,董志強,連玉君.應計項目盈余管理還是真實活動盈余管理——基于我國2007年所得稅改革的研究[J].管理世界,2011(1):121-134.
[3] 李增福,李娟.稅率變動與資本結構調整——基于2007年新企業所得稅法實施的研究[J].經濟科學,2011(5):57-69.
[4] 王躍堂,王亮亮,貢彩屏.所得稅改革、盈余管理及其經濟后果[J].經濟研究,2009(3):86-98.
[5] 王躍堂,王亮亮,彭洋. 產權性質、債務稅盾與資本結構[J].經濟研究,2010(9):122-135.
[6] Hanlon,M.The persistence and pricing of earnings, accruals,and cash flows when firms have large book-tax differences[J].The Accounting Review,2005,80:137-166.
[7] Hanlon, M. and S. Heitzman. A review of tax research[J]. Journal of Accounting and Economics,2010,50:127-178.
[8] Phillips, J.Corporate tax-planning effectiveness:the role of compensation-based incentives[J].The Accounting Review,2003,78:847-8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