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的矢車菊

人物蓮兒：18歲

父親：41歲

外婆：55歲

[幕啟：普通人家客廳，正中桌子，醒目地擺著一個女人的照鏡框，框邊鑲著黑布，擺滿供果。

[蓮兒手臂上纏著黑紗白花緩緩地上，點香跪拜。

蓮（悲痛地）媽，今天是您的祭日，女兒向學校請了假，特地來祭奠您了！（拜畢，撲到在桌前，撫著鏡框大哭）媽媽，我可憐的媽媽呀！您咋能丟下我，就這么走了呀！我好想你呀，媽媽……

[父親捧著插有并蒂的矢車菊的花瓶，手臂上也纏有黑紗白花，自室內出，眼眶紅紅的，顯得也很悲痛。

父蓮兒，別哭了，人一去，就不能再回來了！（蓮兒不理）別哭壞了身子，否則你媽媽在九泉之下也會痛心的……

蓮哼！

父（撫蓮肩）來！蓮兒，把這朵并蒂的矢車菊給媽媽擺上，那是你媽媽平時最喜愛的花兒。

蓮（回頭，仇視而陌生地）你……別碰我！

父（驚訝地）蓮兒，你怎么啦？我是你爸爸呀！

蓮（發泄地）爸爸？你配做我的爸爸么？你配做我媽媽的丈夫么？

父蓮兒，你說的什么？我不懂……

蓮（揶揄地）噢！你也有不懂的時候呀？你有文化、有地位、有才華，而我媽沒文化，是工人，你就看不起她，欺騙她的感情……

父蓮兒，你不能這樣說，我和你媽的結合是自愿的，我怎么會看不起她？怎么會欺騙她的感情？雖然我們的婚姻稱不上花好月圓，珠聯璧合，但像這朵并蒂的矢車菊一樣，已經歷了十八年的風風雨雨……

蓮（輕蔑地）哼！說的比唱的好聽！（拔出矢車菊，玩弄著）多么美麗的謊言！多么富有詩意的解說詞呀！

父（無奈地對著象片）蓮兒她媽，你該站出來說話呀！我，我到底做錯什么事兒啦？

蓮（調侃地）做錯了什么事？這得問你自己呀……

父（激動地）我，我怎么啦？這十八年，我哪樣虧待了你娘兒倆？你媽病到后，我可是好幾天沒合過眼……

蓮好一個幾天沒合過眼！我問你——我媽在病床上痛苦呻吟的那一刻，你到哪兒去了呀？

父（語塞）這……我……

蓮瞧！不敢說了吧！你卻在酒巴里和另一個女人坐在一起……（轉身撲向祭桌）我可憐的媽媽，這一切，你都知道嗎？可我不敢跟你說呀！（慟哭）

父蓮兒，你聽我說，我——

蓮（爆發地）我不要聽你說！（自責地）我過去是多么地傻呀！我從小就尊重你！愛戴你，把你當作我人生中的偶像——因為你頭上戴著名記者的光環，因為你寫得一篇篇娓娓動人的美麗的文章……要不是這一次我親眼看見，我可是死也不相信。你把我心中的偶像擊了個粉碎！到如今，我才明白，過去的那一切，都是你裝出來的！我總算把你看透了，你是一個偽君子！一個十足的偽君子！

父孩子，你不能這樣與我說話！這矢車菊可以為我作證！

蓮矢車菊？你不提它，還算了！可你用它來掩飾你的虛偽，就更顯得你的卑鄙和可惡，世界上的謊言都是用漂亮的金箔裝起來的！說什么并蒂的矢車菊，見你的鬼去吧！[丟矢車菊于地，父親急去拾矢車菊，蓮兒去踩菊，卻誤踩在父親手背上。

父（痛徹心肺）啊！

[外婆挽著包裹上。

婆濟民，蓮兒……

蓮（撲入外婆懷中，痛哭）外婆——

婆（疼愛地）苦命的蓮兒，我的心肝寶貝！

父媽，您坐！

婆（發現氣氛有異）怎么？父女倆慪氣了？（發現父手傷）濟民，你的手？

父（掩飾地）媽，沒什么，剛才我……自己不小心，砸了一下……

婆（心疼地用嘴吮父親手指）蓮兒，快，去拿止痛膏，給爸爸包扎一下！

蓮（倔強地）我不！

父媽，算了，沒事！

婆蓮兒，媽媽走了，你更要聽爸爸的話，怎么能惹爸爸生氣呢？

蓮（賭氣地）你問他！

婆濟民，這、這是怎么回事？（掏出手絹替父包扎）

父媽……我，唉——[父親痛苦地坐椅，抱頭不語。

婆蓮兒啊，你可以沒有媽媽，沒有外婆，可你不能沒有爸爸呀！快，當著外婆的面，去向爸爸道個歉，就說以后再也不惹爸爸生氣了……

蓮不！我不！我沒有他這個爸爸！他不是我的爸爸……

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說什么？

蓮他是卑鄙的偽君子，是騙子、流氓……

婆（氣極）你，你這個不懂事的丫頭！（猛打蓮兒一個耳光）

父（阻止不及）媽——

蓮（驚諤地）外婆，你——打我？

婆（又痛又悔）我、我……

蓮外婆，你可以打我，罵我，可我就是不叫他爸爸——他不配做我的爸爸！我就和你實說了吧！在我媽媽病重的時候，他、他卻在酒巴里和一個妖冶的女人在約會呀，你知道嗎，外婆？

婆（恍然大悟）噢！我知道！我不但知道這事，還知道這個妖冶的女人為了醫治你媽媽的病，把自己的首飾和項鏈都變賣了……

蓮啊？！

父（阻止地）媽，你別……

婆不！世界上最高最高的墻也能讓風兒吹過，濟民，蓮兒已經長大了，該讓她知道了，你就把事兒告訴她了吧！

父媽——

婆好，你不說，那就我來說吧！蓮兒，你是沒有說錯！他的確不是你的親爸爸！你的親爸爸在十八年前就離開了人世……

蓮啊？！

婆（緩緩敘述）十八年前，你的親爸爸新婚不久，就奉命上了自衛抗擊戰前線，當時他（指濟民），就是你現在的爸爸，作為一名戰地記者也隨軍采訪……

父（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里）我永生永世也不會忘記，那天黃昏，我正在戰壕里采訪你爸爸的事跡，突然有一顆炮彈呼嘯著飛來，是你爸爸撲到在我身上，掩護了我。可他卻被可惡的彈片擊中了胸部……犧牲前，他從胸口摸出這朵染有鮮血的矢車菊，說這是你媽最喜愛的一種野菊花，是他特地在戰地上采來的，想等戰爭結束后作為送給你媽媽的禮物，他托我無論如何也要把這朵矢車菊和他的魂兒捎回到家里……

蓮啊！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婆不！那是真的！半年后，他轉業回國，把那朵矢車菊和你父親的遺物送回家中，那時你才幾個月，你媽媽在工廠里工作，家里很窮，是他與你媽媽結了婚……

父媽，你不要再說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婆不！我要說！這十八年中，是他嘔心瀝血用生命的全部養育了你，呵護著你。可是你媽和我后來才知道：在與你媽媽結婚之前，他已與一個大學里的女同學相愛了，并且情深意篤，在籌辦婚事了，當她得知這事后，帶著深深的痛苦和思念去了美國。至今還是獨身。那也是一個好人呀！當她知道你媽媽患了絕癥，特地從國外回來，變賣了她的首飾項鏈，給你媽媽治病，還到醫院里來看望過你媽媽……蓮兒，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可以罵我，怨我，可你不能罵那位好阿姨，傷害了人家的一片好心呀！（拭淚）

父蓮兒，這里有一封你媽媽生前寫給你的信……我本來是不想給你的，你如今長大了，該懂事了！（遞信）

蓮（讀信）“蓮兒，你爸爸作出的選擇，也許你們這一代人不能理解，可卻讓媽媽感受到你爸爸那顆金子般美好的心靈。當媽媽知道了你爸爸與你阿姨的故事后，曾經提出過與你爸爸分手，或者為他生一個屬于他自己的孩子，可是你爸爸堅決不同意，還瞞著我到醫院做了結扎手術。你爸爸對媽媽說：‘我們有一個蓮兒就夠了！她就是我的親身女兒！’就這樣，你爸爸陪伴著媽媽和你，度過了這么多年艱難的歲月，我和你爸爸就像這朵并蒂的矢車菊，經歷了十八年的風雨考驗……孩子，本來，我想把這些事兒早日告訴你，可你爸爸不讓我說，說你年紀還小，會影響你的學習情緒。我因此寫下這封信，對他說，如果將來蓮兒不理解你的話，一定要把這封信給你看，讓你也明白這一切……孩子，我苦命的蓮兒，媽媽知道自己是不久于人世了，但你要珍惜這朵并蒂的矢車菊，珍惜爸爸與媽媽的這份情感！你要牢牢地記住媽媽的話：永遠愛你爸爸！雖然你不是他親生，但在這世界上，他最愛的就是你呀！……

蓮（大慟）爸爸——

父（擁抱蓮兒）蓮兒……

[外婆拭淚，拾起并蒂的矢車菊，把它深情地插入花瓶中。

[幕閉。

（本劇參考了夏藝藝的散文《父親的秘密》中部分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