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股：這一年的熊市與新政

蔡恩澤

2012年年根歲底，微電影《拆彈專家7：股市瘋了》風靡互聯網世界，以智慧拆解股市炸彈，用電影演繹資本評論，這部濃縮廣大股民“病癥”的財經荒誕劇，是2012年A股最悲催的寫真。2012年A股就像醉漢跳騎馬舞《江南Style》一樣，瘋瘋癲癲，跌跌撞撞，而失望中又充滿期待。

不斷創低

2012年A股依舊是熊途漫漫，疲軟不舉，讓多少股評家自扇耳光。雖然一季度股指連續走強，上證綜指甚至上摸2400點，但是從5月份開始，股指開始了夢魘一般的表現，接連失守2200點、2100點整數關口。

2012年A股讓九成券商“丟人現眼”，高點普遍落在3000點附近，而低點在2200點附近，券商中包括申銀萬國、國泰君安、高盛、長江證券等均普遍“看走眼”。

大盤走勢并沒有如人們想象那樣與經濟政治走勢合拍，即便是令人滿懷期望的第四季度，中國領導人完成歷史性的新老交替，A股也沒有透露出喜慶色彩，倒是在十八大閉幕之后半個月內，A股失守2000點，“1時代”警報再度拉響，最低盤中降至1949點，創47個月新低。

至11月底，A股總市值累計蒸發4.3萬億元，股民人均虧損高達7.68萬元。7.68萬是什么概念？依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2011年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1810元，按照8%增長率計算，2012年收入大概為23555元，僅為7.68萬元的30%。這意味著，大部分在股市中混戰的工薪族，2012年辛辛苦苦上班一年不僅白忙活了，還得倒貼上前兩年的老本。

熊市之下，2012年A股真正墮落成一具“僵尸”。來自中國證券登記結算公司的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12年11月30日，A股賬戶數為16771.33萬戶，持倉賬戶數為5559.99萬戶，持倉與全部A股賬戶占比僅為33.15%；換言之，100個A股賬戶中，只有33個投資者持股；另外，近期參與交易的A股賬戶數為608.15萬戶，占A股總賬戶數的3.6%，也就是說，100個A股賬戶之中，只有3個多投資者還在交易，接近97%的賬戶已成“僵尸”。

2012年IPO市場呈兩敗俱傷態勢，上市公司融資量縮水，市盈率瘦身，包括機構和散戶的投資者“用腳投票”，抵制“三高”，收益甚少。

平心而論，管理層在這一年并沒有閑著，特別是證監會新任主席郭樹清倒是恪盡職守，手執板斧，監管新政頻出。10月29日是郭樹清履新周年紀念日，這一天，上證綜指報2058點，跌幅0.35%。陰沉的股市并沒有給郭主席爭得多大面子。

但這一年間，證監會共密集推出70余項改革措施，幾乎是“4天一新政”。從內幕交易“零容忍”到強制分紅，從IPO制度改革到創業板退市制度推出，從倡導養老金入市到呼吁回歸藍籌，從發展債券市場到新增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QFII），每一步改革舉措都是大刀闊斧，刮骨療毒。

據不完全統計，郭樹清上任一年以來，共查處內幕交易案件42起，案件數創歷年新高。對內幕交易的“零容忍”，讓一些招搖過市的“碩鼠”浮出水面。這一年 “新大地”造假被查，葉志剛“搶帽子”被罰，“老鼠倉”案當事人李旭利鋃鐺入獄。而不久前，創業板上市公司萬福生科因財務造假被勒令停牌，更是監管層扣動扳機，向股市害群之馬開槍。在投資者紛紛拍手稱快的同時，也給每一個市場參與者敲響了警鐘。

而郭樹清主政一年多時間，上證綜指波動區間只有400多點，是近10年波動幅度最小的階段。老郭功不可沒。

癥結在頂層設計

20余年來，中國資本市場的掌門人換了六任，這六任主席都是中國資本管理的精英，只是在六任主席治理之下，中國股市當下依然是陰云密布，“熊”吼“豬”叫，令人失望。

近幾年來，人們總是把中國股市萎靡歸咎于金融危機和歐債危機，為股市暴跌尋找遮羞布。直到歐美各國的股市紛紛恢復到危機前的新高，甚至連國家快要破產“裸奔”的希臘，其股市在過去6個月中大漲了58.25%，位列全球第一，才使此類謬論鴉雀無聲。

隨后，又有人把股市下跌怪罪于中國經濟增速下滑。但是，退一步說，中國經濟哪怕再下行，增長率也在7.5%以上，而歐美各國經濟增長率卻只有 -0.5%至1.5%，如今它們的股市“牛兒悠閑吃草”，呈現平和走高趨勢，而中國股市卻是“老熊嘆息”。

還有人搬出“社會資金不足”的理由，來詮釋股市不舉之怪象，也不靠譜。殊不知，2012年10月末，央行廣義貨幣（M2）余額93.64萬億元，同比增長14.1%，其中銀行理財資金就有9萬億元左右，還有大量閑散資金正窺探房地產行情，伺機出籠。

那么中國股市的癥結在哪里呢？郭樹清70項新政緣何難救A股？追根溯源，要從頂層設計上找原因。

扭曲的功能定位。中國的股市過分強調股市的融資功能，忽略了股市投資功能的培育，搞擴容大躍進，導致供嚴重大于求，5年來IPO和再融資高達3.22萬億，相當于將2005年6月股改前9000億流通市值的一個股市，擴容 3.2倍，使股市成了上市公司的提款機，投資者和廣大股民成了冤大頭。

失衡的結構框架。正處于“幼稚期”的中國資本市場面臨著結構上的不平衡：一是股票債券市場結構不平衡，2011年底，公司類信用債的余額不到股票市值的1/4。債券市場仍以國債、金融債、政策性銀行發債為主，公司類信用債券僅占全部債券市場的1/5左右；二是股價結構不平衡，雖說經過新政打壓，新股發行“三高”（高價發行、高市盈率和超高募集資金）有所降低，但截至2012年11月，新股全年平均發行市盈率為30倍，而上海市場的全年平均市盈率只有12.49倍；三是投資者結構不平衡，境內專業投資者持股市值占總市值僅有16%，境外專業機構只有1%。更不合理的是，A股市場個人投資者持有市值占26%，但完成的交易額卻占全市場的85%。而低成本的大小非無休止地在二級市場上套現，成為打壓市場的一大“公害”，普通持股者成為弱勢群體。

錯亂的估值體系。A股估值偏低，這是不爭的事實。截至11月22日，滬深兩市破凈股已達95只，即這些股票最新收盤價跌破每股凈資產。估值之所以錯亂，是因為A股的功利性太強，這種急功近利的浮躁，把中國股市一會兒拋向峰頂，一會兒又推向谷底，反復無常。

畸形的分配機制。中國社會分配不公、兩極分化的現象在資本市場上格外突出，以石油、鋼鐵、石化為主的戰略能源、原材料行業和以銀行、保險為主的金融行業中的特大型央企上市公司等權貴資本占據股市主導地位，盡管年復一年，股市蕭條，權貴資本像巨大的抽水機，在股市瘋狂圈錢，依然吃香喝辣，僅創業板3年中就培育了393個億級、幾十億級的富翁，而廣大投資者卻連年虧損，哀鴻遍野。

“牛”在哪里？

話說回來，中國股市開鑼才22年，風雨兼程，快速成長，成為全球第三大資本市場，可以說在一定意義上走完了成熟市場200多年的路程，業績也不容完全否定。

有人批評郭氏新政華而不實，雖然方向和理念很到位，但落實得并不理想。只是中國股市沉疴太深，要想在一年之中萬象更新，不太可能。任何政策都有一個消化的過程。對積弊頗多的A股來說，治愈更需時日，不能急于求成。

中國股市的唯一出路還在于改革，當下，中國股市需要推行以分紅制度為核心的新一輪改革，以紅利現金流定價，激發中國股市雄起。

人們對A股并沒有完全失望，倒是對牛市有所期盼，“牛”在哪里呢？

十八大完成了中國領導人新老平穩交替，新班子新氣象新希望。而美國經濟向好，希臘債務危機基本解除，世界經濟正緩慢復蘇，中國宏觀經濟也在趨暖。12月5日，中國社科院發布的2013年《經濟藍皮書》指出，預計2012年全年GDP的增速為7.7%，2013年全年GDP的增速為8.2%，消費物價指數 （CPI）預測2012年為2.7%左右，2013年為3%。宏觀經濟為2013年股市鋪路。

十八大報告提出“加快發展多層次資本市場”，資本市場將改變過于單一的市場、產品結構，在發行上公募與私募并重，交易上場內與場外兼顧，產品上股票、債券、期貨協調發展，并基于更豐富的基礎產品和多元化的投資偏好，開發出更多差異化、個性化的創新產品，勢必從宏觀上減輕股市的壓力，為股市繼續興利除弊提供政策空間。

而包括工業化、信息化、城鎮化及農業現代化的“新四化”和“美麗中國”兩大主題必將催生中國股市新一輪投資熱，這對830家亟待排隊上市或再融資的公司來說，是最大的利好。而130億私募基金也等待新一輪IPO擇機退場。

股市如圍城，有人離場，也有人進場接盤，擊鼓傳花的游戲繼續上演，QFII領銜主力資金密集抄底，險資加倉近百億，基金也紛紛調倉殺入，機構大規模粉墨登場，為A股托底。

年根歲底，A股拖著一條光明的尾巴，但愿這是“牛尾巴”。2013年春季攻勢也許會提前到來，牽“牛”進場，絕地反彈，A股翻盤也不是沒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