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妖術恐慌看乾隆盛世孫偉鋒

《叫魂——1768年中國妖術大恐慌》一書，以“叫魂”這一古老中國的妖術為中心，涉獵經濟、社會、政治、人口、歷史等多元學科的“宏大敘事”。這既體現了歷史學者孔飛力的學術功力，又側面揭示了清史的吊詭和迷人之處—一方面，乾隆朝是天朝的盛世，這一點連苛刻、嚴謹的經濟學家亞當·斯密都極為認同；另一方面，乾隆朝又是天朝國運的分水嶺，亞當·斯密不無糾結地認為“清朝經濟已經走到其制度的盡頭，必須換一種制度，否則難以為繼”。

從一個當代人的觀感而言，最能讓筆者迷醉的是：為什么盛世會在民間妖術和謠言面前不堪一擊。煌煌乾隆盛世，面對鄉野的叫魂妖術，整個帝國的官僚體制顯得前所未有地外強中干和捉襟見肘。即使是以勤勉、機警著稱的乾隆帝，面對叫魂妖術和其衍生的諸多謠言，也顯得如坐針氈、寢食難安。書中揭示了乾隆朝官僚制度的僵化、君臣之間的貌合神離、南方的奢靡文弱之風這些讓叫魂謠言如火如荼的驅動力，雖不乏真知灼見，卻囿于文化差異，流于隔靴搔癢。

就乾隆朝官僚制度的僵化而言，固然有康乾盛世的因素——盛世如鴉片腐蝕了滿朝文武的斗志，文恬武嬉成為官場常態，但更大的因素是民族心態——各省督撫皆由滿族親貴組成，盡管他們的副職大多安排漢族官僚充當。可滿族親貴對叫魂等漢人巫術并不熟稔，數量有限的滿族官員也無法深入漢地的縱深之處。與此同時，深諳扶乩、叫魂之術的漢人官吏又因種族歧視而缺乏話語權（漢族官員的政治話語權始于咸豐三年即1853年，曾國藩創辦俗稱“湘軍”的湖南團練，以他為首的“中興四大名臣”開了漢族官吏參與清王朝頂層設計的先河，這也在側面揭示了順治帝即位至太平天國之前這兩個世紀漢族官員朝堂上近乎失語的悲慘狀態）。這兩重因素構成了滿漢臣工在身份認同和價值定位上的分裂，這在滿漢共識時還不明顯，可一旦遭遇滿漢價值觀分道揚鑣的時刻，就會表現得劍拔弩張，最為典型的就是文字獄。

也正是由于上述的民族焦慮，君臣之間的貌合神離就在所難免了。孔飛力在書中提及康乾年間的密奏制度，蘇州織造名為皇家采購綢緞織物，實為監視江南士族。康雍乾三任君王是繼明太祖朱元璋之后對江南最為戒備和提防的皇帝，而根源則在于民族焦慮——江南漢族士大夫華而不實、文雅風流的習氣將滿族貴胄文化上的粗鄙暴露無遺。康熙帝汲汲于漢族典籍乃至西方算術，乾隆帝好作詩和題字，這些項目更多地彰顯漢族士大夫的品位，或多或少也彌補了康雍乾三朝帝王的文化自卑。

乾隆帝對于南方的華麗、精致、溫婉、文雅之風可謂愛恨交加。一方面，乾隆帝在其皇家園林的設計上竭力復制蘇杭士族的私家園林；另一方面，乾隆帝又對江南的文恬武嬉批判得不遺余力，最得心應手的批判武器就是文字獄——通過編織森嚴的文網，將詩詞歌賦里語帶譏誚的江南士子戕殺殆盡。康雍乾三朝苦心經營的文字獄看似統一了文學“為政治服務”的文藝思想，可一場叫魂的謠言就輕而易舉瓦解了乾隆盛世的花架子，同時也宣告了文字獄在事實層面的破產。

叫魂妖術恐慌平息后又過了近1/4個世紀，乾隆朝再一次錯失了和世界接軌的良機——乾隆帝如同一個自閉的巨人，固執地堅持英國馬嘠爾尼使臣行三跪九叩之禮，并悍然拒絕了英國使臣通商的請求。天朝上國中酣睡的乾隆帝不知道的是此時英國已實現君主立憲制這一政治文明，工業革命這個強勁的火車頭更是帶著彈丸之地的英倫三島趕超康乾盛世。更讓樂不思蜀的乾隆帝始料未及的是，再過半個世紀不到，英國人會用堅船利炮叩關，愛新覺羅的子孫為被動打開國門付出了割地、賠款的慘痛代價。

《公天下》

稼祥 著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13年1月版本書是學者吳稼祥的政治史學作品，論及中國4000年政治史，其論述核心是“多中心治理”，亦稱“制度化分權”。 其基本假設是，只有多中心治理，大規模政治體才能兼得活力與穩定；單中心規模政治體，在霸權鐵律下，必然陷入專制-擴張相互強化的循環。

《誰來守護公正：美國

最高法院大法官訪談錄》

【美】布萊恩·拉姆 蘇珊·斯溫 馬克·法卡斯著何帆譯

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12月版

美國總統位高權重，仍須定期更替，最高法院9位大法官卻終身任職，深居簡出，負責發布判決，守護著憲法與公正。一個擁有3億多國民的超級大國，司法公正為何交由這9人守護？美國人民又憑什么信任他們的司法能力和職業操守？本書正是對上述疑問的解答。

《不變的是原則，萬變的是方法》

王振耀 著

中國商業出版社

2012年11月版作者王振耀長期擔任國家部委的高級官員，后辭職下海。這是他的 “官場回憶錄”，以學者的身份談現代國家建設、國家機關的運作、公務員的工作細節、官場運作的邏輯以及未來政府發展的大趨勢，不失為在“官場小說”之外了解中國政治邏輯和官民關系的一個讀本。

《叫魂——1768年中國妖術大恐慌》

【美】孔飛力 著 陳 兼 劉 昶 譯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2年4月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