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類出版物的數字化困境

盡管以網絡文學為代表的手機閱讀，如今風風火火一片張燈結彩，但這注定不可能成為今后數字出版時代的主流。只是在現階段，大家依然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來破局。傳統出版物中的某些類別，如人文社科、文藝小說等已經開始出現了反攻之勢，相關產品和機構如雨后春筍般出現。只是，也有人疑惑，數字出版秉承著技術革新的后天優勢，僅僅是用來看整屏整屏的文字嗎？這樣的數字出版對于日新月異的技術而言，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

炫麗的液晶屏、多媒體互動的軟件支持、上億的硬件終端，數字出版本來應該更加精彩、更加多元、更加吸引眼球。但現在這一切似乎都還很遙遠。在傳統出版業里，我們從單純文字閱讀到圖文閱讀，再到所謂的“讀圖時代”，花了很長的時間。如今，我們終于迎來了數字閱讀過程中最好的“讀圖時代”，但是卻重新停留在了純粹的文字閱讀階段。這其中，固然有文字閱讀本身的魅力，但至少在當下，圖文類出版物在數字化發展中遇到的困難，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內容：圖片版權是攔路虎

與純文字類出版物里間或出現的插圖不一樣，圖文類出版物中的圖片和文字比例可以達到1∶1，甚至更高。在這類出版物里，圖片不是插圖、不是配角，而是主角。在很多圖文出版物里，文字是為圖片服務的。讀者在這類出版物里，借助文字的講述，了解圖片的信息。他們更多關注的是圖片本身，以及圖片所講述的故事。因此，圖片的質量、圖片的真實性、圖片的內容內涵都顯得格外重要。只是，這樣的圖片，價格不菲。

與文字創作者擁有的著作權一樣，圖片創作者也擁有屬于自己的著作權。

一張優秀的圖片，其價格不亞于一千字優秀的文本創作。一本圖文出版物中的圖片價格，有時候甚至超出了出版物中文本的價格。更重要的是，一本圖文類出版物里的圖片很多，圖片來源更是千奇百怪。如果是一本純文字的長篇小說，出版者只需要找到一個作者就可以解決問題。但對于一本圖文出版物，要想找到所有的圖片著作權擁有者，難度則相當大。其中的難題在于，我們平常可以看見和找到的很多圖片，都沒有明確的作者署名，只有在出現著作權糾紛的時候，你才會發現有人出來主張自己的權利。近年來，因為圖片的問題產生的著作權糾紛很多，卻無法避免。

此外，圖片本身的授權使用費用也更加難以界定。在出版紙質出版物的時候，圖片一般是按使用次數或使用渠道付費的，授權合同上有非常明確的使用方法。當紙質出版物演變成數字出版物時，圖片使用的方式是否發生了改變、紙書出版時簽訂的使用合同是否還繼續有效，就成了問題。雖然圖片依然是在同樣一本出版物里使用，并沒有發生新的演繹或者產品，但是使用的平臺和呈現方式發生了改變。這種改變是否需要重新取得授權，目前也并沒有統一的、標準的說法。

因此，在圖文出版物數字化的過程中，圖片版權成為第一道攔路虎。對于出版此類出版物的出版機構來說，擁有豐富的具有完整版權或者清晰版權邏輯的圖片資源，與擁有大量完整版權的各種出版物一樣，非常重要。一旦不能解決這個難題，圖文出版物的數字化就是個空口號。即使能夠通過臨時購買圖片版權解決短期的問題，也必將大大增加圖文類出版物數字化的成本，不是長久之計。

技術：批量生產是個門檻

解決了圖片版權問題，并不代表圖文出版物的數字化就可以順利推進。擺在前面的攔路虎，還有技術難題。

純文字出版物的版式，無論是圖書、報紙還是期刊，都可以通過軟件實現“流式排版”，即導入文本文件，自動完成排版，然后對諸如頁眉頁腳、頁碼等做修改就可以。在數字化的過程中，這個方法依然可行。但是圖文出版物不行。為了提升圖文混排的閱讀效果，最好地展現圖片帶來的閱讀體驗，即便是紙質出版物的排版，每一頁的版式也幾乎是不一樣的。在轉換為數字出版物之后，要想原版式呈現，甚至加上一些多媒體互動的功能，獲得更多的附加效果，幾乎就等于要對原本的每一頁文件做全新的排版。這個過程，不僅需要消耗更多的人力物力，還要融入更多設計的因素，無形中讓圖文類數字出版物的成本增加不少。

目前國內圖文類出版物的排版，大多用的是Adobe公司的軟件，紙質出版物最后呈現的效果非常完美。但是，Adobe公司的軟件，并不能直接生成適合數字閱讀終端的文件，必須通過第三方軟件或各個數字出版平臺提供的加工軟件。但是這個成本也不低。

國內并沒有一款完美的圖文類數字出版物的制作軟件。業內做得比較好的一些機構采取的是客戶端的形式來解決圖文類出版物的數字化閱讀。這種形式確實是目前國內圖文類出版物尤其是報刊類出版機構最常用的方式，也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不錯的效果。但這是因為報刊的出版周期確定，月刊、旬刊、周刊，每月就固定的幾期。無論是制作周期，還是制作成本，報刊都要有優勢得多，更何況他們還有廣告收入。而且，報刊本身已經凝聚了品牌知名度，讀者對此認知度已經形成，只需要記住刊名，就會定期自動下載閱讀。但是對于圖書這樣的數字出版物而言，如果全部匯集到一個客戶端下面，意味著出版機構需要做兩輪的營銷推廣：一是對客戶端的推廣，讓用戶下載使用；二是對出版物自身的推廣，讓用戶在客戶端中下載閱讀。這其中的成本恐怕很多機構難以承受，尤其是對于一個客戶端的推廣，其難度更是不可忽視。

盡管國內不乏以技術起家的公司在做圖文書乃至多媒體互動出版物的數字出版嘗試，但就目前的效果看，投入產出完全不成正比。就筆者所知，很多當初信心滿滿的機構，在嘗試一段時間后，最終選擇了放棄。即便還在堅持的機構，目前也是不堪重負。對于圖文類出版機構尤其是一些民營出版機構來說，這種投入產出比上的巨大差距，是很難長期承受的。更何況，在網絡文學定價幾分錢一千字的參照下，圖文類的數字出版物定價很難提高，但是過低的定價，就只能是出版機構自吞苦果了。

顯然，在一個完全市場化的環境里，要想實現規模贏利，首先就必須實現工業化的流水線生產。只有這樣才能批量生產產品，獲取利益。遺憾的是，就目前國內的圖文類出版物技術發展看，還不具備這樣的能力。或者說，還不具備這樣的環境。

終端：這是最好的圖文閱讀時代

這是最好的圖文閱讀時代！是的，沒錯。如果僅僅從當前數字閱讀的終端來看，這確實是最好的時代。日前發布的《2012年中國智能手機市場趨勢觀察研究預測報告》顯示，2011年中國廠商的智能手機出貨量為4800萬臺， 2012年這一數據將迅速激增至2億臺。

大屏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的出現，將讀者從臺式機、筆記本這樣沉重的閱讀終端上解放了出來，又提供了不同于紙質閱讀的更加豐富的閱讀方式。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圖文閱讀最好的時代，卻并沒有出現圖文閱讀爆發式的增長。這種終端特質、用戶需求與產品滿足之間的矛盾，很大程度上是技術上的困境以及出版商的利益驅使決定的。

在當前最成熟的手機閱讀市場中，圖文類閱讀基本被屏蔽掉。在中國移動閱讀基地的產品中，圖文類圖書基本上不予上線，原因很簡單：制作復雜、制作成本太高，且沒有良好的閱讀體驗。在當當、京東商城這樣的互聯網電子書刊平臺上，圖文類圖書也基本被限定在僅限PC端閱讀，手機和平板電腦用戶難以獲得滿足。原因和移動閱讀基地同出一轍。

目前國內數字出版物的格式，集中在epub格式，這也是當前全球范圍內主流的數字出版物格式。盡管這種格式可以完美地呈現圖文類出版物，實現圖文混排，但是卻難以一蹴而就。無論是移動閱讀基地，還是當當、京東們，需要的都是大批量的生產，而非單個產品的投入，因此，在圖文類出版物難以通過軟件批量生產的時候，他們只好選擇放棄。

事實上，導致數字書刊平臺拒絕圖文類出版物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除了制作成本高昂、工序復雜外，還有標準難以統一。當前，移動互聯網終端系統版本較多、廠家也多，每一個廠家每一種版本都有自己的格式要求，數字書刊平臺和技術提供商根本不可能一一滿足這些系統版本的需求。同樣，當前的數字閱讀終端品牌也越來越多，每一種品牌每一款產品尺寸規格都有差異，實難統一。

對于圖書出版商而言，短期內圖文類數字出版物很難贏利，甚至只有虧本經營。因此，出版商們在這方面的投入勢必減少，而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當前熱門的各種手機閱讀中去。于是產業就進入了一個惡性循環：技術支持不夠，終端選擇性放棄圖文類出版物；內容提供商找不到贏利可能，于是也放棄圖文類出版物；沒有足夠的產品和市場驅動，技術革新動力不足……

不以規矩，難成方圓。沒有標準，難以成規模。沒有投入，又何來回報？更遑論產業。

未來：圖文類出版物需要標桿

沒有成熟的制作軟件和技術可以使用，也沒有更良好的終端閱讀體驗，但是，圖文類出版物注定將是移動互聯網時代數字閱讀的主流閱讀方式。只是，這需要更多的努力。

在企業經營中流行這樣一段話：一流企業做標準，二流企業做品牌，三流企業做生產。誠然，當前國內數字出版領域還沒有企業能夠上升到一流企業的標準。但是從數字出版的長遠發展來看，我們確實需要這樣的一流企業。做標準，其實也是在做品牌。做品牌，其實就是在做產品。只不過，順序倒過來，站在做標準的高度，利用做品牌的戰略，做產品。

數字出版目前很難贏利，這個現狀短期內恐怕難以改變。就算是當前最流行的網絡文學，獲利者也乏善可陳。圖文類出版物，則需要更長的時間去培育和發展。但毋庸置疑的是，圖文類出版物現在需要一個標準。這個標準，是圖文類出版物的閱讀體驗和閱讀品牌。

在大家都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圖文類出版物的閱讀和發展其實真正缺乏的，就是一種全新的閱讀體驗。當前的圖文類出版物數字化形式，基本還停留在紙質出版原版式再現的基礎上。但是無論從技術條件，還是從閱讀終端看，這都不是最適合的形式。因此，我們需要一種全新的圖文類出版物的數字化閱讀標準。這個標準，不一定囊括所有的移動互聯網時代的技術和功能，但一定是用當前技術條件能夠實現、能夠適應當前閱讀終端的標準。

或許，對于圖文類出版物的數字化，我們想得過于復雜。化繁為簡？還是另辟蹊徑？都有道理。唯一肯定的，是誰能夠耐得住寂寞、抵得住誘惑、舍得起投入，沉下心來做出圖文類出版物的新體驗，誰才有可能在未來獲得更多的收益和成功。這個時間，或許是三五年，或許很快！

（作者單位系北京市朝陽區廣播電視新聞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