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業務新“猛將”？

“我現在就能把這幾家信托公司風控負責人的電話背出來，這一陣，我跟信托行業一些中高管聯系非常密切。”帶著一臉倦容，林克（化名）調侃道。作為一位頗有經驗的獵頭，從8月至今，林克一直忙著替一家深圳公募基金的全資子公司，從信托業“挖角”。“委托人希望引進的人才還不少，（涉及）風控、法律、產品設計還有銀行關系。”

讓林克倍感壓力的是，如今和他一樣，受公募基金之托，在信托行業四處“挖人”的獵頭并不在少數。“有位信托業高管跟我說，最近已經有三家基金公司的獵頭找到他了，我是第四個。”林克無奈表示。

如此熱鬧的金融人才“跨業騰挪”，可算是證監會對公募基金投資領域“松綁”的間接產物，公募基金可以子公司介入非上市股權、債權、收益權等實體資產投資。在業內人士看來，擴大后的基金子公司投資領域，正和信托公司的大量業務高度重合。但在人才儲備上，一直專注于證券市場投資的公募基金卻顯得捉襟見肘。

更令林克頭疼的是，11月17日，工銀瑞信、平安大華及嘉實等三家公募基金已經獲得證監會關于設立子公司的批文，這一最新進展也意味著留給獵頭們的時間更少了。“政策進展這么快，基金當然希望人員越早到位越好。萬一批下來了，人還沒招到，就麻煩了。”

然而，基金子公司的業務重點究竟定位何處，或許是一個比引進人才本身更為迫切的問題。“最不想看到的情況是，基金子公司和這幾個月的券商資管一樣，都去干通道業務。”一位深圳信托業人士表示，“倒不是說基金搶信托飯碗的問題，而是這種業務沒有技術含量，不是真正的創新。”

對于定位，三家已經獲批的公募基金中，平安大華基金向本刊獨家回應稱表示，根據市場情況和子公司的業務構成將分為兩塊：傳統證券投資類業務和投資于未通過證券交易所轉讓的股權、債權及其他財產權利的專項資產管理業務。傳統證券投資類業務架構主要借鑒原有證券投資類特定客戶資產管理計劃的成熟業務架構及流程，而專項資產管理業務在借鑒信托公司項目運營模式，結合專項資產管理計劃運作要求建立以項目管理形式的開發、評估和運作專項資產管理業務。

嘉實基金則對外表示，子公司嘉實資本管理有限公司“將積極拓展非二級市場投資管理能力，包括逐步參與資產證券化投資、基礎設施投資、私募股權等特定領域及細分市場競爭”。 至于其他尚未獲批的公募基金公司，更對此表態謹慎。

“基金子公司留給行業的創新空間確實很大，但一開始，大家還是得立足現實，先賺最容易賺的錢。”一位上海基金業者如是說。

“不能免俗”

“這時候設立子公司，就算是戰略上的動作，在戰術上也必須越快賺錢越好，而且要控制風險，不然管理層壓力太大。”不久前，一家上海基金公司高管在談及基金子公司的發展路徑時，曾直言：“現階段也只能先考慮通道業務。”

即便不考慮公募基金公司整體的業績，盡快覆蓋基金子公司的創建成本，同樣是促使基金子公司首先開展通道業務的重要因素。“讓子公司去做私募股權投資和基礎設施投資，方向不一定有錯，但需要時間太長。而通道業務是立刻就能產生回報的。從信托招人過來，成本也不算太高，但總歸不能長期依靠母公司的支持。”前述上海基金業者表示。

按照目前公募基金及信托的監管法規，公募基金子公司從事類信托通道業務最大的優勢，在于無資本金限制。銀監會和證監會對信托公司和券商均采取凈資本管理，其原理為信托或券商的凈資本不得低于各項風險資本之和的100%。

具體到信托類通道業務上，券商資管進行此類業務的風險資本準備基準計算比例為2%，而信托的風險資本系數則高達10.5%。基金子公司從事此類業務，尚無明確的凈資本管理辦法。

由此產生的直接后果是，基金子公司比信托和券商資管，更能承受通道業務費率的價格戰。“原來信托做通道業務，業務收費是千分之四，后來券商做到萬分之五，以后可能被基金子公司做到萬分之一了。”一位業內人士預測道。

此外，一些更深層次的外部因素，則進一步堅定了公募基金子公司初期以通道業務為主的選擇。早在基金子公司新政尚處醞釀期時，部分商業銀行就已經為銀行、基金在類信托通道業務上的合作，做好了準備。甚至在十月初，即有基金公司副總經理聲言，已有超過百億的銀基合作通道類業務“主動找上門”。

“這方面，有的銀行系基金公司是比較典型的。本身銀行就是股東，反正是通過外部機構發信托產品，由銀行理財資金購買，給信托做還不如給自己的基金做，費率上還便宜。”一家北京基金公司副總經理表示。

據其了解，目前有些基金“儲備的信托類通道類業務超過150億元”。他亦直言不諱地表示，類似工銀瑞信這樣的銀行系公募基金，肯定有“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優勢，如今又首批獲批，“一年之內通道業務做到千億也不奇怪”。

同屬首批獲批的平安大華，雖說并非銀行系公募基金，但其大股東的特殊身份則令平安大華從事類信托通道業務的趨向更為“微妙”。在平安大華的股權架構中，平安信托作為第一大股東，持有60.7%的股份。但平安信托本身卻甚少涉足信托通道業務。

“平安信托的董事長童愷就說過，平安不喜歡做通道業務的原因，就在于這業務對資本金占用太大。如今沒有了這個束縛，平安大華背靠整個平安金控，做通道業務同樣潛力極大。”一位新近轉投基金行業的信托業人士還指出，面對基金子公司普遍的人才困局，有平安信托作為支撐的平安大華也會具有獨特優勢。

對此，平安大華強調，公司在成立初期會關注各項專項資產投資業務領域，并根據自身人才儲備和資源優勢，選擇合適的專項資產進行產品開發、設計和運作，而非僅僅關注所謂的“通道業務”。

不過，前述上海基金公司高管表示：“任何新業務下來，沖規模幾乎都是第一位的。有業務規模作為基礎，你才有足夠的資本去做更高級的。這個規律，基金行業也不能免俗。”

“干了再說”

盡管公募基金子公司在發展路徑上，或將難以繞過“用通道業務進行原始積累”的階段，但對未來長遠的業務創新方向，公募基金業者也有著更為多元化的思考。

“老實說，相比于券商資管，基金子公司留給基金公司的創新空間要大得多。這主要得益于只要是收益權的業務，基金子公司都可以做。現在，收益權這個概念已經被信托極大豐富了。”一家北京基金公司分析師表示，“這應該是表明了監管層的態度，很多業務可以干了再說。”

平安大華方面則認為，相對公募基金而言，子公司的傳統證券投資類業務在投資范圍和投資限制上更加寬泛和靈活，可以根據客戶需求定制特定要求的證券投資方案，并且可以嘗試設計以交易安排為目的的產品。

平安大華還指，投資于未通過證券交易所轉讓的股權、債權及其他財產權利的專項資產管理業務給產品創新帶來更大的空間，是與金融機構和非金融企業合作創新的良好載體。“相信隨著不同專項資產管理計劃的推出子公司業務規模可能快速增長，成為基金公司向現代財富管理機構轉型的重要推動力。”

前述上海基金公司高管就認為，基金子公司未來的創新方向，應該是充分結合公募基金本身的研究特長，針對特定行業，開展融資類業務。“比如房地產或者資源型產業的資產證券化業務，基金對這些行業的研究比其他機構要深入一些，這樣才能揚長避短。”

亦有深圳基金業者認為，在部分基金已在香港設立子公司的基礎上，以新設的境內子公司與香港子公司進行對接，借助境外資本對國內渠道進行更為靈活的投資，也可成為未來公募基金子公司重點開發的新興業務領域。

除此以外，曾一度遭遇挫折的基金銷售子公司的概念，也在本次監管新政后，再度被多家基金公司提起。“也是基金進行渠道建設的新模式。在目前這種監管條件下，基金公司的銷售子公司完全可以提供綜合化的財富管理服務。”

當然，也有基金業者認為，介入PE業務領域，將是基金子公司進一步發展的必然結果。甚至有業者認為，子公司的概念本身也將促成私募股權基金與公募基金的“同化”。如果公募基金子公司，可以覆蓋私募股權基金的業務范圍，那么申請公募基金牌照不失為一些大型私募股權基金轉型的方向。

對公募基金行業人士而言，除了業務創新的興奮以外，基金子公司新政帶來的最大觸動，還在于為公募基金持續多年的股權爭議，帶來了徹底破題的可能。按照證監會新修訂的規定，基金從業人員可以參股基金公司子公 司。

易方達基金公司總裁劉曉艷就曾向媒體表示，易方達會考慮員工參股子公司事宜，并希望籍此進一步加強員工隊伍穩定性及認同感。而一家排名靠前的北京公募基金公司內部人士亦透露，已經籌備設立子公司的該基金，同樣在考慮高管及普通員工的入股問題。“大方向是確定的，主要是員工持股比例以及不同級別員工參股份額的設計。”另一方面，基金子公司可進行股權激勵的優勢，也將成為公募基金快速引進優秀人才的利器。

在基金子公司引發行業暢想的同時，有業內人士也直言不諱地表示：“到目前為止，公募基金從事類信托業務其實在法律上是存在爭議的。而且如果基金子公司從通道業務，介入更為復雜的融資類業務，那么由此引發的風險控制問題，同樣需要引起公募基金的注意。畢竟，目前基金子公司的資本金相對于信托、券商都實屬微薄。”

當然，也有更為悲觀的人士預期，在通道業務階段，公募基金子公司如今的寬松環境，就有可能戛然而止。“和當年整頓銀信合作一樣，基金、券商資管在通道業務上都是一擁而上，一旦膨脹過度，監管機構再來一次整頓。一切就回到原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