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艷利
為已取得學士學位并愿意繼續學習的人開設課程,是美國研究生教育產生的主要動因,也是美國法學院設立的開端,建立在本科教育基礎上的法學教育,成為美國法學教育的獨特之處。因為,美國的法學教育沒有一般意義上的法學本科生,申請進入法學院學習的學生,必須具有其他專業領域的學士學位,也就是說,進入法學院階段的教育相當于中國或其他國家的研究生階段的教育,美國的初級法學教育被定位于研究生層次。
早期美國法學教育主要采取到律師事務所作學徒的法律培訓方式開展法學教育。在 1783年之前,很少有人未經學徒期而直接成為專職律師的。美國獨立革命后,出現了私立的法學院, 其中最著名的是 1784 年在康涅狄格州正式成立的里奇菲爾德法學院。①羅伯特·斯蒂文斯:《法學院——19 世紀 50 年代到 20 世紀 80 年代的美國法學教育》,閆亞林、李新成、付欣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 2003 年版,第 2 頁。一些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尤其是有特殊技巧或知名度較高的律師自然就成為了法學院的教師。這一時期的法學院仍然是律師事務所的延伸,其培養模式依然以學徒制為主。
然而到 19 世紀初,隨著各州數目的不斷增多,司法人員大都根據選舉產生,但律師作為美國天生的貴族,卻并不是所有人可以從事的職業。因此,許多州都逐步廢止或減少了對學徒制的要求,與大學有附屬關系的法學院發展迅速,到了 60 年代,美國已有法學院 21 所。②羅伯特·斯蒂文斯:《法學院——19 世紀 50 年代到 20 世紀 80 年代的美國法學教育》,閆亞林、李新成、付欣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 2003 年版,第 25 頁。1870 年,蘭德爾被任命為哈佛大學法學院的院長,并開創了案例教學法,使哈佛法學院不僅成為美國最著名的法學院,而且建立起了作為法律職業界領導人所需要的制度化的法律培訓。③羅伯特·斯蒂文斯:《法學院——19 世紀 50 年代到 20 世紀 80 年代的美國法學教育》,閆亞林、李新成、付欣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 2003 版,第 45 頁。蘭德爾的學生阿姆斯(J. Ames)于 1873 年被任命為哈佛法學院的助理教授(Assistant Professor), 這是美國法學教育史上的一個里程碑, 它標志著法學教育開始獨立于法律實務。④羅伯特·斯蒂文斯:《法學院——19 世紀 50 年代到 20 世紀 80 年代的美國法學教育》,閆亞林、李新成、付欣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 2003 年版,第 47 頁。與以往法學教授包括蘭德爾顯著不同的是,阿姆斯沒有任何擔任法官或律師的經歷。由此,美國法學教育不再是單一的學徒制的培養模式,法學教師不一定是律師或者法官,他們主要傳授學生學習法律的經驗,從形式上消解了“學徒制”在法學教育中的表象。直到 1900 年美國法學院協會(AALS)成立前,法學院主要是向學生們傳授一些系統的、學術性的法律專業經驗,依然保留了“學徒制”下注重從事法律實踐的職業能力素養技能的傳授。
“美國是世界上第一個實現高等教育大眾化的國家,早在 1940 年美國大學生占適齡青年人口的比例達到 15%左右, 已步入高等教育大眾化階段。”①楊學新、劉衛萍: “美國高等教育大眾化經驗述評” ,載《中國高教研究》2003 年第 3期,第 72 頁。形成了多元化的教育體系,多層次的高等教育發展模式應運而生。隨著美國經濟的高速發展,政府加大了對研究生教育的投入,美國研究生教育迅速發展。1961 年美國成立了研究院委員會,它的建立標志著美國研究生教育進入到了一個成熟階段。②龐青山、謝安邦: “德美兩國研究生教育發展道路比較研究”載《比較教育研究》,2002年第 10 期,第 19 頁。
美國研究生教育的成熟制度化推動美國法學教育的制度化發展。最初,“美國法學院頒發的學位曾經主要是法學學士(LL.B.) 學位。自 20 世紀 60 年代起,參照醫學院把醫學教育設置在本科之后并授予臨床醫學博士(M.D.)學位的做法,法學院開始以本科后的法律職業博士(J.D.)學位取代法學學士(LL.B.)學位, 法學教育被認為屬于研究生教育階段。”③徐勝萍: “西方五國的法學學位與法學教育” ,載《學位與研究生教育》2007 年第 11 期,第 68 頁。美國的法學院設置了三種學位:法律博士(JD)、法學碩士(LLM)和法學博士(SJD)。法律博士,招收已取得學士學位的本科畢業生,學制 3 年,法律博士學位教育是美國法學院的基礎教育。法學碩士和法學博士教育屬于美國法學院的研究生教育。法學碩士作為一種學術學位,申請者必須已經取得法律博士學位,或者其他國家法律教育本科階段的學士學位,其目的是培養從事法律教育、研究的工作人員。法學博士則是為取得法學碩士學位后希望在某一專門領域進行深入研究并成為法學院教師或研究會機構研究者的人員設置的。 但是,基于美國法學教育的特殊性,法學院以培養法律博士為主,課程設置主要面向法律博士,研究生多與“本科生”(法律博士)一起聽課。但有些選修課的內容很專,選課者一般都是研究生。①許洪臣、張琨: “美國法學教育發展概況” ,載《黑龍江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3年第 4 期,第 94 頁。
同時,為彌補案例教學法的不足,適應社會發展對法律實踐人才的需求,增強法律教育的實踐性,早在 1929 年南加利福尼亞大學法學院就開設了法律援助診所。②J.Bradway , Legal Aid Clinics as a Law School Course , 3S.Cal.L.Rev.p.320(1929-1930).1959 年在國家法律援助和辯護人協會贊助下,法律診所委員會(CLC)成立,1965 年,該委員會被美國法學院協會接管, 并更名為職業責任委員會(COEPR), 1968 年,具有獨立地位的職業責任法律教育委員會(CLEPR)取而代之,在 CLEPR 的大力推動下,法律診所項目的數量從 1970 年的 169 個迅速增長到 1976 年的 494 個。③羅伯特·斯蒂文斯:《法學院——19 世紀 50 年代到 20 世紀 80 年代的美國法學教育》,閆亞林、李新成、付欣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 2003 年版,第 329 頁。法律診所教育為學生提供了學習與實踐相結合的現實基礎,是一種增強法學教育實踐水平的有效途徑。這種教學方式也奠定了美國法學教育注重職業能力培養的育人模式的基礎。
美國的法學教育無論在規模上還是質量上都為世界所矚目,美利堅民族的創新特質促使美國法學教育在發展中不斷完善。 1978 年美國律師協會克拉姆頓(Cramton)報告建議加速基本技能的培養,推廣實踐與學習過程有效結合的教學經驗。④ABA, Legal Education. & Admissions to the Bar, Report and Recommendations of the Task Force on Lawyer Competency: The Role of Law Schools,1979(hereafter Cramton Report)1994 年的 Maccrate 報告認為法學院應該更加關注法律技能和法律價值,包括:解決問題、法律分析和調查、法律咨詢、談判、管理、適應性、正義、法律職業的提升,自我的提升。①Report of the Task Force on Law Schools and the Profession: Narrowing the Gap(1992)(frequently referred to as the Maccrate report after the Task Force chair)他們代表了美國法學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方向之一: 注重職業化培訓與培養。 之后, 2007 年卡內基研究中心發表的“培養法律人——為法律職業而準備”的報告,指出美國法學院在促進學生的社會化、形成法律思維方面雖然有所成就,但方法過于單一,學生缺乏必要的現實場景演練,從而使學生缺乏從律師的角度思考問題。②William M.Sullivan, Anne Colby, Judith Welch Wegner, Lloyd Bond & Lee S.Shulman,Educating Lawyers: Preparation for the Profession of Law (2007) (hereinafter Carnegie Report)
對法學教育的繼續關注來自 2007 年美國法律診所教育聯合會(CLEA)發布的“最好的法學教育實踐——前景與路徑”報告指出,法學院應該更加關注實踐經驗的教學,在實踐的環境中講授知識,以此為基礎,報告順理成章地建議逐步擴大診所式教學。③Roy Stuckey et al., Clinical Legal Education; Ass’n, Best Practices for Legal Education: A Vision and a Roadmap,2007其目的都在于不斷完善美國的法學教育,使其在更大的空間內發揮作用。
由此可見,無論是美國法學教育的歷史傳統,還是現實社會美國法學教育的發展,注重實踐是美國法學教育最本質特色。
美國律師協會(ABA)發表的 2010—2011 年“美國律師協會法學院認證標準”特別強調法學院除了使學生接受基本的法律知識教學,接受其他從事法律職業所需要的技能培訓(如法律分析與推理、法學研究、問題解決、口頭表達等),以及具備嚴格的法學寫作經驗和了解法律職業的歷史、目的、結構、價值、規則與責任等相關知識之外,還要為學生提供真實的當事人或其他真實生活的實踐經驗;使學生具有參與法律援助活動基本的機會;通過研討、指導下的科研、小班課或者合作學習等形式,使學生參與小組教學活動。①ABA, Standards for Approval of Law Schools, Chapter 3: Program of Legal Education,2010-2011 http://www.abanet.org/legaled/standards/standards.
在美國,律師被認為是一種高尚的職業,美國法學教育基本定位是職業性教育。 法學教育的目標決定著法學教學方法的選擇。因此,美國法學教育一直延續著注重實踐的教育與培養模式。法律診所教育作為一種有效銜接理論與實踐的教育模式是美國法學教育的主要模式。通過在法律診所的實踐,學生可以學會如何與當事人接觸、為其提供法律咨詢,如何收集證據證明案件事實,如何撰寫基本的法律文書包括上訴請求,如何進行審前準備、處理審判事項,以及對裁決作出后一些事項的處理。除了這些基本技能,法律診所教育還能培養學生的社會責任意識與職業道德。
美國的法律診所教育主要有三種模式:校內律師事務所或準律師事務所實習、校外律師事務所實習和模擬律師實習。②[美]艾里爾.S.密爾斯頓: “美國的診所式法學教育” ,袁彬譯,載《中國法學教育研究》2003 年第 3-4 期,第 28 頁。其中校內法律診所教育在美國各法學院相對成熟,但成本較高,如明尼蘇達州米切爾(Mitchell)法學院不僅要為參加診所項目的學生提供辦公場所、設備;聘任的法官、律師以及校內經驗豐富的教授指導學生;診所還有行政助理、全職秘書和兼職秘書提供日常服務;現場診所的師生比一般為 1:7。③許慶坤: “美國法學教育透視” ,載《山東大學法律評論》2007 年,第 254頁。所以,并不是所有的學生都能參加到這項實踐中,校外法律事務所的實習有效彌補了這一限制。學生可以在有經驗的法律實務工作者的指導下,參與真實的法律事務工作,并獲得相應的學分。模擬律師實習,則是一種虛擬的法律教育模式,并不涉及真實的案件以及當事人,主要通過角色分工、分組討論、情景模擬等方法來訓練學生的法律技能,可以有效地節約教育成本。
就內容而言,美國法學院的法律診所所涉及的內容也是十分豐富的,包括教育服務、街道法律服務、移民、藝術、商業和非營利性組織、兒童、家庭暴力、雇員民權、遺產計劃、不動產、行政法、殘疾人法、家庭法、衛生法、房屋法律診所等等,基本涵蓋了美國法律的方方面面, 為學生提供了豐富的社會實踐資源。
如果說法律診所教育仍然屬于一種教育模式,那么參加各種具有公益性質的法律援助,就成為一種純粹的外向型的社會實踐活動。在美國,法學院鼓勵每個學院創造性地為學生提供參與法律援助的機會,為貧困者或這些人群提供有意義的法律服務。雖然,學生參與法律援助不必一定要求學生形成相關的法律技能,法學院法律援助項目也可能是沒有學分的活動(但也不排除有學分的活動作為這些法律援助項目的一部分),但它也是美國各法學院實踐性課程設置所規定的主要內容之一,可以有效地鍛煉學生的實踐能力,積累豐富的社會經驗。
美國著名的哈佛法學院要求所有法學博士在畢業之前至少從事 40 小時的法律工作,①The academics of Harvard Law School’s curriculum http://www.law.harvard.edu/academics/curriculum/index.html其中就包括內容豐富的法律援助。哈佛大學法學院本身就有三個完全由學生運作的法律援助組織,分別是法律援助局(Legal Aid Bureau)、哈佛辯護者組織(Harvard Defenders)與監獄法律援助項目組織(Prison Legal Assistance Project),②蔣鵬飛: “哈佛大學法學院學生實踐能力培養的若干經驗研究” ,載《黑龍江教育(高教研究與評估)》2007 年第 9 期,第 38 頁。這些都是實踐操作型的組織,為那些低收入的人群,包括刑事被告以及服刑人員提供免費的法律服務與辯護。在這些法律援助活動中,雖然有指導教師,或者有配對律師的指導,但具體的工作都由學生自己完成, 實習時間相對診所教育比較充裕,學生不再是配角,可以完全獨立地處理相關的法律事務,介入整個案件的過程,了解這些非營利性組織運作的機制,獲得寶貴的實踐經驗。當然美國的法律也是容許“學生律師”具備這樣的資質獨立處理相關的法律事務。
學生到實務部門參加實務工作也許是最直接的實踐。美國法學院向學生提供到各法律實務部門實習的機會,并在外部條件上予以保證。法學院與地方法院、檢察院與律師事務所合作,讓一定數量的學生擔任相應的職務,通過實地學習增加學生的司法實務知識與經驗。 學生在進入實務部門之前往往都被分成若干小組,每個小組都有一名或者多名指導教師,他們可以是學院的教師、知名律師甚至是法官或者檢察官。2003 年至 2006 年,德雷克(Drake)大學法學院在一年級學生中推行完整的審判實習制度,整個審判實習課程從周一到周四,周五學生返回學院上課。在這之前,整個法學院實習團隊被分成 10 到 15 人的小組,每個小組都有一個或多個組織領導者,這些人包括教師、律師與法官,他們自愿與學生一起關注案件的發展并指導學生的實踐。團隊所完成的作業將被公布在學院 TWEN 的網站上。同時,學院還負責在法庭增加臨時座椅以擴充其座位,任何時候學院都將在每個法庭提供 110 個左右的座位。有趣的是該學院還推行學生與主審法官在一起共享午餐的做法, 學校為 25個左右團隊中的學生提供與法官在法律診所圖書館共進午餐的食物。①AALS, Russell Lovell, First-Year Trial Practicum. Drake University Law School,2007學生通過申請、選拔或獲得與法官共進午餐的機會。而這恰恰是一種很好的學習機會,所以競爭十分激烈。
此外,學生還被安排到一些學院設置的實習中心實踐,如上訴法院實習中心、民事法律實習中心、刑法實習中心、家庭法中心、商法中心、殘疾人法律中心等等,②鄒淑環: “當代美國法學教育八大特征及對我們的啟示” ,載《太原大學學報》2005 年第1 期,第 57 頁。學生們在教授或職業律師的直接監督與指導下,接受案件及代表委托人出庭,當然這是州法律所允許的。
美國法學院一直采取的是小班授課制,最大的班不過 40—50 人,最小的班才 10 人左右。①鄭仁榮: “美國 NAU 大學法學教學有感” ,載《新西部(下半月)》2008 年第 12 期,第158 頁。學期初,老師就把授課大綱發給學生,學生需要預習的內容較多,有時候一次課需要預習的內容多達上百頁。而授課方法則仍然以案例教學法為主,當然案例討論方法已經從最初教授法律規則和原則,發展到今天包括教授分析的技能、口頭辯護以及表達的技能在內的綜合教學方法。法學院同時還聘請法院和律師界人員參與學生的授課, 以增強其實踐性。這種研討指導下的小班授課可以更好地實現師生互動,氛圍較為輕松,教師具有豐富的實踐經驗,可以在授課的過程中對學生的疑問進行及時解答,保證其法學教育注重實踐性的本質要求。
同時, 模擬審判訓練也是美國法學教育實施的有效手段之一,通過模擬審判訓練,學生能夠真正理解審判與上訴的不同。學生的審判技能在案件的審理過程中得到了很好的訓練。紐約(New York)大學法學院的刑事訴訟課程,就采取了模擬法庭教學的方法,在教師的指導下,通過一系列的模擬訓練,使學生掌握刑事訴訟的程序以及根據,學生在其中扮演起訴人或者辯護律師的角色,在反駁聽證會和法庭上對目擊證人進行模擬訊問。在認真考慮戰術風險與收益后,圍繞法律和證據觀點進行辯論與討論。這種模擬訓練形成了良好的研討氣氛, 有助于學生實踐能力的增強。同時,學生需要撰寫簡短的每周備忘錄來分析案情,撰寫真實的戰術策略與反駁對方觀點所需的冗長的備忘錄,使用聽證筆錄和聯邦與州法律去證明各種各樣的反駁觀點。學生的法律寫作能力得到了有效的鍛煉。②AALS, The New York University Lawyering Program: Learning By Using The Law.New York University
目前,美國法學院聯合會(AALS)有 171 個法學院,①AALS, The history of AALS. http://www.aals.org/about.php各法學院大都有自己的法律評論,他們由學生自己創辦,擔任編輯,進行管理,學生工作也是無償的。“著名的《哈佛法學評論》即是 1887 年哈佛大學法學院一名三年級的學生發起的美國第一家由學生編輯和管理的法學刊物。至今,美國已有 1000家左右學生編輯的法律評論。”②鄒淑環: “當代美國法學教育八大特征及對我們的啟示” ,載《太原大學學報》2005 年第1 期,第 57 頁。由于學生編輯的法律評論具有較高的水平,代表了美國法學研究的水平,因此,擔任過編輯的學生,往往能受到重任。學生參與法律評論在美國被認為是一種榮譽,這也成為美國法學院學生趨之若鶩的原因之一。但并非所有的學生都能擔當這一職務,需要經過嚴格的考核與選拔,學生才能正式成為其中一員。在愛默雷(Emory)法學院,第一學年成績排名前 14 位的學生自動獲得候選人資格, 另外最多 14名候選人基于第一學年結束后的寫作競賽和學習成績確定,還有個別候選人由主編與評注和評論執行主編不考慮學習成績而只根據寫作水平靈活確定。候選人在第二學年要嚴格遵守《愛默雷法學院職業規范》和期刊章程,完成指定的引證核對和校對工作,并寫出一篇達到發表要求的評論,才可能在第三年進入編委會。候選人和編輯均可在學年的春季學期獲得兩個學分。③許慶坤: “美國法學教育透視” ,載《山東大學法律評論》2007 年,第 255頁。通過嚴格的編審工作的實踐訓練,學生不但掌握了相應編輯技能,也為日后的研究工作打下了扎實的基礎。同時還能拓展自己的知識面,有利于養成敬業與奉獻的職業道德。
基于英美法系與大陸法系的不同,以及思想觀念、文化傳統、發展歷史與國情等的不同,我國法學教育與美國法學教育有著許多不同的地方,就同一層的法學研究生教育也存在著差異。但就教育目標本身而言,其本質應該是相通的,我們可以從中得到一些啟示與思考。
與美國相比,我國法學研究生教育起步較晚。1978 年恢復研究生教育以來,我國法學研究生教育邁入正軌。為彌補法學研究生教育的不足,促進應用型法律人才的培養,1996 年正式招收法律碩士專業學位研究生。隨著“依法治國”指導思想的推進,以及高等教育大眾化的發展, 我國法學教育進入了快速發展的時期。與規模擴張相反的是我國法學研究生教育所培養的學生,其實踐能力較弱,并不具備處理法律事務的實際能力。
而美國法學教育主要以法律教育為主, 其教育目標定位為 “培養為法律職業而準備的法律人”,因此,美國法學教育特別注重學生實踐能力的培養,通過多種多樣的實踐模式來提升學生的法律執業技能。從我國法學研究生教育層次來看,法學碩士研究生與法學博士研究生的定位沒有明顯區分,法學碩士研究生的培養總是搖擺于“學術型”與“應用型”之間,法學博士研究生培養存在著庸俗化與非學術化的怪相,法律碩士的培養層次定位又過于偏低,更多是一種職業教育。
對于我國這樣一個教育大國而非強國,培養社會發展所需要的實務型人才,是國情所需,也是教育發展的社會屬性的體現。因此,法學碩士研究生的培養應注重其執業技能的養成,在規模式培養的基礎上將其定位于“法律職業人”的培養。法學博士研究生的培養需要在“小眾”發展的前提下保證其嚴謹的學術性。法律碩士的培養則需要走內涵式的發展路線,使理論與實踐達到有機的結合,利用優勢,提升學術水平,應用理論知識有效指導實際工作。
美國法學教育的輝煌成績令人羨慕,但并非所有的模式都適合我國法學研究生的培養。 美國法學院的學生身份為 “學生律師” 。而我國法學研究生在沒有取得相關的律師執業資格證之前,不能獨立代理法律案件。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我國法學研究生教育的實踐,學生角色定位依然是受教育者。因此,只有采取適合我國國情的法學研究生培養模式,在繼承與借鑒的基礎上進行本土化的超越與揚棄, 才能真正培養我國發展所需要的法律高級人才。
法律診所教育自 2000年 9 月進入我國, 目前已經有幾十所高校的法學院采納了這種教育模式。但是其高昂成本與師生比對于我們來說是望塵莫及的。法律診所的性質也沒有定論,介于法律事務所與法律援助機構之間。學生參加法律援助組織與司法實務部門的實踐活動時,只能協助代理律師、法官與檢察官完成相應的工作,責任感不強。相反,研討指導下的案例教學法與模擬法庭審判,作為一種便于操作的輔助教學模式,在我國法學研究生教育實踐能力的培養中,得到了普遍的認同與推廣。因此,我們不可能完全照搬美國的模式,而是需要進行整合與分流,借鑒其有效的機制,注入中國元素,使其作為一種實用型的教育實踐模式,在中國的法學院茁壯成長。
長期以來,我國法學研究生教育并非完全不注重實踐能力的養成,問題的癥結在于,通過目前的培養模式,學生的實踐能力并沒有得到有效的提升,學生依舊不會處理相關的法律事務,法學研究生教育的質量與培養目標仍然有一定的距離。學生參與法律實踐的興趣似乎不是很高,缺乏必要監管與指導的學生實踐,大都流于形式,最終的結果全部凝結在一本“實習日志”中,所謂的考核也都大多依據鑒定表中的評語。對于整個實習過程的監管相對缺失。
美國的法律實踐活動,基本上都有指導老師,既有學校的教師,也有律師、法官和檢察官,但這些指導教師絕非名義上的,而是具體的實踐指導教師,負責具體的學生指導工作,經常與學生共同參與某一案件的審理與辯護工作,指導學生進行法律文書的寫作。我國法學研究生的實踐過程除有部分指導教師外,大都沒有指導教師的輔導,主要依靠實習部門的工作人員以“學徒式”的模式進行輔導,有點類似 18 世紀以前美國法學教育的培養模式。名義上的輔導老師,或是對學生的實習情況進行簡單的詢問,或是以抽查的方式蜻蜓點水似地對學生的實習工作進行督導。
此外,當今社會越來越需要團隊的協作精神,法學研究生的實踐也需要在團隊協作中提升自身的實踐能力與技巧,養成良好的團隊協作意識。美國法學院的學生,基本上是在一個一個團隊的精誠合作下完成每個實習項目的, 不同的成員擔當不同的角色,體驗不同的實踐崗位。團隊的榮譽高于一切,學校對其考核也是基于對整個團隊的考核。因此,將學生進行不同分組,組成相應的團隊,并指派相應的指導老師,圍繞具體的法律事務、人際關系處理、法律寫作能力與口頭辯論的技巧等進行實務性的指導,既可以節約資源,也能進行有針對性的指導。當然,這些指導教師可以是實務部門的工作人員,且必須落實到某個具體的人,而非名義上的。
美國法學教育中,學生的許多實踐都具有公益性,是無償的援助,涵蓋的領域也比較寬泛,體現了人文關懷的特點。美國著名的街道法律診所,就是通過深入社區傳授法律知識,為弱勢群體提供法律幫助。而我們國家法學研究生教育的實踐活動,往往對這一領域并不是十分重視,所謂的實踐基地建設,主要集中在律師事務所、法院與檢察院。但這些部門出于種種原因,接受實習生的積極性也不是很高,學生的實習表現與其日后是否在這些工作部門任職,沒有任何的實質性的聯系,所以,實習部門與學生之間并沒有有效的紐帶銜接。
就我國的國情而言,恰恰有大量需要幫助的弱勢群體生活在社會的基層,需要社會的關注,為他們在這樣一個法制社會提供必要的法律援助。對于經過四年系統學習的法學研究生來說,這樣的法律援助應該是能勝任的。他們完全可以為社區法律普及、農民工維權、服刑人員犯罪矯正等等一系列社會公益性活動提供法律幫助,體現人文關懷的價值。
實際上,從事這種公益性質的法律實踐活動,能夠加深學生對法律知識的理解與運用,培養學生的社會責任觀與良好的職業操守。在這些細小入微的工作中,學生能夠掌握現實的工作方法與技巧,學會與人交往,了解生活的方方面面,成為完整的社會人。通過對他人的幫助,學生自我價值得以提升,積極性被充分調動,這些社會實踐活動往往成為學生“難以忘懷”的經歷。
在美國,“最好的工作,給最好的人”,具有豐富實踐經驗與實際操作能力的學生,往往會得到最好的職位。因此,美國學生自主創辦的法律援助組織與“法律評論”期刊,都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學生參加實踐的自主意識較強。而我們國家,法學研究生參加實踐活動,雖然有修滿“學分”的制度保障,但學生往往是被動的,是被學校強制的。特別是面對激烈的就業壓力,一些學生認為司法考試重于一切,花費大量的精力與時間復習考試,對于實習則存在應付心里。美國法學院的學生也會在第三學年的春季花費大量的時間準備律師資格考試,但應聘工作時,用人單位看重的不僅僅是資格證書,而是學生的職業能力與他們所參加過的具體的法律實踐培訓。這與我國“嚴進寬出”的教育體制,以及國家機關部門沒有淘汰機制“終身聘用”模式等不無關系,可能需要整個教育與社會體制的改革與完善,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
但作為一種未來的職業規劃,只有具備這樣的執業能力才能在社會發展中謀得一席之地。因此,我們需要幫助學生樹立基于未來職業規劃的理念,對學生進行必要的崗前培訓與職業規劃教育,增強參加實踐的自主意識,使學生明白這樣一種實踐經驗作為人生的寶貴財富是服務于未來的,具有超前意識,隨著社會改革的深入,必將成為我國高校學生未來職業的應然選擇。
作為一種更為現實的操作,我們可以借鑒美國法學院的一些經驗,實行彈性化的實踐制度,如德雷克大學法學院的學生實踐是學生入學的第一年。如果我們將我國法學研究生的實習學年相應地也移至第一學年,學生就有時間備戰日后的司法考試,對于實習的積極性也就能相對提高。同時,應積極鼓勵學生的自發活動,鼓勵他們創辦學生自己的法律診所、法律援助組織或者法律期刊等等,將這種實踐形成學院傳統,并在每一學年得以延續。通過自主性的實踐活動,使學生的自我價值得以提升。
即使在美國,其法學教育的實踐模式也跟隨著社會發展的腳步呈現多面的發展,一些新興的輔助教學方法被廣泛應用。尤其是在美國大學(American University)和巴爾的摩市的馬里蘭大學 (University of Maryland)法學院等一些新興大學,適應數字化的發展,以及出于節約運營成本的考慮,網絡模擬教學越來越受到追捧。學生可以通過虛擬法學院的學習,在完成必要的課程學習的同時,通過重復模擬訓練,鞏固相應的技能與技巧。
此外,通過國際化的合作培養,發展國際的或者跨國的實踐機會、創造涉及國際法律組織或者非政府組織的實踐環境、開設使學生有機會參與國外實踐的校外實習和項目、建立與國外正在出現的項目的合作和交換關系等方式,①許洪臣、張琨: “美國法學教育發展概況” ,載《黑龍江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3年第 4 期,第 97 頁。培養國際法律人才, 已經成為美國法學教育發展的方向之一。
這些新興的實踐模式,對于我們這些后發國家來說,更具有現實基礎,便于操作。利用相關的網絡技術與軟件,我們可以運用有限的資源,通過信息化的手段,鍛煉學生的實踐能力。開發虛擬化的模擬訓練軟件,借助網絡技術,在人機互動模式下,幫助學生開展多樣化的模擬訓練,使有限的資源發揮最大作用。
作為一種趨勢,國際化的走向日益成為各國法學教育發展的方向之一。 我國法學教育在博士研究生層次正在實踐著這一模式,但主要集中在學術層次。碩士研究生的培養,特別是實踐的合作培養較少,仍然需要繼續沿著國際化的方向發展,積極創造有利于國際合作培養的機會,培養國際高級法律人才。
展望未來,適合我國國情、多樣化的研究生實踐模式,必將成為我國研究生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應然選擇。
作者名錄
1.林旭霞,女,福建師范大學法學院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350108/福建師范大學旗山校區法學院。
2.杜力夫,男,福建師范大學法學院副院長、教授,350108/福建師范大學旗山校區法學院。
3.郭艷利,女,西北政法大學高教研究所講師,710063/陜西省西安市長安南路300號13#信箱。
4.劉曉兵,男,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100088/北京市海淀區西土城路25號。
5. 徐苗,男,北京師范大學法學院2011級刑法學博士研究生,100875/北京市新街口外大街19號。
6.李昌盛,男,西南政法大學法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 401120/重慶市渝北區。
7.侯佳儒,男,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100088/北京市海淀區西土城路25號。
8.張玉凱,男,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碩士,100088/北京市海淀區西土城路25號。
9.譚柏平,男,北京工業大學人文學院法律系講師,100124/北京市朝陽區平樂園。
10.王洪松,男,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副院長,1 00088/北京市海淀區西土城路25號
11.劉端端,男,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輔導員,100088/北京市海淀區西土城路25號。
12.張玲,女,中國政法大學國際法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100088/北京市海淀區西土城路25號。
13. 張清,男,中國政法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副院長,100088/北京市海淀區西土城路25號。
14.郝瑞麗,女,中國政法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100088/北京市海淀區西土城路25號。
15.宮凡迪, 女,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新媒體藝術與設計學院講師,1 00191/北京市海淀區學院路37號。
16.吳寶珍,女,中國政法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100088/北京市海淀區西土城路25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