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真堂上市”案熱點金融法律問題研究

陶紫薇

（華東政法大學研究生教育學院，上海200063）

“歸真堂上市”案熱點金融法律問題研究

陶紫薇

（華東政法大學研究生教育學院，上海200063）

本文從哲學、經濟學與法學的角度來分析“歸真堂上市”，提出“歸真堂上市”應當交由市場決定，政府層面則應當盡快完善相關動物保護領域的立法，給證監會批準企業上市提供法律依據；民眾與媒體應當尊重文化的多元性，以更理性的態度審視類似事件，或可利用金融手段發展動物保護事業?？傊覀儜斪寕€人、企業、政府與社會真正做到“歸真”，以便更好地應對未來的挑戰。

歸真堂上市；金融；法律問題

一、相關事件的歷史回顧

（一）“歸真堂上市”事件回顧

早在2011年初，歸真堂就曾遞交過上市申請，但在一片反對聲中，未見回音，時任歸真堂董事長邱淑花曾說了一句著名的話——“反對我們就是反對國家”。

2011年，“歸真堂上市”第一次引起媒體關注時，公益慈善組織“中國SOS求助”創始人白一鵬就曾籌資5000萬元意圖收購歸真堂，阻止其上市計劃，但結局是鎩羽而歸。

2012年2月1日，證監會公布了一批IPO申報企業基本信息表，歸真堂排在第28位，處于“落實反饋意見”階段。據歸真堂披露，公司本次上市募資將主要用于“年產4000公斤熊膽粉”、“年存欄黑熊1200頭，年繁殖黑熊200頭”兩大項目。

2012年2月10日，中藥協會發函點名抨擊亞洲動物基金會，認為“亞洲動物基金會惡意歪曲炒作，以打壓民族中藥?！?/p>

2012年2月14日，北京愛它動物保護公益基金會（以下簡稱“它基金”）聯名72名知名人士正式致函證監會，反對福建歸真堂藥業股份有限公司上市申請。

2012年2月16日，中藥協會召開“媒體溝通會”，提出天然熊膽不可代替。

2012年2月22日，歸真堂開發養殖基地，100多位媒體記者前往參觀，但亞洲動物基金會成員被拒絕入內。

截至本文撰寫時，“歸真堂上市”并無定論，社會輿論的討論仍在繼續。

（二）人工熊膽項目回顧

1983年國家要求研制貴重中藥材代用品，同年8月，“人工熊膽”項目立項；

1989年課題組完成了藥理實驗、動物測試和臨床數據演算等前期工作，并將科研成果申報到當時的衛生部藥政管理局，回復卻是“補充臨床資料”；

1992年課題組提交二期臨床試驗資料，得到的回復是：“目前引流熊膽產量已暫滿足藥材所需，請開發時綜合考慮”；

2005藥品審批權轉移至新成立的國家藥品審批中心，課題組再次提交補充材料，但當時，養殖體系已經形成，從養殖到制藥，再到加工、銷售，成為了完整的產業鏈條，更加無法動搖了；

2006年，人工熊膽項目獲得國家發明專利（專利號ZL03133771.6）；

2008年香港大學中醫藥學院助理教授馮奕斌研究證實，用黃柏、黃連和黃芩三種中藥就能替代熊膽的療效。

二、對“歸真堂上市”事件需要理性分析

“歸真堂上市”事件之所以會引起社會各界廣泛關注，其原因在于人類道德判斷標準的多元性、企業上市領域與動物保護領域現有的法律體系不盡完善。由于道德層面的價值取向是相對的，在法治化背景下的市場經濟時代，“歸真堂上市”只能交由法律來規定了。但透過本事件，我們已經可以看見法律的漏洞所在了，所以，“歸真堂上市”事件實際上是在類似糾紛還沒有大規模爆發之前給我們一個思考、反省、完善的機會，因此，對“歸真堂上市”可否的思考顯然是不可避免的必然。

我們應當采用一個理性、客觀、中肯的態度，采取實證研究、交叉學科研究、比較研究的方法，多維度地透過問題的表象，找到矛盾糾紛背后真正的實質所在，以現有的法律條文進行合理分析，給“歸真堂上市”事件提出一個具有建設性的建議，以期給立法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進而對司法與實踐提供理論上的指導。接下來，本文將分別從哲學、經濟學與法學的角度分析“歸真堂上市”事件，找出問題，提出建議。

三、從哲學角度分析“歸真堂上市”事件

“歸真堂上市”招致如此熱烈討論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人們是出于不同的倫理道德標準來考量的，反對者認為人類與動物是自然界的平等主體，因此人類應當尊重動物，不可進行“活熊取膽”；而支持者則認為動物應當為人所利用，因為只有人才是主體，故“活熊取膽”無可厚非。其實，兩者背后體現的是對待人與動物的關系時兩種不同的觀點，分別為：

（一）人類中心主義

人類中心主義把人類的利益作為價值原點和道德評價的依據，認為有且只有人類才是價值判斷的主體，它總是作為一種價值尺度而被采用的。他們以人或人類的需要來確定自然資源的價值，這在理論上是無可厚非的，但是過度強調滿足人類的需要，實現人類的愿望，以自然的主人的身份去改造、征服、控制自然，超過了自然所能允許的限度，就必然會導致自然資源的枯竭和生態平衡的破壞［1］。

（二）自然中心主義

“自然中心主義”的價值觀克服了“人類中心主義”價值觀的缺陷，強調人類活動必須尊重自然的內在價值，把人的道德規范擴展到生態領域，無疑是價值觀領域的革命性變革。它強調了自然對人的本源性和根源性作用，突顯了自然環境和生態系統對人的活動的制約作用，這一點無疑是正確的。但其價值觀也有明顯的缺陷，就是忽視了人對自然的能動作用，忽視了人和自然相互作用的社會制約性。

其實，在怎樣對待動物的態度問題上，西方先哲們早已提出了不同的觀點，古羅馬法學家烏爾比安早在公元三世紀便已提出“大自然傳授給所有動物的生存法則，這種法則確實不為人類所獨有，而屬于所有的動物。”相反，古希臘的亞里士多德則指出：“植物為著動物存在，動物又為著人類而存在——家畜類為著人的役用和食用，野獸（至少其中多數）為了人的食用及其他生活用度，例如穿著和用具，由于自然造物不會沒有目的或者徒勞，她創造一切動物乃是為了人類絕無可疑。”伴隨著“自然中心主義”的發展，產生了關于動物的如下兩種理論：

1.動物解放理論。該理論的代表人物——英國哲學家邊沁認為，人性將用道德關懷和法律保護為所有能呼吸的動物遮擋風雨［2］。澳大利亞倫理學家辛格繼承了邊沁的功利主義倫理學思想，把感受苦樂視為一個存在物獲得道德權利的根據，動物也具有感受痛苦和愉快的能力，因此動物應享有從人那里獲得“平等的關心”的道德權利。

2.動物權利理論。該理論以美國的雷根為代表。雷根認為，人之所以獲得道德尊重的“天賦價值”在于人是生命的主體，而使人成為“生命的主體”的各種特征動物也都具有，所以動物也是生命的主體，也具有道德權利。

由于人類中心主義與道德中心主義其實各自都存在一定的不足，因此，我們應該從傳統的主客體對立的哲學思維方式中解放出來，把自然對人類的本源性和根源性與人類對自然的超越性結合起來，制定科學的發展觀，選擇合理的發展道路和發展方式，合理地揚長避短。在對待“活熊取膽”的問題上，合適的態度是：在最低化減輕黑熊痛苦的基礎上，進行“活熊取膽”，與此同時，積極采取人工合成的方式生產“人工熊膽”，在保證療效相同的、成本相同的前提下，逐漸替代“活熊取膽”的方式。

但是，目前備受指責的采取“活熊取膽”的企業為什么不采取人工合成的方式來替代呢？經過調查研究，發現原因大致有以下兩點：

1.目前熊膽領域大多依靠的是企業和養殖戶的養殖模式進行“活熊取膽”，倘若人工合成技術被推廣應用，將會有大量農民和養殖戶受損，也定會造成地方政府不小的壓力。

2.人工合成的熊膽粉的價格是國內天然熊膽粉價格的2至3倍，這也是以歸真堂為代表的取膽行業企業遲遲不肯引入人工合成技術的重要原因。

因此，國家藥品審批中心遲遲不予批復，致使人工熊膽始終難以作為一種新藥投入生活。但是，活熊取膽肯定要退出，退出是一個過程，應當與我國的熊膽科研替代品同步，等到人工合成熊膽的成本降低到與“活熊取膽”成本相當之時，應當就是“活熊取膽”產業真正退出歷史舞臺之時。

四、從法學角度分析“歸真堂上市”事件

（一）歸真堂能否上市

這是對“歸真堂上市”事件的一個客觀層面的思考。這應當由市場來決定，故在本部分不做過多討論，將在下面經濟學部分進行著重論述。

（二）歸真堂應否上市

這是對“歸真堂上市”事件的一個法律評價、社會評價，根據現有的相關法律，從硬法和彈性法律兩個層面進行分析：

1.硬法——《首次公開發行股票并在創業板上市管理暫行辦法》 （以下簡稱《IPO管理辦法》）。

NGO組織“它基金”在向證監會信訪辦遞交的吁請信中提出的反對“歸真堂上市”的3個理由分別是：其一，歸真堂主營的熊膽業務不符合國家產業政策；其二，熊膽行業經營環境可能發生重大變化，并對歸真堂的持續盈利能力構成重大不利影響；第三，歸真堂在最近三年內存在違法行為。

對此，讓我們根據我國現行的《IPO管理辦法》的第十二條、第十四條第二款和第二十六條第一款對以上理由進行逐一分析。

（1）第十二條：“發行人應當主要經營一種業務，其生產經營活動符合法律、行政法規和公司章程的規定，符合國家產業政策及環境保護政策?！?/p>

“它基金”正是宣稱歸真堂的生產經營不符合國家的產業政策，因此我們不禁思考“熊膽入藥”究竟可否作為產業？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野生動物保護法》，黑熊屬于二級保護動物，是可以圈養并在國內進行商業貿易的，并不違反國家政策。而實踐中，與歸真堂生產經營范圍相似的上海凱寶藥業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上海凱寶”，股票代碼300039.SZ）早在2010年1月8日就在創業板上市了，其今年亦有擬投資1.5億元建設養熊場的計劃。此外，中藥協會會長房書亭也力挺歸真堂，稱活熊取膽符合中國產業。由此可見，“它基金”的這條反對理由并不成立。

（2）第十四條第二款：“發行人應當具有持續盈利能力，不存在下列情形：……（二）發行人的行業地位或發行人所處行業的經營環境已經或者將發生重大變化，并對發行人的持續盈利能力構成重大不利影響。”

“它基金”正是針對此條宣稱，全民反對浪潮、人工熊膽的獲批、我國陸續出臺的各類動物保護法律法規會使歸真堂的經營環境發生重大變化，熊膽產業隨時可能被徹底取締，并對歸真堂的持續盈利能力構成重大不利影響。但是僅僅基于以上因素我們并不能絕對地判斷“歸真堂”的持續營利能力將發生重大變化。因為這不僅僅取決于客觀上的活熊膽汁有無社會危害性，更取決于人文主觀因素，這一點是很難判斷的，證監會更沒有這種能力和資源來判斷。所以，證監會目前只能在現行法律框架內處理問題，按照公司上市的標準進行審核，故并不能以“歸真堂”未來經營狀況會發生改變為由來拒其上市請求。由此可見，“它基金”的這條反對理由也不成立。

（3）第二十六條第一款：“發行人及其控股股東、實際控制人最近三年內不存在損害投資者合法權益和社會公共利益的重大違法行為?！?/p>

對歸真堂將熊膽粉入藥的法律定性已經分析如上，下面讓我們來分析一下歸真堂將熊膽粉入保健食品違法一說?！八稹毙Q衛生部不再批準以熊膽粉為原料生產的保健食品，僅有重點藥品和重點醫院才能使用熊膽粉，而“歸真堂”卻用熊膽入保健品，若證監會批準其上市，則會侵害社會公共利益和投資者的合法權益。查閱相關現存法律可見：

根據我國現存的涉及熊類保護的根本法——《中華人民共和國野生動物保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陸生野生動物保護實施條例》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瀕危野生動植物物種進出口管理條例》、《瀕危野生動植物公約》，黑熊是野生動物保護的二類，可以在國內進行商業貿易，并無法律依據禁止“歸真堂”以黑熊產業上市。

但是，我們也應注意到衛生部2001年印發的《衛生部關于不再審批以熊膽粉和肌酸為原料生產保健食品的通告》中禁止了將熊膽粉作為原料生產保健品。

此外，根據2009年頒布的《食品安全法》規定，食品中不得添加藥品，但可以添加按照傳統既是食品又是中藥材的物質，不過，根據衛生部頒布的既是食品又是中藥材的物質目錄中，熊膽未列入其中。這意味著歸真堂生產的熊膽茶等多數產品，既不是藥品，也不是保健品，更不是食品。

可見，我國現存調整熊膽粉的相關法律法規并不完善，根據發生法律沖突時“上位法優先于下位法”的規則，熊膽粉不僅可以入藥，也是可以入保健品的，故“它基金”的第三條反對理由亦不成立。但是，立法上應當逐步確認熊膽粉只能入藥、不可入保健品，并對何謂保健品做出立法上的明確規定。

2.彈性法律——《公司法》。

根據《公司法》第五條第一款：“公司從事經營活動，必須遵守法律、行政法規、遵守社會公德、商業道德，誠實守信，接受政府和社會公眾的監督，承擔社會責任?！?/p>

“歸真堂上市”究竟是否遵守了社會公德與商業道德呢？正如上一部分哲學角度的分析結論一樣，這其實是一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也因為法律本身的局限性，并未對何謂社會公德、何謂商業道德做出明確規定。

綜上，雖然在當前國內的法律框架下，“歸真堂上市”的確并未觸及到硬性指標，但卻難免遭至道德層面的鞭撻。

五、從經濟學角度分析“歸真堂上市”事件

（一）以經濟學中“理性人”概念的發展為視角審視“歸真堂上市”

西方經濟學一開始就抽象出一個“理性人”，將整個經濟學大廈都建立在該假設之上，即“以理性為中心”構造了經濟學體系?！袄硇浴笔侵敢粋€抽象的人所做的理性選擇。但是在2002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卡尼曼和史密斯教授創立了行為經濟學和實驗經濟學理論，它們激發了人們對理性人假設等經濟學基本命題的反思［3］。

隨著對“理性人”觀點的不斷批判，理性人的實際行為發展為只能是在主觀理性和組織理性約束下的“有限理性”。用諾貝爾獲獎學者西蒙的話說就是“試圖理性但只能有限達到”沒有完全理性人，只能是有限理性。人們在經濟行為中，會受到所掌握信息、知識的內在原因和制度倫理、規范的外在原因限制而不可能追求價值最大化的“完全理性”。具體到“歸真堂上市”事件，在當前情況下雖然其上市并不違反相關法律法規，但已然引起了社會輿論的反對，故此，歸真堂即使上市成功后也應當積極轉型，等到中國科研技術發展到可以生產與“活熊取膽”價格相當的人工替代品時，逐步停止并利用先進技術取代“活熊取膽”，爭取成為一個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同時，“活熊取膽”不可入保健品，只可入藥，這一點需要法律法規的完善。只有這樣才可以實現企業利益與社會利益相一致的“帕累托最優”。

（二）以金融學中的上市公司分析為視角審視“歸真堂上市”

1.宏觀基本面分析。

在宏觀經濟影響分析上，從經濟增長與證券價格變化的關系上我們可以看到，目前國內生產總值等經濟指標持續、穩定、高增長，社會總需求與總供給協調增長時將有利于企業上市。證監會公布的2012年2月證券市場的統計數據顯示：2012年2月上海證交所的平均市盈率為14.86，比2011年底的13.40增長了10.90%，2012年2月深圳證交所的平均市贏率為25.33，比2011年底的23.11增長了9.61%［4］。由此可見，同期的宏觀經濟背景是有利于“歸真堂上市”的。

2.行業分析。

資料顯示，《中藥企業“十二五”規劃》有望出臺，部分扶持資金已經劃撥，由工信部具體實施，分為四大板塊。事實上，中藥板塊在2011年就顯示出了獨特的發展潛力。2011年前三季度中藥板塊營業收入同比增速為22.99%，高于醫藥板塊整體21.05%的增速?！邦A計到2015年，中藥產業產值將突破一萬億元。”中國中藥協會會長房書亭表示［5］。

由此可見，“歸真堂上市”是具有有利的行業背景的，但是在上市之后如何成功轉型，才是企業做大做強的根本途徑。在這一點上不如效仿中藥世家同仁堂（股票代碼600085）。該企業并未因虎骨入藥被禁而受挫，而是以新藥風濕酒對傳統的虎骨酒進行了替代，在保證藥效同等的前提下并未在新產品中添加虎骨成分，同仁堂的經驗表明，中藥企業要想發展，靠攫取瀕危資源來擴大規模只能招來越來越多的反對，以致走向窮途末路。不如順應形勢，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替代藥物的研制方面，在產業升級與自身成長空間方面實現雙贏［6］。

3.上市公司分析。

“活熊取膽”不僅使歸真堂成為全國關注的焦點，產業鏈上的另一家企業、已經在創業板上市的“上海凱寶”也因此進入了人們視野。從2008年至今，中國每年熊膽粉產量的一半左右都由“上海凱寶”所采購。2011年，在全國不到30噸的熊膽粉產量中，“上海凱寶”采購量為13.4噸。對“上海凱寶”而言，資金的優勢讓它有機會收編上游的養熊場；而據歸真堂副董事長蔡資團說，歸真堂一旦上市成功，將來也一定會整合行業資源，特別是收編很多小規模的養熊場。在我國當前金融體制相對封閉及上市資源稀缺的情勢下，尋求上市對企業發展無疑是天大的機遇，但“歸真堂上市”卻因社會輿論的質疑遭受巨大壓力，其本身存在不利于上市的以下弊端：

一是主營業務技術含量不高。創業板主要是支持科技型企業成長，技術含量高低是重要指標。但無論是黑熊養殖環節，還是活熊取膽環節，抑或膽汁加工制藥環節，都很難講歸真堂主營業務具有高科技，具有別人難以復制的技術獨創性。

二是主營業務有違生物倫理和環保潮流。根據國家林業部的有關規定，除上海市外，已有18個省級林業部門頒布了政府文件，宣布轄區內沒有活熊取膽的養殖場，野生動物保護部門不再批準建立活熊取膽養殖場的申請，并承諾嚴肅查處轄區內可能存在的非法養殖場。顯而易見，養熊業屬于國家正在限制乃至要逐步淘汰的產業。

歸真堂難以被認定為高科技企業，肯定不屬于成長型企業，是被限制發展的，而且經營上有違規甚至違法之嫌。但由于熊膽的確具有藥用價值，在沒有替代品或其他藥源的情況下，不宜貿然取締，否則可能刺激黑市交易，加大監管難度，甚至帶來更大的問題。退一步說，即使歸真堂上市成功，也必須轉型，否則以其不夠優良的企業基本素質將很難完成其上市融資的目的，更不能保護投資者的權益。

（三）其他現存觀點的分析

2012年2月6日，中國中藥協會曾發出溝通函稱，“受西方利益集團資助的、由英國人創辦的亞洲動物基金會，假借動物保護名義，長期從事反對我國黑熊養殖及名貴中藥企業的宣傳”，目的就是“脅迫我國取締養熊業，以限制熊膽粉入藥、削弱中藥競爭力、為西方利益集團壟斷中國肝膽用藥市場謀取更大利益”。2012年2月13日，亞洲動物基金會正式向中國中藥協會發出“制止函”，認為中國中藥協會的“溝通函”指責不實，要求其撤回此前言論并道歉。此外，在“歸真堂上市”事件中，歸真堂得到了中藥協的大力支持，背后是否又另有乾坤？

一方面，通過工商注冊資料的了解，亞洲動物基金會實際是在香港注冊的是一家擔保公司，并非以基金會的名義注冊。此外，亞洲動物基金會與當前全世界合成人工熊膽成功的兩個國家——德國和意大利頗有淵源：不僅在德國和意大利設有辦事處，還曾接受德國福克藥廠的捐贈。在2010年，德國和意大利等國的捐款數占該基金全年總獲捐的數額的27.96%。

另一方面，通過“中國中藥協會”官網“會員專區”的查詢發現，協會會員有四個級別，即副會長單位、常務理事單位、理事單位和一般會員單位，福建歸真堂藥業股份有限公司出現在了“一般會員”列表中。中國中藥協會《會員管理暫行辦法》第四條顯示，所有會員均享有“提出保護其合法權益不受損害的權利”。那么，中藥協力挺“歸真堂上市”是否是出于保護會員或者說維護利益鏈的需要？

看似黑熊保護之戰的背后究竟是不是中國相關產業與西方利益集團的一場“陰謀戰”？我們不得而知，但熊膽之用源出中醫藥，把活熊取膽與中醫藥進行政治捆綁，并把反對“歸真堂上市”當成別人的陰謀，似乎不太不可取，對待以上論斷我們需要冷靜分析，尊重文化的多元性。

六、就“歸真堂上市”事件提出的建議

（一）“歸真堂上市”對歸真堂本身的啟示

1.此次的輿論熱議對歸真堂本身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它給了歸真堂一次提前發現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機會。若等到歸真堂已經上市，其存在的問題才得以暴露，那才是真正的危機，到了那時不僅投資者的權益得不到保護，歸真堂還有可能不得不面對“欺詐上市”的處罰。

2.“歸真堂上市”事件還為歸真堂今后的發展指明了正確的方向：與其執著上市，不如積極引進熊膽替代品來實現轉型，如依靠其他企業的出資贊助采取人工替代性熊膽粉等措施，活熊取膽肯定要退出，但退出是一個過程，需要時間和技術。歸真堂公司可以用“不違法”為自己尋求開脫，但“不違法”并不能讓它擺脫倫理困境。

（二）“歸真堂上市”對相關立法的啟示

1.在經過了新一輪熱議后，抵制“歸真堂上市”已經從純粹的道德批判過渡到對商業價值的追問與審視。上文已知中國正在限制黑熊養殖，但為何與熊膽相關的企業在證券市場上仍然持續盈利呢？他們的理由無非是自己的行為并未違反法律。因此，“活熊取膽”行業的取締從根本上講亟需動物保護法律的日益完善，需要對熊膽粉可否入保健品做具體明確的立法規定。

2.在IPO領域，我國應當完善金融方面的立法。根據La Porta、Lopea-de-Silanes、Shleifer和Vishny（以下簡稱LLSV）在1998年形成的法與金融理論：有效的私人產權保護，有力的投資者權益的法律保護，增強了投資者的信心，增大了他們在金融市場的參與度、增加了金融體系中資金的供給數量；同時，有效的法律制度還提高了公司治理水平（LLSV，2000），提高了公司績效（LLSV，2002），有利于企業獲得成長所需的外部融資（LLSV，1997），支撐了金融體系的發展，促進了經濟的長期增長（Levine，1999）［7］。我國為了使金融系統穩健發展，不妨采取以上法與金融的建議措施。

（三）“歸真堂上市”對民眾與輿論的啟示

1.“歸真堂上市”之所以遭到如此大的爭議，主要是始于一些社會知名人士的聯名抗議，之后才有更多的普通民眾參與其中。此事件的確能夠折射出公民道德水平的提高，但是在法治社會，有些問題卻應當由法律而不是由道德來判斷，建議公眾與輿論今后在對待此類問題時應當以更加理性、客觀的態度來評判。

2.從民眾反對“歸真堂上市”利用股市融資繼續“活熊取膽”傷害更多的黑熊這一事件，可以從側面反映出隨著民眾文化水平、道德水平的提高，動物保護事業已經得到更多的關注。但現存的動物保護組織資金來源有限，可謂“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利用股市為瀕危物種的保護事業融資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社會關注不妨將視角轉換到這一點上，由對“歸真堂上市”事件的思考出發，以小見大，找到更多解決之道。

綜上所述，“歸真堂上市”事件帶給我們的不僅僅是如何批判，更是如何思考、如何運用、如何完善。無論是個人、企業、政府抑或是社會，都應當真正做到“歸真”，做到“棄末而反本，背偽而歸真”?！?/p>

［1］張杰.人類中心主義與自然中心主義的論爭與評析——從生態危機談起［J］.長沙大學學報，2011，（4）.

［2］鄭悅.歸真堂的倫理困境［J］.IT經理世界，2011，（6）.

［3］高核.從理性人看西方經濟學的發展——從2002年諾貝爾經濟學獎談起［J］.云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2）.

［4］http://www.csrc.gov.cn/pub/newsite/sjtj/

［5］http://www.volstock.com/categories/chinese-medicine-112102835. html

［6］馬紅漫.歸真堂如何回歸真途［J］.新民周刊，2012，（6）.

［7］皮天雷等.法與金融——理論研究及中國的證據［M］.北京：中國經濟出版社，20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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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6566（2012）05-0108-06

2012-09-09

陶紫薇（1989—），女，江蘇丹陽人，華東政法大學研究生教育學院國際法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國際經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