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名詞短語多項修飾語語序的認知識解

林璐

（大連外國語學院英語學院，遼寧大連，116044）

一、英語名詞短語多項修飾語語序研究簡介

英語名詞短語中多項前置修飾語可以同時出現，如何準確排序成為學者們研究的重點。專家們根據前置修飾語的語義類型進行劃分研究［1-3］，然而當一個修飾語出現在不同位置，其表示不同的語義類型和功能的原因表述不詳（毛薇2004）。還有一些專家對前置修飾語與中心詞的關系及其功能進行了長期的深入探索，如 Bache（1997）、Halliday（2000）、陸丙甫（1998，2005）、王莉（2010），但他們只注重對修飾語語義類型的描述，忽視了修飾語與中心詞之間的語義結構關系。Ungerer&Schmid采用距離象似性原則（distance principle）分析大量實例得出結論，修飾語與中心詞之間的距離象似于他們所表達的概念距離［4］。他們的總結值得參考，但是對修飾語所表達的概念如何定義和理解，未給出合理界定和闡釋。Langacker認知語法中的認知域倡導通過探究思維概念的組織結構來研究語言結構，將認知概念語義描寫補充到名詞修飾語語序的句法結構研究上，結合人的基本感知理解修飾語與中心詞之間的距離反映他們所表達的概念之間的距離，對修飾語及中心詞之間的距離進行形式和語義概念化的雙向分析，更能夠全面深入地挖掘名詞短語前置修飾語排序的深層動因，從而說明語言形式與人類的認知模式有密切關系［5］。

二、認知域研究及對英語名前修飾語語序的語義解釋

（一）Langacker的認知域研究

認知語言學認為，詞義并非本身所固有，它植根于人類與客觀世界互動的結果。意義不僅體現在對客觀現實的描述，更體現人體驗、識解意義的認知路徑（李冀宏 2008：44），人們感知的現實與語言符號之間的基本關系通常被反映在語法結構上。所以語言分析的焦點是關注概念化的形成過程中賦予的心智體驗。

認知語言學使用認知域（cognitive domain）這一術語，嘗試從人們認識和體驗世界的角度出發對詞語進行語義的描寫。Langacker將認知域定義為“與描繪語義結構特征相關的一個連續性的概念結構”，是描寫某一語義結構時所涉及的概念域，它可以是一個簡單的知覺或概念，也可以是一個復雜的知識系統［5］。認知語言學強調認知域是最基本的心理構造，詞義是認知域的產物。任何概念或知識系統都可以是一個認知域，如空間、時間、社會關系等域。認知域有層次、復雜程度之分，有基本認知域和非基本認知域之分。基本認知域是原始表征域（representational field），是人類的基本經驗，是人認識世界不可或缺的工具，先于語言產生，無法再被簡化（irreducible）。Langacker認為目前至少存在時間域、空間域、顏色域等基本域，它們處在概念層次系統的最底層，其他概念的形成是以不同方式對基本域的利用，無論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5］。

一個概念的建立可能需要一個認知域，也可能要靠幾個認知域的綜合作用，而且各種概念構成一個層級結構，是一組相互聯系的實體。當這些認知事件組成的實體概念被協調成更高層次事件的組成部分時，這些實體便是相互聯系的［5］。例如“桌子”要靠形狀、顏色、材料等認知域來構建，更高層次概念就用家具這一范疇了。在英語名詞短語前置修飾語中，我們對中心詞的實體概念是通過每項修飾語所屬的認知域中具體概念組合而成，使得中心詞在該層次上和其他認知域有了互相聯系，各個轄域覆蓋領域決定了我們認識中心事物的準確性。如果修飾語語義內容由其所處的認知域體構建，他們同中心詞的距離當然可以由語義在思維過程中體現人類認知體驗事物的概念結構緊密度來判斷。

（二）認知域對名詞短語中限定詞排序的語義解釋

名詞短語前置修飾語成分中的限定詞包括指別詞和數詞（Hawkins，1983：120），用于使名詞短語成為特指、定指。相對于其它修飾語，限定詞享有前置的優先權，因為他們只用作確立語言發生背景的臨時指別標志，有較高的可別度［6］。多數專家認為限定詞在短語中語義相對穩定，語序相對固定，但我們發現同屬數量的限定詞在名詞短語中的位置也不固定，和人的自身體驗認知模式戚戚相關。例如：

（1）a.all the big rooms

*b.the all big rooms

（2）a.the ten beautiful girls

*b.ten the beautiful girls

例（1）中的數詞“all”被置于定冠詞”the”前面，而例（2）中的數詞”ten”被置于定冠詞”the”的后面。從修飾語與其中心語之間的距離象似于他們所表達的概念距離這個角度出發［4］，可以發現，盡管“all”和“the”同屬于限定詞，但其所表達的概念與中心詞有概念距離上的差別。“all”屬于認知中的范圍域，主要指明中心詞的整體范疇這一概念。既是整體，無所謂指向性，所以“all”在概念上和中心詞的關系并不密切。定冠詞“the”，是對認定范疇的特指，應屬指向域，比范圍域“all”具體明確得多，這種概念上的突顯需要語言形式上占據有利的位置使其得到高效的傳達，因此在名詞短語中，人們習慣于用例（1a），而非例（1b），主要是也有人們對不同認知域的概念表達存在不同需要的原因。

不同于例（1），例（2）中的“ten”精確到了具體數量，思維意象上也由整體轉向部分，人們的側重點是具體數量，可稱之為數量域。用數量詞“ten”來描述時，首先要有“the”這一指向域來明確所指的方向，才能更加準確地判定部分所代表的數量多少。語義上理解，“ten”和中心名詞的關系更近，故而靠近中心詞。表現在語言形式上，即“the ten beautiful girls”。可以說，“ten”和“all”在概念上分屬不同的認知域，不同的語義轄域，因此名詞短語中識解的語序也不盡相同。

Taylor指出，核心的屬性類別涉及概念的本質，而識別過程（identification procedure）中的屬性只是附屬于中心概念的［7］。這些限定詞轄域的所指域、所屬域和數量域的建立語義上只反映語境確立時的臨時指別標記，具有較明顯的臨時性、附屬性，相對于空間域、顏色域、程度域等，概念上遠離中心詞，語言結構上也離中心詞較遠。

（三）認知域對名詞短語多項前置修飾語語序的語義解釋

名詞短語的前置修飾語還包括形容詞修飾語，主要描繪中心詞的屬性意義。當多個詞同時修飾中心詞時，語序看似不固定，實有規律可循，專家已經總結了諸多規律。陸丙甫（1988）認為，定語應由表現核心的臨時特征或其穩定特征不同，從其外延由遠到近排列。這些從修飾語語義類別著眼歸納的規律看似簡單，表現較為抽象，因為分析詞義時，很難把握其臨時/穩定性等特征。我們的方法是先將它們歸類到相應的概念域中，著重分析不同認知域的概念或意象特征，以此作為修飾語語序排列的標準，問題相對簡單明了。如：

（3）a large irregular stone

（4）a little black iron fence

例（3）中的不定冠詞“a”屬于數量域。數量概念并非石頭本質特征，與表征空間域和形狀域的概念相比，在概念上距離中心詞遠，對中心詞的限定小，反映到語序上，“a”就被放到了詞組遠離中心詞的位置。例句中的兩個形容詞“large”和“irregular”分屬大小域和形狀域，人們在感知大小和形狀時，因人對事物的體驗豐富度不同，人的認知思維也有差異。感知大小屬性相對主觀些，因為參照或者背景的差異可能產生的可比度較大、暫時性強，而對形狀的認識，更容易激活人對形狀的整體感知，不管觀察者處何語境，石頭的不規則形狀都是固定，不會有個體上的差異［8］。這說明說話者對外部事物的形狀屬性判斷更具穩定性，體現在語言表述上當然與中心詞的距離更加緊密。例子（4）依據認知域的理論也可以得到同樣的解釋。

認知的運行大部分是自主的［9］。人類通常按照自己的思維概念來構造理念世界。這樣概念出的世界往往與真實世界不同，但它為語義提供了認知基礎［10］。Quirk et al定義形容詞依據主/客觀級原則。表示中心詞固有屬性的修飾語，即客觀形容詞，與中心詞距離較近，但從思維加工的角度看，再客觀的形容詞也是“主觀的”，因為它也是人們的感官所知匯集到腦中形成的意象，最終用語言的形式表達出來，始終都是人的主觀認識，不同的是它們被廣泛規約下來，成為了“客觀”形容詞［1］。“客觀”形容詞描述概念的性質、特點相對固化，接近對現實世界本色描述，它所屬概念域的心理加工較簡單。有些形容詞著重體現說話者主體判斷，突顯主體的概念和意象思維，形容詞對應的認知域概念加工較繁瑣。這可以解釋同一個英語單詞，如果分屬不同的認知域，概念體驗結果的差異也會體現在對語言結構的識解上。例如：

（5）a.a yellow French boat

b.the double yellow lines例（5）中，兩個名詞短語均含有修飾語“yellow”，語義類型都可以視為顏色，譯為“黃色”，但他們與中心詞的距離卻不同。例（5a）中修飾詞“yellow”屬顏色域，在心理認知過程中，豐富的色彩結構使得人們對顏色概念的加工較為個性化，邊界趨向模糊，思維組織過程較為繁瑣，語言組織上要列于“French”前，離中心詞越遠；而名詞短語（5b）特指交通標識中的“雙黃線”，交通法規明確規定“黃色”代表“提醒，注意”概念，應該說這里“yellow”的所屬概念域應該是功能域，描述的是現實世界中規約感強，概念特征較為固定，意象邊界比較凸顯的概念，在語言形式上，自然而然接近中心詞。

在語言傳遞過程中，“客觀”形容詞所屬域概念特點接近人們的普遍意象表征，其被眾人認可程度高，認知思維的加工也就越容易，被用于修飾中心詞時自然要接近中心詞。相對而言，“主觀”形容詞認知加工時間較長，因為它需要人的更多感官結合復雜的概念層次集中勞作，才能形成最后結構，這種概念上的疏遠使得此類形容詞位置上自然遠離中心詞。這樣的順序不發生語言傳遞概念過程中的損耗，最終在語言接收者腦中形成簡潔明了的概念意象。例如：

（6）our lovely big old English sheepdog

“English”屬歸屬域，對自己和他人的歸屬是“sheepdog”的固有屬性，最為本質，故而其最接近中心詞。對“old”的認知，需要借助時間域來判別，是個體認知容易取得一致的形容詞，因為人們有比較統一的時間認知標準：除了剛認識的朋友被劃分為新朋友，即使是第二次見面的朋友，也都被認為是老朋友，因此在概念上接近中心詞，體現到語序上就靠近中心詞。大小域較之時間域更加主觀，因為前者的標準比后者更加寬泛，相對來說不容易把握，于是將“big”置于“old”之前。對形容詞“lovely”概念的心智加工，離不開情感域的構建。情感域是說話者對對象完全的個人認知體征，對此人生出此情感不代表別人也體驗有此情感，不像其他詞匯或多或少地要依賴外界參照物。正是因為在認識上并沒有被廣泛認可，在概念上和中心詞的距離較遠，進而形式上離中心詞最遠。名詞前置修飾語在排列過程中，傾向于把概念組織較復雜地被置于概念組織較容易的認知域前面，離中心詞較遠。因此本例中將情感域詞“lovely”放到離中心詞最遠，被置于“big”、“old”、“English”等分屬于大小域、時間域和歸屬域的語言表達形式之后。

綜合以上例（5）、例（6）可以看出，認知域的解釋旨在揭示前置修飾語與中心語之間的形式距離與其所屬認知域的概念緊密度成反比，即修飾語與中心詞距離越遠，修飾語所屬域的概念組織的主觀傾向性特征越明顯，限定中心詞概念的語用功能越弱；修飾語與中心詞距離越近，修飾語所轄認知域概念中的客觀傾向性特征越大，限定中心詞概念的語用功能越持久。

本文采用Langacker的認知域概念，通過對名詞短語前置修飾語及中心詞進行概念化的語義描寫，得出前置修飾語語序的規律，克服了距離象似性原則只側重分析形容詞接近中心詞句法結構的缺點。從認知域的角度將語言形式概念化的意義描述清楚，即可理解名詞短語前置修飾語的語序就是：表達主觀傾向認知域的形容詞先于表達客觀傾向認知域的形容詞出現，因為認知域表達的意義越固化，越持久，說明是認知上容易通過簡單加工形成準確的思維概念，不需要特別加強，不必凸顯，它與中心詞之間的概念結構自然越緊密，反映在語法結構上，距離中心詞越近。這一規律彰顯了語言結構與概念結構的緊密關系，還利于信息使用者根據認知習慣分類提取信息，加快信息傳遞的速度和質量。

［1］ Quirk，R.&Greenbaum，S et al.A Comprehensive Grammar of the English Language［M］.London and New York：Longman，1985.

［2］ 章振邦.新編英語語法［M］.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7.

［3］ 白解紅，秦茜茜.英語名詞短語中前置/后置修飾語選擇的認知語義關系解釋［J］.邵陽學院學報，2009（1）：73-77.

［4］ Ungerer，F.&Schmid，H.An Introduction to Cognitive Linguis?tics［M］.London：Longman，1996.

［5］ Langacker，R.W.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Vol.1：the?oretical prerequisities［M］.Stanford CA：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87.

［6］ 陸丙甫.語序優勢的認知解釋（上）：論可別度對于徐的普遍影響［J］.當代語言學，2005（7）：1-15.

［7］ Taylor，J.R.Linguistics Categorization：Prototypes in Lingustic Theory［M］.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asearch Press，2001.

［8］ Vyvyan Evans&Melanie Green.Cognitive Lingustics an In?troduction［M］.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2006.

［9］ Langacker，R.W.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Vol.I1：the?oretical prerequisities［M］.Stanford CA：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1.

［10］ 陳香蘭.認知語言學構式觀［J］.重慶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2）：129-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