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淑,張世友
(重慶師范大學 政治學院,重慶 401331)
女性主體意識,即女性作為主體對自己在客觀世界中的地位、作用和價值的自覺意識。具體地說,就是女性能夠自覺地意識并履行自己的歷史使命、社會責任、人生義務,又清醒地認識到自身的特點,并以獨特的方式參與社會生活的改造,肯定和實現自己的需要和價值的意識[1]。伴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和互聯網的廣泛普及,網絡媒介逐漸成為繼報刊、廣播、電視之后的 “第四媒介”,并在年輕人群和知識分子當中產生了巨大的文化影響和自我意識的沖擊。尤其對于現代女性而言,網絡媒介的影響極其復雜和重要,不僅因為它給女性在現有男權社會框架下帶來了更多的生存空間,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動搖了傳統男權主義的世界觀[2]。相對于現實世界,網絡是一個更為自由的虛擬世界,在現實中被束縛的女性意識、個體思想和自我認同在網絡世界得到了一定的解放。那些原有制約女性發展的行為規范及其管理機構都不再擁有以前的權威,在現實中失去的自我意識得到強化,那些原本不合理的行為準則和規范在網絡媒介中逐級消融并得以重建。因此,在網絡這個虛擬且充滿新鮮元素的世界里,男女的平等和自由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體現,女性主體意識的覺醒變得難以阻擋。
從一般意義上理解,女性所處的生活空間,包含所有與之主體相碰撞和交融的范圍。在與其他個體的交往中,女性的主體意識也相應地得到發展和擴張。女性除了通過對象化活動認識自我以外,更重要的是在與他人的交往過程中反觀自我。內在意識編織的自我形象缺乏客觀性,因此女性需要與他人共處的生活空間,并與不同群體發生交流來更深層次的反觀自己[3]。在網絡之外的世界,女性的絕大多數活動被禁錮在以家庭為中心的狹小范圍內,與之發生交往的對象多限于同性朋友和親屬,并且面臨諸多禁忌,如 “避嫌”、“時間約束”等。相對于男性,女性的生活空間受到了極大的壓縮。只有社會關系更為豐富,女性才能突破個體和空間對人的發展約束;在更廣闊的合作交流中,女性學習他人的經驗,接受其他個體的幫助,主動提高自己的能力才能使女性的主體意識更加強化。
在網絡世界,女性可以輕易沖破地域和血緣關系所形成的首屬群體。女性可以通過精神交往在網絡上構建一個超越首屬群體、關系豐富的虛擬群體,這種精神交往可以產生具有共同歸屬感的新的社會結構和聯合體。女性在首屬群體中,文化傳遞被約束在有限的范圍之內,形成的自我意識極具保守性、色彩單一、內涵貧乏。但是傳統的文化觀念、價值取向在網絡世界中面臨巨大的挑戰和調整,提高了女性在社會中的自我認定范圍[4],由此導致女性自我意識更加強烈,異質性出現增強,更具包容性。
當然,生活空間的大小與女性的社會認定有緊密聯系。在當代社會,雖然女性已經獲得了空前的解放,但是交往范圍仍然受到性別、行業、時空、世俗等眾多因素的制約。而網絡的交往方式是超時空、性別弱化且充分自由的,網絡可及之處便可發生聯系;女性可以自由地與其他群體發生交流,從而內心主體的意識和思想可以延伸到更廣闊的空間。所以,網絡世界對于當代知識女性主體性的形成和完善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網絡產生才短短幾十年,女性的主體意識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過去對女性單一化的評價與約束導致女性從屬于家庭和男權社會,在某種程度上失去了自我,自主缺失更是導致選擇性和創造性被抹殺到了極點。而網絡世界多樣化的評價和豐富的參考體系,使得女性可以從多個角度審視自己、評價自己,從而提高自己的主體意識[5]。今天網絡媒介已經成為了一種基本的生活方式,網絡社會部分地消除了性別歧視;女性在網絡中獲得了更多的尊重和尊嚴,這些都有利于女性獨立人格和自主精神的培養。
網絡媒介是作為認識主體的人和作為客體的網絡世界的聯系紐帶,然而網上的所有信息都是來自于另外電腦終端的主體。因此網絡聯系的主客體關系,本質上還是人與人之間主體的關系;新的主體關系構成了一種更為互動互補的新型認知關系。在網絡媒介之外,人類知識的產生和傳播多是通過個體實踐或者群體操作的途徑來完成的。在傳統世界,由于傳播方式的局限性,人們獲取信息的主要途徑是書本、面對面交流等方式,這種方式受經濟條件和性別的限制,讓占有更多社會資源的男性掌握了知識產生和實踐的主導權,而女性由于 “男女有別”的社會制約,導致了不同的社會分工使得女性的認知空間相對于男性變得日益縮小和閉塞[6]。網絡世界的出現進一步提升了女性認識和實踐的主觀能動性,物質世界的交流限制在網絡虛擬世界變得蕩然無存,女性只要遵守網絡協議掌握一定的技術能力就可以在網絡上自由交流,這為女性提供了一個自由度極為寬松的認知世界。
不過,作為認識主體的女性,必須主動地辨識、采納、選擇客體的眾多信息,并自發地進行信息儲備、分類和進一步傳播,由表象進入本質,挖掘客體的內涵。客體只有經過主體大腦的認識加工,才能成為主體的思想觀念的一部分。從這個意義上說,網絡媒介必然給作為認識主體的女性帶來認知數量的急劇增加,各種思想、觀念、方法經過符號化的語言達到前所未有的密集度,源源不斷地進入女性的思想體系,并借助網絡方便地傳遞給其他認識主體[7]。同時,網絡媒介的自由使認知方式也變得多種多樣,女性可以選擇適合自己的方式去獲取知識。在網絡媒介資源中,各種電子文獻、書籍、論壇既是認知主體自己的創造,又是其他成員獲取知識的寶庫。豐富多彩的第一手資料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通過網絡媒介這種交互的、自由傳播的方式進入女性的思維,在這方面傳統社會男性的優勢已不存在。相反女性由于更為細致的思維方式,提高了自己獲取信息的效率。總之,網絡媒介為女性提供了一個方便、自由的信息交換平臺,女性可以不受限制地獲取所需的知識,從而超越了現實生活中女性在認知和實踐中的諸多制約,有利于女性主體意識的覺醒和構建。
進一步看,從人類文明誕生以來,認知和實踐已經成為人類發展的最重要因素之一,同樣也是衡量一個人發展的重要評價指標。由于社會資源的相對有限和匱乏,以及人與人之間各自主體性在實踐過程中的沖突,都想把自己的主體性居于首要地位,從而造成了每個認識主體成為別人的認知手段,各自的主體性都不能良好發揮。但是在網絡媒介中,全世界的信息得以自由傳播和流動,每個人都可以分享人類以往創造的文明財富[8]。可以說,網絡把每個個體的知識儲備聯系起來,形成一個巨大而且加速膨脹的網絡大腦,帶來了新的認知革命。傳統的認識芥蒂被打破,女性獲得了更廣泛的學習自由,可以將人類文明的成果充分吸收成為自己發展的精神食糧。在網絡世界里女性獲得了與男性一樣的信息資源,因此網絡媒介促進了兩性的平等,提高了女性的社會主體性。
女性主體意識的建構需要不斷的自我認識和映像,也需要其他認知客體的思想反饋,網絡媒介正好對女性主體意識的建構提供了新的平臺。在這個平臺上,自我認識和與其他認識主體的思想反饋變得更加容易和不受約束,從而有利于女性主體意識的形成。女性在實踐過程中,利用自己的能力主動認知社會和自我,不斷地拔高和發揚自己的主體性。參照實踐的客體,女性可以反觀自我,認識到自己的本質能力和意志力[9]。
首先,網絡媒介是一個擴展的實踐平臺。由于性別的天生差異,在社會生活中女性在家庭角色、教育、工作分工等方面受到了廣泛的歧視,不能和男性平等地獲取社會資源。而在網絡世界,人們往往忽略了各自的性別,在一個更為寬松的環境下互動,這使得兩性在網絡社會變得更加平等。通過網絡聯系,女性的活動范圍可以擴展到整個世界。在現實生活中對女性主體意識的種種壓抑,在網絡上得以釋放。而女性在網絡上的活動可以產生巨大的社會影響,即使是個別女性的微觀活動,在通過網絡的加速傳播和放大后,也會產生超常的社會影響。這樣一來,女性這一傳統弱勢群體的任何創造和貢獻可以為整個社會所共享;使得女性成為推動歷史進程的生力軍和主體,這都歸功于網絡媒介這個新興的實踐平臺。
其次,網絡媒介是一個提高女性地位和能力的社會平臺。縱觀人類文明史,在更強調生育優勢的母系社會,女性因其重要作用在社會中享有崇高的地位和影響力。但是后來由于男女自然生理條件的差異,女性由于在生產活動中居于次要地位而導致社會影響力式微,漸漸成為第二性別。 “母權制的淪落,導致女性成為了男性的附屬,被貶低為男性的奴隸和生育工具。雖然近代革命使得女性的社會地位大幅度提升,已經上升到法律上的絕對平等,但是在世俗生活中,還是一個男權主導的社會,短期內很難改變”[10]。不過,在網絡社會中就不一樣,由于社會活動已經不依賴于體力,生產資料的占有優勢也被弱化;高度文明的社會和高智能化,使得女性不必再付出沉重的體力勞動。女性的先天生理弱勢和社會從屬性在網絡世界中得到了相當深度的淡化,因此可以說網絡媒介是一個提高女性地位和能力的社會平臺。
最后,網絡媒介為女性的工作實踐帶來更多的方式。隨著信息社會的進步,智能化和自動化的設備已經逐步進入各個家庭單元,女性的生活方式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隨著家庭勞動的減輕,女性獲得了更為廣闊和寬松的社會空間。在網絡工作平臺,女性的就業比例高于傳統的工農行業,這是女性主體得到強化的契機。尤其在網絡服務業領域,女性的性別優勢得到了充分發揮,其縝密細致的性格和與人溝通的優勢得到了廣泛認可。網絡平臺的工作方式讓女性在社會財富的創造方面獲得了工作地位提升的優勢[11]。
如前所述,雖然網絡媒介拓展了女性的生活空間,提升了女性的社會地位,增加了女性的工作實踐機會,但是網絡媒介對女性主體意識的建構還面臨諸多的局限性。網絡媒介的隱匿性、互動性和實時性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性別鴻溝,有利于改變女性在社會中的弱勢地位,然而由于現實生活對網絡生活的傳遞,女性地位和主體意識的提升沒有獲得預期的效果。網絡上關于傳統女性角色的渲染依然占據了很大的網絡空間,對女性的外貌評價、家庭工作分工、缺乏思想和獨立人格的認識觀念依舊擁有很大的市場,女性并沒有借助高科技的網絡革命獲得完全的思想解放。當然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根深蒂固的男權思想和女性自我弱化的意識并非朝夕可改[12]。
首先,網絡媒介使某些女性的刻板印象被放大傳遞。一般來說,每個群體對外部群體的刻板印象與自己所在群體印象相比都是消極的負面的。女性由于長期在男權社會下被弱化,其刻板印象已經深入社會各個角落[13]。因此,在現實世界中,不光男性認為女性不如男性,女性也把自己所屬群體當第二性來對待。人們普遍認為女性是依賴性強、溫柔軟弱、沒有抱負的性別;而女性的價值更多地體現于她們的外貌、生育能力、社會順從性等。在網絡媒介中,女性形象雖較現實世界有所進步,但是與女性和女權主義思想所描述的女性形象還有很大差距。通過對網絡媒介中的交流平臺調查發現,網絡并非是性別完全平等的空間,在網絡中對女性的歧視依然存在;傳統現實世界對網絡世界的影響難以磨平。很多女性沒有真正意義的突破來自現實世界的文化束縛和制約,往往跌入消費主義的文化陷阱中。
其次,網絡媒介使女性主體意識覺醒亦出現模糊虛幻。眾所周知,人的主體意識的建構需要通過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的協調發展,以及社會、家庭中對等的權利和義務的履行才能達到[14]。然而,生活中很多女性卻習慣性地把現實世界中的自我意識帶入網絡空間,加之男權觀念在網絡中通過廣大男性的傳播也對女性主體意識的建構造成負面影響,所以在網絡媒介中女性主體意識的建構依然受到了網絡這個虛擬世界本身的制約,缺乏真實感和現實體驗是網絡媒介中女性主體意識建構的短板。由此,雖然網絡世界中的女性形象是豐富多彩的,但是女性主體意識仍然游離,還沒有與其主體合二為一。網絡媒介中的女性形象確實得到了有別于傳統形象的巨大改變,其自立自信的行為特征以及較強的生存能力和主體意識都是不可否認的。但是看似特立獨行的網絡女性,卻很難看到女性主體意識的實質性進步,女性總是在情感和物質的狹小空間內進行角色置換,而不是其主體意識的全面強化,遠沒有達到女性和女權主義者想要達到的高度。
綜而言之,網絡媒介作為一種新興的媒體介質,深刻地影響著當代年輕女性和知識女性的主體意識。網絡媒介極大地擴展了女性的生活空間,在網絡世界中更為廣泛的社會交往加速了女性的自我認定過程。網絡媒介提高了女性的認識和實踐能力,網絡的自由空間為女性提供了與男性對稱的信息資源,促進了兩性的平等;網絡媒介超越了現實生活中女性在認知和實踐中的諸多制約,有利于女性主體意識的覺醒和構建。還有網絡平臺的工作方式讓女性在社會財富的創造方面獲得了優勢,工作地位的提升導致女性社會主體性的提升。但是,網絡媒介對女性主體意識的建構還面臨諸多的局限性,人們習慣性地把現實世界中的主體意識帶入網絡空間,導致女性地位和主體意識的提升遠沒有達到女性和女權主義者們預期的目標。這也是我們必須看到的客觀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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