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死隊2》在不久前上映,我的目光搜尋著一切感到熟悉的身影,在主角一拳打翻的小嘍口羅里、在薄霧背光遠處的剪影里、在遠景主角的高危動作里,也在屏幕的火光粼粼中,看到了埋葬友人的那座水庫大壩。
武行劉坤的死訊,是在去年此時傳來,這消息讓彼時溫度零下的山西更冷了。
我看到微博上點起串串蠟燭,異國訊息在相識或不相識的人們間轉發,心跳不已。發了短信給他的武行兄弟志強,得到“知道了,痛心”五個字回應。
保加利亞新聞隔著5小時時差,上面說,10月27日晚七點,《敢死隊2》片場,兩名武行替身在離水庫大壩很近的橡皮艇上表演爆破戲,由于事先沒有做好排演,爆炸提前了幾秒。當地警方稱,兩名傷者被送到醫院時,其中一名已確定死亡,年僅26歲。
志強后來說,劉坤出事兩天前還給他打了電話,喜滋滋地說快拍完了,國內有新戲,請介紹給他。
劉坤是我在年初陪演員們做體能訓練時結識的。他的家班眾兄弟個個年輕健美:比賽俯臥撐、仰臥起坐,結束時抱著肚子喊痛,在馬場騎馬逗馬,每個都玩得像孩子。他在其中很引人矚目,皮膚黝黑、動作靈活,兩只大眼睛忽閃忽閃,不知藏了多少鬼主意。他為拍照擺了不少俏皮的Pose,翻跟頭、高空側踢、用大刀、長槍擺作樂器的吹拉彈唱……我說,等電影上映了,照片刻成光碟寄到你家,他爽快地答應了。
盯著電腦里劉坤的照片,腦海冒出問題:現在,這些照片要怎么辦?與共同認識的朋友聊天,大家又有更多問題冒出來:那樣危險的爆破,為什么沒有排演?劇組為劉坤上保險了嗎?按中國還是國外標準呢?
很多天,我都關注著后續報道,也在新聞中、微博的悼念里,重新拼湊我所不熟悉的那個劉坤,知道了他家在陜西清澗,在家里排行最末。哥哥姐姐都讀到了研究生或大學生,而他在13歲那年執意練武,家人拗不過,將他送到西安的武術學院和影視學院學了五年。他18歲開始了北漂生涯,每隔兩三年回一次家。
做武行的日子里,就勇猛敢拼而言,劉坤早已是“敢死隊”隊員了。志強回憶說:“有次拍古裝戲,動作難度很大,需要撞碎二樓窗戶,砸到屋檐,再掉到地面,砸中指定位置的火盆——可古裝戲窗戶是木框紙糊,根本就看不到外面情況,沒想到,劉坤第一個就說我來做。”
劉坤父親回憶,劉坤打電話跟他講,“拍《敢死隊2》,感到離夢想更近了”——語氣里該有多少驕傲呢?我問志強,“劉坤的夢想是什么?”志強說:“我們都希望慢慢學東西,可以做動作導演,以后拍自己的動作戲。”
而朋友們關心那些問題,以這樣的答案作結。劉坤的四位家人前往保加利亞,追討折合16萬人民幣的賠償。網友們熱烈討論的是部分媒體所加“李連杰御用替身”的噱頭,炒冷飯的明星意外死亡專題,以及動作特技人生命的易逝和低廉。
《敢死隊2》在不久前上映,我的目光搜尋著一切感到熟悉的身影,在主角一拳打翻的小嘍啰里、在薄霧背光遠處的剪影里、在遠景主角的高危動作里,也在屏幕的火光粼粼中,看到了埋葬友人的那座水庫大壩。
去年此時,志強寫給劉坤這樣一段話:“我們做這個行業,天天讓父母朋友擔心。現在把生命也搭進去了。雖然我知道不一定有下輩子,但這輩子我們不會后悔,因為做了一件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事,這是我們驕傲的共同點。”
我想,“做了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事”的他們,才是名副其實的敢死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