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風書
蘇聯的民族政策及其基本制度架構
馬風書
蘇聯解體是其國內外多重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但就解體本身來講,蘇聯國內民族矛盾的激化無疑起了決定性作用。蘇聯解體與其民族政策及其基本制度架構有著極為密切的關系。蘇聯的民族政策及其制度是在列寧民族理論的指導下,在斯大林的直接領導和參與下制定和建立的,總體而言,這一政策和制度基本上堅持了列寧關于民族平等的精神。但在蘇聯發展的70年的歷史長河中,民族政策卻沒有根本改變,致使民族矛盾激化,把國家置于一種時刻面臨解體的危險境地:雙重主權的法律規定為聯盟解體提供了合法性依據,以“族裔民族化”、“民族領土化”和“政治化”為特征的政策為蘇聯解體提供了強大的政治動力和便利條件等。
蘇聯;民族政策;列寧;民族理論
20世紀末的蘇聯解體深刻影響了人類歷史的發展軌跡,其后果至今仍在發酵。總體上,蘇聯解體是其國內外多重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但就解體本身來講,蘇聯國內民族矛盾的激化無疑起了決定性作用。蘇聯解體的過程也是蘇聯民族關系日趨緊張、民族矛盾日益激化、民族分離趨勢日益加劇的過程,而蘇聯的民族政策及其基本制度架構則是導致其解體的核心因素之一。
在長期的理論研究和革命實踐中,在充分考察俄國民族狀況和民族關系的基礎上,列寧發展了馬克思關于“壓迫其他民族的民族是不能獲得解放的”這一觀點,提出和論證了無產階級在民族問題上的理論主張。這一理論成了俄國布爾什維克黨開展革命和進行社會主義制度設計的主要依據。概括起來,列寧的民族理論主要包括以下內容:
第一,必須從有利于無產階級革命和社會主義事業的角度去認識和處理民族問題。在民族問題上,列寧始終將無產階級和社會主義的利益看得高于一切,堅持一切政策必須以有利于無產階級革命和社會主義事業為出發點和最終目的。首先,必須堅持族際和國際無產階級的團結與統一,包括組織上的“完全統一”;其次,必須反對任何形式的民族主義,堅持任何民族要求都要服從無產階級“爭取社會主義的階級斗爭的利益”。〔1〕
第二,以民族自決權為核心原則的民族平等是實現國家完全民主化的徹底表現。根據馬克思恩格斯關于“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無產階級上升為統治階級,爭得民主”的著名論斷,列寧十分重視國家民主化的意義,對這一點的強調甚至到了絕對的地步。他認為,對于多民族國家來講,民族自決權,即被壓迫民族獨立和自由分離的權利,正是實現民族平等和國家完全民主化的徹底表現。不僅在推翻沙皇專制統治和奪取政權的過程中,社會民主黨要堅持民族自決權,而且在奪取政權后仍要以此為基本原則。〔2〕需要注意的是,列寧的民族自決權理論包含有四項基本內容:一是民族自決權“不能超出無產階級階級斗爭的團結所決定的合理界限”,其實質是“每個民族的無產階級的自決權”。因此,壓迫民族的無產階級要堅持被壓迫民族的自由分離權,而被壓迫民族的無產階級則要有條件地支持分離,且必須堅持各民族無產階級的統一。二是原則上堅持各民族的自由分離權,并給予有此意愿和要求的民族分離和建立獨立國家的權利。三是對于不主張分離的民族,應給予其地方自治和區域自治的權利,民族自治是民族自決權在統一國家內的實現形式。〔3〕四是民族自決權是“促進和加速各個民族的民主的親近和融合”、保障國家真正統一的前提和最有效的途徑。〔4〕
第三,聯邦制和自治制是不同民族關系下實現國家統一的政權結構形式。在國家政權結構的形式上,從促進經濟發展和加強無產階級團結的角度出發,列寧在十月革命之前一直反對聯邦制,而主張中央集權制。〔5〕然而,十月革命后,由于“俄國許多民族實際上已經處于完全分離和彼此完全隔絕的狀態”〔6〕,而且其中大都建立了蘇維埃政權,并在國內戰爭和反對協約國武裝干涉的斗爭中進行了密切合作。在這種情況下,列寧改變了以往的看法,認為“在蘇維埃國家結構的組織下,聯邦制往往是一種向真正的民主集中制過渡的步驟;……是把俄國各民族最牢固地聯合成一個統一的、民主的和集中的蘇維埃國家的最可靠的步驟。”〔7〕而對于無意實行自決權的民族,則必須按照民族自決權的精神給予其充分的民族自治權。
第四,必須反對任何民族擁有任何形式的特權。民族平等是列寧民族理論的核心內容,為此他堅決反對任何領域、任何形式的民族特權。1895年底,列寧在《社會民主黨綱領草案及其說明》一文中第一次明確提出了“所有民族一律平等”的思想。〔8〕此后,他在不同場合又反復申明,無產階級必須堅持民族平等,反對任何民族壓迫和民族特權,對此的強調甚至到了絕對化的程度,使用了諸如“無條件的民族平等”、“最充分的民族平等”等語言。〔9〕他指出:“任何一個民族、任何一種語言都不得享有任何特權!對少數民族不能有絲毫的壓制、絲毫的不公平!——這就是工人階級民主的原則。”〔10〕在談論反對民族特權時,他針對的主要是壓迫民族和大民族,但對被壓迫民族和小民族的特權要求也提出了警告:“我們反對壓迫民族的特權和暴力,同時絲毫也不縱容被壓迫民族要求特權的趨向。”〔11〕而民族平等的集中體現則是“一切民族的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12〕。
第五,大民族要以對自己的不平等來彌補小民族事實上的不平等。在民族平等問題上,由于歷史、地理和自然條件等方面的差異,俄國各民族在經濟、政治和文化發展水平上存在明顯差別,處于事實上不平等的地位。①有學者根據經濟、政治和文化發展水平,將俄羅斯之外的俄國各少數民族分為三種類型:第一類包括烏克蘭、白俄羅斯、立陶宛、拉脫維亞、愛沙尼亞、亞美尼亞、格魯吉亞等;第二類包括哈薩克、烏茲別克、吉爾吉斯、塔吉克、土庫曼、達吉斯坦等;第三類包括巴什基爾人、車臣人、奧塞梯人、印古什人、布里亞特人、雅庫特人等。見趙常慶,等.蘇聯民族問題研究〔M〕.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31.鑒于此,列寧意識到,在無產階級奪取政權后,還面臨著如何將民族平等的政策和法律條文變為現實的問題,即實現各民族事實上平等的問題。為此他主張,除了在政治上堅持各民族的自決權或自治權、幫助少數民族加快發展經濟和語言文化之外,還必須使過去的“壓迫民族即大民族”放棄一些權利,“以對待自己的不平等來抵償生活上實際形成的不平等。……抵償‘大國’民族的政府在過去歷史上給他們帶來的那種不信任、那種猜疑、那種侮辱。”〔13〕這意味著,社會主義國家應當允許少數民族在一定時期內擁有一些高于和多于大民族的“特權”,以便實現事實上的平等。
第六,解決民族問題的根本途徑是實現各民族在自愿基礎上的融合。馬克思恩格斯認為,民族是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歷史階段的產物,隨著世界經濟的發展、全球聯系的加強和公有制的建立,民族也終將融合在一起,從而自行消失。〔14〕列寧也反復強調,不同民族的接近和融合是解決民族問題和建立大國家的根本途徑,“我們馬克思主義者力求使它們接近和融合”,但這種融合必須以民族平等為條件,以自由和自愿為原則,不允許有絲毫的強制和暴力,奪得政權的無產階級應當努力為各民族的聯合和融合創造條件。〔15〕
蘇聯的民族政策及其制度是在列寧民族理論的指導下,在斯大林的直接領導和參與下制定和建立的。總體而言,這一政策和制度基本上堅持了列寧關于民族平等的精神,甚至在某些方面將其推向了絕對和極端。在蘇聯70年的歷史中,盡管處理民族問題的具體措施出現過重大調整,但民族政策的基本框架和制度設計沒有根本改變。其基本內容主要體現在以下幾方面:
第一,民族自決和平等原則的法律化。如果說,在蘇聯建立的過程中斯大林曾表現出某種大俄羅斯民族主義傾向的話,那么在受到列寧的嚴厲批評后,他很快改正了錯誤。此后,以民族自決權為核心的民族平等思想比較充分地體現在蘇聯的各項政策中,并且以法律的形式進行了確認。斯大林強調指出,“蘇聯是享有平等權利的各加盟共和國的自愿聯盟”,以“民族自決權”、“各民族有成立獨立國家的權利”作為“民族政策的基礎”。〔16〕由他領導制定的1924年蘇聯憲法明確指出,各族人民在法律上一律平等,無條件承認各族人民享有同等的權利和義務。憲法還規定了各民族平等、自愿聯合的原則,以及各加盟共和國自由退出聯盟的權利。這一政策主張在1936年和1977年的蘇聯憲法以及其他部門法中都得到了明確體現。
第二,國家行政區劃與權力架構的民族化。根據列寧關于聯邦制的思想,考慮到國內戰爭結束后的實際狀況,蘇聯建立了以聯邦制和民族區域自治制為基礎的國家行政區劃,即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由主權獨立、權利平等的各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在自愿的基礎上聯合而成,加盟共和國則由相對獨立的民族自治共和國、自治州和自治專區組成。聯盟擁有蘇聯的最高主權,擁有對外關系的國際法主體地位,以及外交、國防、外貿、交通、郵電等方面的權力;各加盟共和國則擁有自己的憲法和法律,以及經濟、財政、內務、司法、文化教育、衛生保健、社會保障、檢查監督、民族事務等方面的完全自主權。根據規定,蘇聯的各自決和自治區域必須依民族原則而劃定并以民族命名,即每個民族都有屬于自己的“領土”。此外,在聯盟的立法和最高權力機構中央執行委員會 (后改為最高蘇維埃)中設立了兩個權利和地位完全平等的院——聯盟院和民族院。前者由全體蘇聯公民按選區選舉產生,代表“所有勞動者的階級利益”;后者則由加盟共和國、自治共和國、自治州和自治專區選舉產生,“反映純粹民族要求”。根據這一建國原則,蘇聯實際上被建成了一個由多個民族聯合而成的“多民族聯合體”,從而在人類歷史上開創了“把民族原則作為聯邦結構的基礎”的先河。〔17〕
第三,國家干部的民族化。斯大林認為,僅有上述法律規定和國家權力體系的建設,尚不能保證真正、全面地實現民族平等,還必須培養和選拔大批忠于無產階級和社會主義事業的民族干部隊伍,“不僅使學校,而且使一切機關,一切黨的機關和蘇維埃機關逐步民族化”,“就是說,使這些機關在人員成分上是本民族的”。只有這樣,才能“造成一種使各個共和國的需要和要求都能無條件得到滿足的環境”。〔18〕自20世紀20年代初至1936年,蘇聯政府在全國各地開設了數十所培養少數民族干部的共產主義大學及其分校,其他高等學校、蘇維埃和黨務干部學校、工農預備學校等也大量吸收少數民族學生,并用不同民族語言進行教學。衛國戰爭之后,又開辦了大量培養各民族領導干部的黨校和社會科學研究院。這些學校和研究機構先后培養了數十萬具有較高文化水平的少數民族干部。同時,為了實現“機關干部民族化”,蘇聯政府還采取了數項措施:通過放寬入黨標準、簡化入黨手續,大力發展少數民族黨員;廣泛吸收農民參加國家管理;吸收民族干部參加中央部門的工作。自20世紀30年代末起,各加盟共和國、自治共和國、自治州、民族專區和基層單位的主要黨政負責人絕大多數都已經是當地民族干部,非俄羅斯民族干部在全蘇最高黨政領導機構中的比例也大幅提高。
第四,利益傾斜與弱小民族特惠制。為了貫徹列寧關于實現各民族事實上平等的思想,蘇聯從成立之初就制定了向弱小民族進行利益傾斜的政策,最終形成了穩固的弱小民族特惠制。除了在政治和教育上給予弱小民族成員種種優惠 (如在高等教育和專業職位上的特權地位)之外,還在經濟發展和提高民眾生活水平等方面大幅度向弱小民族傾斜。蘇聯政府對少數民族地區的財政投入曾達到了難以置信的程度。例如,第一個五年計劃期間塔吉克共和國建設資金的78%、1937年之前所需資金的80%均來自政府財政,第二個五年計劃期間烏茲別克共和國建設投資的2/3來自全蘇財政預算。為了發展少數民族地區的工業,一些原屬于俄羅斯聯邦的工廠連同設備一并遷到了邊遠地區。大量的熟練工人、工程技術人員、專家、教師和醫生被派往少數民族地區,支援當地的經濟和文化建設。此外,還對少數民族地區實行了免除上繳利潤、減免稅收和進行補貼等優惠政策。在此形勢下,少數民族地區的經濟獲得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到30年代中期已與發達地區的水平大大接近。與此同時,各非俄羅斯民族地區民眾的物質、文化生活水平明顯提高,有的地區職工的平均工資收入甚至超過了全蘇和俄羅斯聯邦的平均水平。〔19〕而在與各加盟共和國的經濟交往中,俄羅斯的付出則多于收入。 “俄羅斯每年運到其他加盟共和國的產品要比輸入的多300億盧布,1988年俄羅斯全部利潤的61%都上繳中央,用于全蘇和其他加盟共和國的發展。……有人計算,如果按照世界價格同其他加盟共和國進行交易,俄羅斯每年還可多收入250億盧布。……俄羅斯在經濟文化許多方面已經落后……生活水平下降,農村貧困。”〔20〕
第五,民族的識別、組建與聚居化。為了實施上述民族政策,蘇聯成立之后便開始了大規模的民族識別和組建工作,而斯大林關于民族的定義則成了蘇聯民族識別、組建和命名的基本標準。根據這一定義,共同語言、共同地域、共同經濟生活和共同心理素質是民族構成的四大基本要素,而且“這些特征只要缺少一個,民族就不成其為民族”。依據該標準,蘇聯政府組織大批民族學家、歷史學家、人類學家和語言學家對全國范圍的族群、部族、種族和民族進行了識別和命名,而且還根據需要“創造”或“杜撰”了許多民族,包括為許多尚未達到現代意義上的民族程度的族群創造所謂的民族語言和民族名稱。正是在這一過程中,原突厥斯坦被劃分為5個民族,蘇聯全體國民被劃分為100多個民族。英國學者霍布斯鮑姆指出:“悉心致力于在那些從未組成過‘民族行政單位’(亦即現代意義的‘民族’)的地方,或從不曾考慮要組成‘民族行政單位’的民族 (例如中亞伊斯蘭教民族和白俄羅斯人)當中,依據族裔語言的分布創造出一個個‘民族行政單位’的,正是共產黨政權本身。把哈薩克、吉爾吉斯、烏孜別克、塔吉克、土庫曼視做‘民族’并以此為基礎建立蘇維埃共和國的主張,只是蘇維埃知識分子的理論建構,而非任何這些中亞部族原本的意愿”〔21〕此外,為了符合斯大林關于民族必須具有“共同地域”的特征,蘇聯政府還實施了大規模的居民遷移運動,即“各族人口在‘本族領土’上的重新聚居。……吸引本族人口,排斥別族人口。”〔22〕
蘇聯的民族政策以及以民族化為特征的制度構建徹底改變了以往俄國的歷史軌跡,并對其以后的政治、社會進程產生了無比巨大和深遠的影響。
從邏輯上講,蘇聯的民族政策及其制度架構必將國家置于一種時刻面臨解體的危險境地。
首先,雙重主權的法律規定為聯盟解體提供了合法性依據。自蘇聯成立時起,在憲法和其他法律中就明確規定,各加盟共和國是構成聯盟國家的主體,擁有不容侵犯的國家主權和退出聯盟的絕對自由。盡管列寧和蘇聯領導人的本意是以此表明蘇維埃政府堅持民族平等的決心和作為實現各民族自愿聯合的途徑,而非希望大國分裂為眾多小國,但這一法律規定畢竟為各加盟共和國的完全獨立和蘇聯的解體提供了合法性依據。
其次,以“族裔民族化”、 “民族聚居化”、“民族領土化”和“民族政治化”為特征的政策和制度架構為聯盟解體提供了強大的政治動力和便利條件。蘇聯的民族化政策使“族群以國家形態進行了組織化”,不僅擁有自己的民族政權和“領土”,而且培養了一大批用現代民族意識武裝起來的“民族知識分子和政治精英集團”,“為少數民族的‘民族主義’開拓出動員群眾的政治空間”。〔23〕“民族聚居化”則為這種政治動員提供了更多的地域上的便利。一旦出現重大變故,這些因素足以成為摧毀整個聯盟大廈的強大力量。
再次,刻意劃分甚至“創造”民族的做法以及以少數民族特惠制為核心的利益傾斜政策強化了國民的民族認同和不同民族的心理隔閡與矛盾,為聯盟解體構筑了一定的民意基礎。根據歷史材料,十月革命以前,俄國民眾并沒有官方的“民族成分”,特別是在斯拉夫民族 (俄羅斯人、烏克蘭人、白俄羅斯人)之間由于語言相近和宗教信仰相同,族際通婚十分普遍,群體邊界非常模糊。許多少數族裔知識分子在俄羅斯人聚居區接受教育,并且與俄羅斯知識分子和政治精英打成一片,十月革命時各政黨領袖的民族構成清楚地表明了這一點。波蘭人、猶太人、烏克蘭人、格魯吉亞人等群體的進步人士與俄羅斯人共同組成了布爾什維克、孟什維克、社會革命黨等政治組織。同樣,由于語言和宗教相近,中亞突厥各群體之間的邊界也十分模糊,甚至哈薩克人長期被稱為“吉爾吉斯人”,部落和家族身份在中亞各地民眾中是更為重要的認同意識。但在蘇聯成立并推行“民族化”政策之后,非俄羅斯族的工人、知識分子和政治活動家開始與俄羅斯民族劃清界限,民族身份和民族意識被強化,相比之下,各族民眾心目中的國家意識和對于蘇聯的認同卻持續削弱。而以“民族”為單元對資源和機會進行分配,依據不同“民族身份”給予不同待遇的做法,則在“命名民族”成員和其他民族成員之間制造了“制度性的不平等”,加深了彼此的心理隔閡和相互不滿。其結果是,“蘇聯幾乎所有的民族都對這個國家和社會制度感到不滿:⑴在俄羅斯聯邦的俄羅斯人不滿,因為他們看到本地的資源和資金被輸送到其他共和國,在其他共和國的基礎建設和社會福利明顯提高的同時,俄羅斯自身狀況卻改善有限;⑵在其他加盟共和國的俄羅斯人也不滿,因為他們即使能力和資格都占優勢,他們在這些加盟共和國里只是二等公民,許多職位和機會是輪不到他們的;⑶加盟共和國的命名民族也不滿,因為作為‘民族國家’他們還必須接受克里姆林宮的所有指示,自己的領袖即使當上共和國一把手,也有被解職的可能,而且他們感到自己的語言在現代化進程中面臨衰落的前景,這使民族自尊心受到打擊;⑷沒有自己的共和國,居住在俄羅斯聯邦或其他共和國的各民族成員也不滿,他們既不是‘命名民族’,無法享受各種政策優惠,又不是俄羅斯人,沒有強大的俄羅斯聯邦和中央政策做‘靠山’,在努力保障自己文化和各種權益方面顯得有心無力,由于面臨被‘邊緣化’的前景而內心焦慮。”〔24〕這就為蘇聯的解體構筑了一定的民意基礎,因為“如果一個多民族國家中的主體民族對國家體制感到不滿,那么這個體制能夠生存的時間就可以倒計時了”。〔25〕
上述民族政策及其制度架構是導致20世紀末蘇聯解體的重要原因。
〔1〕〔8〕〔11〕列寧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85,398,401,71,521-525.
〔2〕〔10〕列寧全集:第1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261,71-75.
〔3〕列寧全集:第3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151;列寧全集:第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 419,295-296,413;列寧文稿:第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84.
〔4〕列寧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62.
〔5〕列寧全集:第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440-441;列寧全集:第2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29;列寧全集:第2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140.
〔6〕斯大林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5.30.
〔7〕列寧全集:第2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190.
〔9〕列寧全集:第2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10;列寧全集:第1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 261,238,552.
〔12〕中國社科院民族研究所.列寧論民族問題〔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7.375.
〔13〕列寧選集:第3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631-634.
〔14〕馬克思恩格斯論民族問題〔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7.115.
〔15〕列寧全集:第1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554;列寧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0-51;列寧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61-62.
〔16〕斯大林全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29.
〔17〕〔23〕〔24〕〔25〕馬戎.對蘇聯民族政策實踐效果的反思——讀薩尼教授 (Ronald Suny)的《歷史的報復》〔J〕.民族社會學研究通訊,2010,(71).
〔18〕斯大林全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209-210;斯大林全集:第1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303-304.
〔19〕趙常慶,陳聯璧,董曉陽.蘇聯民族問題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82-88.
〔20〕郝時遠,阮西湖.蘇聯民族危機與聯盟解體〔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93.75.
〔21〕[英]埃里克·霍布斯鮑姆.民族與民族主義〔M〕.李金梅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199.
〔22〕馬戎.對蘇聯民族政策實踐效果的反思——讀薩尼教授 (Ronald Suny)的《歷史的報復》〔J〕.民族社會學研究通訊,2010,(71);[俄]瓦列里·季什科夫.蘇聯及其解體后的族性、民族主義及沖突——熾熱的頭腦〔M〕.姜德順譯.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9.72-75.
【責任編輯:劉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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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8-9187-(2012)05-0028-05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蘇聯與俄羅斯的民族問題與民族政策研究”(11JZD71005)
馬風書,山東大學當代社會主義研究所,政治學與公共管理學院教授,山東 濟南250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