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黨群關系是政黨政治中最重要的關系,對任何一個政黨的生存和發展都是至關重要的。良好的黨群關系同黨的執政地位一樣,既不是天生的,也不是一勞永逸的。在我國社會處于前所未有的深刻變革的今天,基于各種因素的交互作用,黨群關系正面臨著新情況、新問題和新挑戰,也呈現出新特點。這些問題解決得好壞,直接關系到黨能否始終保持自身的先進性,鞏固執政地位,完成歷史使命。
關鍵詞 社會變革 社會結構 利益關系 黨群關系
市場經濟發展、社會結構變化與利益關系的調整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社會結構的深刻變動。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對中國社會產生的影響至深且遠,其中一個最直接的體現就是社會階級階層結構的深刻變動。①
第一,社會階層結構的分化。從我國社會階級階層分化的途徑看,一是原有階級、階層的分化;二是新的社會階層的涌現。②有兩個問題值得注意:首先,原有的社會階級階層地位是在計劃經濟體制下主要依據政治因素進行定位的,其區別主要在政治上,至于各階級階層之間的經濟差別相對來講不是很大;而新的社會階級階層地位是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條件下主要由經濟因素來定位的,具有政治差別弱化、經濟差別突顯的特點。而經濟因素較政治因素,對現實中的公民個體來說,更具有決定性。其次,自20世紀90年代中期后,我國社會階層結構劇烈分化的結果,是原有的社會主體力量,也是我們黨依靠的主體力量——工農基本群眾的情況也發生了變化。在城市,隨著產業結構的調整和市場競爭的加劇,作為國家領導力量的工人階級整體素質有所提高,但同時也有相當數量的傳統產業工人下崗失業;在農村,隨著城市化進程的推進,也衍生出大量的失地農民和處于城市貧困階層的農民工。這部分工農群眾的生活水平、社會地位和政治參與度都呈現明顯下降的趨勢,這不能不對黨群關系產生影響。
第二,社會群體數量增加。改革開放后,社會原有的“兩階級一階層”的結構松動瓦解,“大群體”的現象開始弱化,代之而起的是數量越來越多、規模越來越小、形式越來越分散且具有多樣化要求的“小群體”。社會分層的細化和社會群體數量的增加,必然導致社會關系的復雜化。我國原有的比較清晰且相對穩定的階級、階層邊界越來越模糊,也越來越具有不確定性。這使長期以來習慣使用的、單一的階級分析方法,已經難以適應社會現實發展的需要。“群眾”一詞的內涵與外延也發生變化。
第三,社會流動加快。在某種意義上說,沒有社會成員的自由流動就沒有市場經濟。同時,社會流動頻率的加快,也有助于增強社會結構應有的彈性,使之更具有生機和活力。對整個社會肌體而言,社會流動的普遍加快,既增加了社會發展的活力,也有利于社會階層結構的優化。但社會流動頻率的加快,無疑增加了政府社會管理的難度,減弱了原有社會管理系統的可控性。此外,因成員流動頻繁而引發的社會問題也不可小視。
第四,中間階層即中等收入者數量擴大。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對調整我國社會階層結構的突出意義,就是中間階層群體的形成和逐步壯大,這也是中國社會階層結構由傳統向現代轉變的重要標志。但同時,也存在著不少結構性的緊張。其中關鍵的問題是,該減少的社會階層還沒有小下去,中低收入者和低收入者仍占到70%左右,③該增大的社會階層還沒有大起來,社會中間階層至今僅占23%。④這樣的社會階層結構明顯具有過渡性、自發性和半封閉性等特點,與現代社會結構的理想形態及其運行機制相比較,還有很大的差距。⑤我國社會階層結構的上述變化,向我們黨提出了新問題:隨著社會的發展進步,黨的階級基礎能否日益鞏固、群眾基礎能否不斷擴大。
社會利益關系的深刻調整。在中國由計劃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體制轉軌的過程中,社會利益的分化與利益格局的深刻調整,是一個帶有本質屬性的重要特征。這種調整對執政黨與人民群眾的關系產生了深刻影響。
第一,利益主體多元化。改革開放后,隨著所有制結構的調整,農業家庭承包戶、個體工商戶、私營企業、三資企業、股份制企業等多種利益主體隨之出現;新聞出版、文藝團體、科學院所的改革,也使一大批事業單位成為面向市場的、相對獨立的利益主體。在這種大背景下,我國社會內部的利益主體得到前所未有的、立體式、全方位的發展,由此徹底改變了計劃體制時期利益主體單一化的格局。
第二,利益實現機制多樣化。隨著市場化程度的提高,社會資源的分配也日益由政府行政調配轉向主要由市場來調節。這對形成社會成員在收入渠道上的多樣化起了重要作用。這一切,都使我國原有的利益實現機制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社會成員獲取個體利益的渠道從單一走向多元。在推動經濟社會快速發展的同時,市場經濟所奉行的等價交換、優勝劣汰的原則,也使不同利益主體在素質、潛能等方面的差異通過物質利益的分化充分地顯露出來。這對我國民眾“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傳統心理造成猛烈的沖擊。
第三,利益關系復雜化。計劃體制的約束下,利益實現機制單一,社會內部的利益關系被人為地簡單化了。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的發展,喚醒和強化了人們的利益意識,激發了人們追求個體利益的動力。由于個體在獲取和實現利益的過程中,通常結合成特殊的群體,形成社會學界所稱的“利益群體”。由于利益群體大多是局部利益的共同體,各自都有相對獨立的利益要求,而且這種利益群體的組合又具有不確定性和多變性。這就使整個社會的利益關系空前地復雜化了,使處于社會變革中的黨群關系具有了廣泛性和復雜性的特點,既對黨群關系,也對黨內關系形成新的考驗。
第四,社會利益分化格局形成。社會經濟體制轉軌的過程,也是社會利益格局重構的過程。有數據表明,20世紀80年代初期我國的基尼系數為0.28,90年代初期上升到0.38,1999年上升到0.437。⑥此后,以每年增加0.1個百分點的速度逐年攀升,2006年達到0.496。而家庭人均資產的差距更是高到0.653。⑦這表明,我國目前已初步形成社會利益分化的格局,對現階段黨群關系產生重要的影響。
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進步
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是中國共產黨矢志不渝的奮斗目標。然而,社會的進步似乎永遠是迂回曲折的。自1957年反右斗爭擴大化后,我們黨由于在指導思想上犯了“左”的錯誤,使我國人民民主的發展遭受了嚴重的挫折,直到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后局面才有所改觀。
執政黨對社會主義民主問題認識的深化。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我們黨認真地總結了黨在發展社會主義民主上的正反兩方面經驗,在更加自覺、更加主動地發展人民民主,穩步推進政治體制改革的過程中,執政黨對社會主義民主問題的認識也提高到一個新水平。
第一,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的生命。從“民主這個東西,有時看來似乎是目的,實際上,只是一種手段”,到“沒有民主就沒有社會主義”、“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和內在屬性”、“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的生命”。這一系列新論斷的提出,是我們黨對人民民主與社會主義關系問題進行重新思考后,在認識上出現的質的飛躍。
第二,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和核心是人民當家作主。 改革開放后,黨對社會主義民主本質的認識逐步深化。執政黨在人民民主理念上的提升和創新,對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人民民主的發展起了巨大的推動作用。在實踐中,我們黨不斷從體制上著手健全和完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使全國人大和地方各級人大在代表人民意志,履行立法、監督等職能方面,發揮出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原來被人們戲稱的“橡皮圖章”也越來越硬了。
第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是民主的一般性與特殊性的結合。改革開放后,特別是蘇東劇變后,我們黨開始改變以簡單化、僵化的教條來看待民主問題的舊思路。同時,在對未來中國民主模式的思考方面,我們黨也開始擺脫世界上既有模式的束縛,提出走中國自己的民主政治發展道路的思想。雖然,中國特色民主政治的建立還任重道遠,但改革開放以來,我們黨在民主問題上認識的深化和在推動民主政治建設方面所取得的巨大成就,極大地改變了中國的政治生態,使人們有理由相信,中國共產黨一定能夠帶領全國各族人民走出一條“外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內之仍弗失固有之血脈”⑧的、中國式的政治發展道路。
人民群眾主體意識的提升。第一,公民自主意識的覺醒。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使社會成員的生存狀態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以《物權法》為標志的一系列現代法律體系的建立,使人們開始有了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在這種背景下,公民個體的自主意識迅速覺醒。這種個體的自主性表現為:個體與集體、國家關系的重新認識和調整;個體在私人經濟活動中的自主性、對個人合法權益的追求和維護;在政治價值和道德行為方面做出抉擇的自主性;乃至在生活方式上的自我設計和自我選擇等。公民個體自主意識的覺醒和自主能力的提高,必然形成對國家政治體制改革的呼喚。近年來,我國將“國家尊重和保護人權”寫入《憲法》和提出“以人為本” 的理念,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現代社會對個體自主性的回應。在這種大背景下,執政黨如果仍試圖繼續扮演“代民作主”或“替民作主”的角色,黨群之間的矛盾與沖突就勢所難免。
第二,利益表達和政治參與意識的高漲。經過30余年的改革開放,我國社會中被市場經濟培育出來的多元利益主體,已經形成了具有個體或群體特征的利益關系,在社會利益不斷調整的過程中,他們必然要提出自身的利益訴求。而利益訴求的滿足程度,又與其政治參與的程度成正比。而目前我們黨面臨的難題是:隨著我國社會階層結構的變化,多元利益群體的形成,原有的、相對單一的政治參與模式,已經難以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一方面人民群眾迫切要求有更多的、制度化的渠道來表達自己的利益訴求,實現有效的政治參與;另一方面我國現有的能夠提供給群眾實現政治參與的制度化渠道還比較少,政治參與的制度化難以一蹴而就,需要有一個逐步提高和完善的過程。這二者之間的矛盾,是造成我國目前政治參與無序、社會不穩定因素增加的重要原因,也是影響現階段黨群關系和諧的重要因素。
第三,群眾性自治組織不斷涌現。據官方統計的數據,截至2007年9月底,我國正式登記注冊的民間組織達到36萬余個,其中社會團體19.5萬個,民辦非企業單位16.4萬個,基金會1245個。但據幾個主要民間組織研究機構的調查顯示,數量遠遠不止如此。目前全國的各類民間組織事實上已經超過300萬個。⑨各類群眾自治組織的涌現,在使群眾找到利益表達和政治參與的新載體、新平臺的同時,也會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他們對黨組織的依賴性。執政黨如何協調與群眾自治組織乃至整個公民社會的關系,不斷鞏固和擴大自己的群眾基礎是黨群關系建設面臨的新課題。
意識形態領域的變化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在經濟、政治領域發生的一系列新變化,必然會反映到意識形態領域上來,對人們的價值觀念、社會心理、思想道德乃至生活方式等產生深刻的影響。隨著我國現代化進程的推進,傳統社會的主流意識形態,作為統治階級意志在思想體系上的集中體現,也處在深刻的嬗變過程中。
全方位開放與中外思想文化交流。第一,全面開放與紛繁復雜的思想文化現象。20世紀末東西方“冷戰”的結束,促使我們黨重新思考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關系問題。在參與經濟全球化的過程中,我國同世界各國的思想文化交流提升到一個新水平,其范圍之廣、層次之深,超過歷史上的任何時期。在全面開放的環境中,國外各種思想學說紛至沓來,在中國社會形成一個又一個熱潮。全面開放和思想文化的紛繁復雜,向黨的主流意識形態提出了兩大歷史課題:一是如何通過文化的整合和創新,形成有利于我國現代化建設的主流價值觀和道德規范,并獲得全社會的認同;二是如何在最大限度地吸收和借鑒人類文明先進成果的同時,保持民族文化的獨立性,確保國家的文化安全。
第二,利益關系與價值取向多樣化。首先,基于目前我國社會利益關系帶有群體化、階層化的特征,人們在價值觀念上,也開始表現出群體化、階層化的趨向,特別是不同群體、不同階層在價值取向上的距離,同收入差距一樣也有不斷拉大的趨勢。這種在價值觀念上的結構性變化,對執政黨的主流意識形態提出嚴峻的挑戰。其次,在全面開放的環境中,如何正確處理“一元”與“多元” 的關系,做到在“多樣化”的基礎上唱響“主旋律”,是黨在意識形態領域面臨的重大挑戰。
新興媒體發展的影響。互聯網時代的到來,對我國社會的意識形態,特別是執政黨的主流意識形態產生巨大而深刻的影響。
首先,主流媒體對信息的獨占權不復存在。在改革開放特別是互聯網技術在中國迅速普及后,網絡傳播的開放性和管理方式的非中心性、離散性,使信息的傳遞和交流無論在空間上,還是在時間上都具有了無限性。在這種情況下,執政黨已經很難通過控制主流媒體實現對全社會信息發布權的壟斷,也很難阻止非主流媒體對多元化信息的傳播。事實上,在今天,已經沒有任何一個政黨、機構或部門能夠絕對支配或控制信息的流向。
其次,信息多元化的復雜影響。多元信息一方面提供了認識社會的多種視角,有助于執政黨更全面地了解社會和民意,也有助于群眾對各種信息進行比較,對各種思潮進行思考,增強群眾對社會現象的辨別力和判斷力。另一方面,多元信息中確實有不真實的、情緒化的東西對群眾產生誤導。互聯網信息傳播還會產生某種放大效應,使極少數人的意見在一個時期內左右輿論,造成眾口爍金的效果。特別是由于轉型期社會存在諸多問題,黨政干部的素質良莠不齊,一些人的所作所為與黨的主流意識要求之間存在巨大反差,這更使部分群眾容易接受負面信息的影響,對黨的主流意識形態產生冷淡乃至懷疑的心理。這就是多元信息的雙重作用。
第三,群眾選擇信息的自主性增強。隨著互聯網技術等新興媒體的發展和普及,人們有了廣闊的空間發表思想觀點或宣泄情緒,這為民眾的政治參與提供了渠道和平臺,使人民群眾對主流媒體的依賴性相對減弱。同時,網民們也不再像以往那樣被動地接受教育者的灌輸和安排。盡管黨和政府在今天仍然可以將大量的主流意識形態的宣傳內容放到互聯網上,但重要的是:其一,網絡上運行的信息是公開的、共享的,網民的個體行為難以控制;其二,網民有自主選擇信息的權利,那些不能引起網民興趣的信息有可能永遠不會被點擊閱讀,那些不能吸引網民注意力的宣傳教育網站也很難發揮實質性的作用。
社會管理方式的改變
在一定意義上說,黨群關系的實質是政黨與社會的關系,即政黨作為一個政治組織在社會中生存之必要與黨自身可持續發展的社會基礎問題。
社會管理新空間的出現。 改革開放特別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打破了國家對社會經濟資源的壟斷,社會逐步成為一個除國家之外的、相對獨立的提供資源和機會的源泉,社會自我調控和自我發展的能力迅速增強,社會與國家分離的趨向日漸明顯。在這種情況下,執政黨以往那種通過控制政府和單位,進而控制社會的管理方式,已經難以適應新的社會環境的要求。這一切都深刻地改變著執政黨與社會的基本關系,要求黨進一步密切與社會的聯系,改變以往國家化、行政化的權力偏好,使其管理社會的體制、組織和手段能夠更好地適應新的社會環境的需要。社會與國家的分離,對黨的社會管理體制、組織和手段提出了變革的要求,也使社會建設成為黨的工作的一個新領域。
首先,經過30多年的改革開放,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基本框架已經建立,與之相適應的經濟政策和宏觀調控機制也在現代化建設的實踐中逐步完善。但是,社會建設是我們黨在十六大后提出的新任務,與之相適應的新的社會管理體制的基本框架還沒有建立起來。其次,伴隨我國經濟的快速發展和綜合國力的不斷提高,我國目前已經初步具備了全面推進社會建設的基本條件,但在理論和實踐兩個方面,我們都還準備不足。第三,由于目前我國仍處于社會轉型期,在社會發生深刻變革的過程中,一方面,歷史上長期積累起來的深層次的社會問題會突顯出來;另一方面,因社會變革所引發的新的社會問題和不確定因素也會明顯增加。新舊社會問題的累積和交織,無疑加劇了社會的脆弱性和潛在的風險。然而,我們對風險的預測機制、應對突發事件的機制等都還有待建立或完善。可見,經濟體制轉軌對我國社會發展的影響具有深刻性和復雜性。社會建設對我們黨來說,還是一個尚未把握的自然王國。
社會生活多樣化與社會管理規范化的矛盾。第一,社會多元管理主體的出現。市場經濟主體的多元化,要求社會提供更符合其特性的新的管理模式。這種新的管理模式,在管理主體上將實現由政府的一元管理向社會的多元管理的過渡。這里的“多元”主要包括:政府的調控性管理;市場的經營性管理;公民的自治式管理和執政黨的引導、服務和凝聚作用。在上述四個主體中,市場的經營性管理——追求利益最大化,有局限性,公共服務領域容易被忽視;政府的調控性管理——重點在支持公共服務,但政府所能提供的公共服務,只能是宏觀的、一般性的服務,不可能滿足特殊群體的特殊要求;公民的自治式管理——這種管理不是政府的行政化管理,也與企業管理不同,它不以贏利為目標,其特點是自下而上,協商性的,可以對政府難以滿足的特殊群體的特殊要求進行適當的彌補,但這種彌補也不是萬能的,黨的引導、服務、凝聚作用,目前在實際生活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但是也不能解決全部問題。第二,執政黨社會管控能力面臨挑戰。在我國實現向市場經濟的轉軌后,原有的公共權力“矩陣結構”,無論在縱向管理,還是橫向管理方面,都開始松動。尤其是中央與地方關系的調整;地方政府利益和部門利益的形成;政府職能錯位、缺位、越位現象的普遍存在,這一切都使執政黨的社會管控能力面臨嚴峻的挑戰。這里,需要特別注意的是:地方各級政府一方面扮演著中央政府或上級政府代理人的角色;另一方面又已經形成自己的特殊利益。當這種特殊利益沒有得到很好的滿足或有效的約束時,就有可能出現各種搭便車和越軌的行為。所謂地方上的“土政策”和“紅頭文件”,雖然都是以政府的名義出臺的,但其有可能與中央政府的法律和政策相違背。譬如,在減輕農民負擔的問題上。一些地方政府因利益糾纏,在貫徹落實的過程中,就出現過政策被扭曲或走樣的現象。
此外,由于符合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要求的新的社會管理體制尚未建立,而市場經濟又要求政府從一些傳統的管理領域中撤退出來,將更多的領域交給社會去管理。在這種情況下,政府一旦從原有的傳統管理領域撤出而社會管理又不到位,或者本來應當交由社會管理的領域,政府仍堅持行政干預,都有可能導致社會秩序的紊亂,出現難以控制的局面。
在社會矛盾多發的時期,執政黨提高社會管控能力的關鍵是轉變政府職能,建立有限政府、責任政府、服務政府。執政黨能否正確地引導政府從體制、機制上實現這種轉變,將直接影響到黨群關系的走向。
社會變革中黨群關系的新特點
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群眾在新的歷史時期進行的偉大事業,由此引發的體制轉軌和社會轉型,不僅深刻地改變了我國在經濟、政治、文化和社會等諸多領域的傳統生態,也使處于社會大變革中的黨群關系具有了前所未有的新特點。
利益關系在黨群關系中處于主導地位。隨著共產黨執政時間的延續,黨組織成員的構成和群眾的構成都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打天下的一代已經退出政治舞臺;群眾也不再是“翻身解放”的“大老粗”。特別是改革開放和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使社會成員的個體利益、群體利益在人們生活中的重要性日漸增強,能否真正代表和實現自身的利益,成為廣大群眾認同黨的領導權威和執政合法性的關鍵因素。這就使利益認同或利益代表性在維系黨群關系中的比重明顯加大。這個利益既有經濟利益,也有政治利益和社會利益。但在社會經濟發展水平不太發達的階段,人們更看重經濟利益。這就要求執政黨必須提高自身進行利益協調與利益整合的能力,妥善處理各方面的利益關系,以贏得社會的廣泛支持和擁護。
黨群關系的復雜性空前增加。隨著我國社會階層結構的分化、利益群體數量的增加和群眾利益訴求的多樣化,使黨群關系不僅在參與的主體和發生的領域上呈現出逐步擴大的趨勢,而且在矛盾的狀態和發生機制上,也從單一轉向多樣,具有了歷史上空前未有的廣泛、復雜的特點。
首先,引發黨群關系緊張的因素更加復雜多樣。既有經濟、政治、社會等方面的因素,也有思想文化方面的因素;既有客觀的歷史因素、體制因素、政策因素、利益因素,也有主觀上部分黨的干部貪污腐化、以權謀私、作風不正或處理問題的方法不當等因素。
其次,群眾的利益訴求表現出復雜、多元的特點。隨著我國現代化程度的提高,群眾的利益訴求不僅復雜多樣,而且也與過去有所不同。過去的訴求少、層次低,現在的訴求多,層次高,如民主、自由、平等、公平、正義等價值取向已為民眾所認同。加之,在改革過程中,不同社會階層的群眾在經濟社會發展中獲得的利益不同,對改革的要求和期望值也不同,這些都增加了黨群關系的廣泛性和復雜性。
第三,“以黨領政”的社會治理模式,客觀上延伸了黨群關系涉及的領域,容易使黨成為各種社會矛盾的焦點。所謂“以黨領政”的社會治理模式,即在所有的治理主體中,最重要的不是政府而是執政黨,具體說,是黨的各級組織和領導干部。在同級的黨委和政府中,黨委是權力的核心,即最高決策權威所在。而政府相對黨組織來說,在公共治理中仍主要扮演執行者的角色。這樣一種治理模式,一方面使黨直接掌握了處理公共事件的巨大權力,同時也承擔了大量的社會事務。盡管中國共產黨的組織規模舉世無雙,但面對現代化過程中問題成倍增長的現實和日益繁重的社會建設任務,只靠黨自身的力量仍然是不夠的,黨的各級組織基于各種因素的限制,也不可能做到事事盡如人意。這樣,社會管理中存在和出現的一切弊端、暴露出的一切問題,都會與執政黨相聯系。在群眾眼中,似乎一切問題的解決都與執政黨有關,這不僅使黨群關系涉及的領域不斷延伸,而且容易使黨成為社會各種矛盾的焦點。
黨群矛盾的表現形式趨于尖銳化。近10年來,我國群體性事件發生的頻率以及參加的人數和規模,都呈現不斷快速增長的趨勢,成為黨和政府乃至全社會關注的焦點。而群體性事件的頻發,在一定意義上說,正是黨群、干群矛盾的表現形式趨向尖銳化的結果。
從歷史發展的角度看,黨群矛盾以激化的形式表現出來,有一個漸進的過程。改革開放初期,群眾反映問題時的情緒還是比較溫和的。但隨著社會問題的增多,進入新世紀后,黨群矛盾的表現方式逐漸呈現出尖銳化的發展態勢。如少數人信奉“找企業不如找政府,找政府不如堵公路、上鐵路”,動輒封橋堵路,出現打、砸、搶、燒等違法犯罪行為。也有一些群眾在別有用心的人組織串聯或煽動下,沖擊黨政機關,甚至毆打黨政干部,有意把事態擴大,把矛盾推向社會。這說明,黨群矛盾表現形式的尖銳化,在一定程度上是因涉及群眾切身利益的問題長期得不到妥善解決、甚至長期被壓制所造成的。正所謂“小事拖大,大事拖炸”。這暴露出地方黨委、政府在面對社會矛盾時普遍存在“體制性遲鈍”的問題,同時也反映出經過30年的改革開放,中國公民的思想觀念已經發生了深刻的改變,他們已經從單純的義務意識轉向義務與權利對等的意識,這是民眾進行“維權”活動的基礎。面對日益覺醒的民眾,黨和政府的各級組織,如果繼續采取“堵”、“阻”、“壓”的傳統方式,只會導致矛盾的進一步尖銳化。
據有關學者分析,自2008年起,我國發生的群體性事件已經帶有一些新特征:一是暴力程度大大加劇。如2008年6月28日,在貴州甕安發生的群體性事件中,一些極端分子,砸毀并焚燒了縣城黨委、政府、公安、財政和民政等政府建筑和財產,其暴力程度大大加劇,成為中國近年來最重大的惡性群體事件。⑩二是民眾訴求有由特殊變為一般、由具體變為抽象,事件由個別地域向其他地區擴展的苗頭。如2008年的出租車事件,明顯地具有從一個地區迅速向更大范圍蔓延的趨勢。且由最初的經濟要求轉向提出建立出租車司機協會,成立能代表自己權益的組織的要求。三是“無直接利益沖突”事件增加。直接利益沖突與無直接利益沖突最大的區別在于,前者是由最直接、最現實、最緊迫的具體利益問題引發的;而后者只是借助一個“導火索”發泄不滿情緒,其本身的利益訴求是模糊和不確定的。顯然,“無直接利益沖突”事件的增加,是社會負面情緒累積的反映。它表明,目前的中國社會已處于一種高風險的狀態。對此,有學者指出,“無直接利益沖突”源于終極意義上的“利益沖突”。只不過,這種利益沖突不是以“積極維權”的姿態從正面發力,而是以“消極維權”的姿態從側面出擊。所以,“表達、發泄一種情緒”只是“無直接利益沖突”的假象,本質上還是要追求一種利益。因此,對具體的沖突事件的個案處理只能治標,治本之策還有賴于一個合理的社會利益格局的形成。
一般來說,“群聚事件”在“開放”尚不完全、“封閉”尚有存在的過渡階段較多發生。一方面,社會相對“開放”、寬松,群眾敢于表達自己的訴求和意見;另一方面,民主法制又不健全,社會還有一定的“封閉性”,民眾訴求不能自由表達,缺乏渠道,只好采用“群聚”抗議的手段。因而,這個時期“群聚事件”會頻頻發生,成為常見的“非正常行為”。鑒于我國目前尚處于急劇的社會變革時期,在各階層社會成員特別是普通民眾中充滿了煩躁、焦慮、不安的社會心理。因而,可以預計,在今后一個時期,我國的“群體性事件”將保持在一個較高的水平,在數量上甚至還會繼續增加。這對黨群關系和社會穩定形成潛在的威脅。
黨群關系建設由單向型轉向互動型。一是群眾開始由被動轉向主動。互聯網技術的迅速發展和普及,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中國民眾在獲取信息、利益表達和政治參與等方面的被動狀態。首先,網絡信息傳播具有實時性、公開性。通過網絡,群眾個體只要手握鼠標,就可以足不出戶地在最短的時間內了解到各地所發生的重大事件新聞。網絡信息傳播的這個特點在提高信息傳播速度的同時,也增加了信息的公開性、提高了公共權力行使的透明度。其次,網絡具有強大的聚合力。作為一個信息交流平臺,互聯網為群眾提供了一個相互交流、自由發表個人觀點的虛擬社會。在這里,參與者既有專家學者,也有普通百姓,他們憑借網絡,對國家發生的重大事件做出快速反應,發表個人見解,保持獨立的視角和立場。可見,網絡技術的普及,大大地拓展了中國社會的輿論空間,深刻地影響了社會輿論的形成機制和傳播方式。它使群眾的“四權”——知情權、表達權、參與權和監督權的行使,獲得了一種低成本、高速度、高效率的渠道和平臺。而有條件上網的群眾,借助互聯網所具有的開放性、實時性、交互性、聚合性等優勢,初步實現了由被動向主動的轉變。這種轉變,預示著黨與群眾之間不再是以往那種單向度的、主體對客體、教育者對被教育者的灌輸與接受、動員與被動員的關系,而是在國家政治生活中具有政治平等關系的兩大主體。黨群關系已經開始由單向型向互動型轉變。
二是民意對執政黨的影響力增強。輿論監督是公民監督公共權力的重要形式。改革開放使輿論監督情況有了明顯的改變,一方面,對外開放打開了國人的眼界,使國人目睹了世界民主政治的發展,對政黨政治運作的一些基本原理有了初步的了解。人們逐漸接受了對公共權力必須有所約束和制衡,執政黨和政府必須接受民眾的監督等現代理念。另一方面,互聯網的普及,個人網頁、博客、微博的涌現,在使民意表達獲得“宣泄口”的同時,也使民眾對執政黨行為的影響力大為增強。近年來,一些輿論監督事件,幾乎都是在發生的同時,就被網民在網絡上曝光,并在短時間內形成社會輿論的強大壓力,迫使相關部門及時做出回應。這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我國現有體制內監督乏力的缺陷,既表明執政黨對民意的尊重,也顯示出民意的力量。
網絡成為溝通黨群關系的新載體。當前,黨群之間的溝通逐漸轉向網絡這個新載體。首先,網絡已經成為人民群眾表達社情民意、實現政治參與的直通車。其次,網絡為黨的各級組織和黨政官員提供了一個快捷、真實地傾聽民聲、了解民意的平臺。尤其是執政黨高層可以直接通過網絡信息的傳播、整合與反饋,更為迅速直觀地掌握社會民意,由此大大地降低黨群之間,特別是基層群眾與黨的高層之間溝通的成本。
當然,我們在肯定網絡在溝通黨群關系方面的積極作用的同時,也要看到:第一,盡管目前我國網民的數量已超過2億,但相對13億中國人來說,還只是較少的一部分。因而,從受眾范圍的角度講,其在輿論影響上的作用依然無法替代傳統媒體,特別是電視、報紙等。因而,網絡的發展不可能取代黨的主流媒體在溝通黨群關系方面的主導作用。第二,互聯網是把雙刃劍,在提供人們表達機會的同時,也帶來了虛假信息、不良輿論等負面的東西。在評論社會公共事件,表達社情民意時,網上輿論的質量也參差不齊,既有不少真知灼見,也有許多非理性成分,如情緒化的宣泄、“網絡暴民”、“網絡暴力”等現象。群體心理學所批判的“群體急于行動,而不是推理”等弊病同樣在互聯網上發酵。這些,都需要執政黨和政府采取有效的應對措施,發揮趨利避害的引導功能,加強對網絡的管理。至于敵對勢力利用網絡進行煽動鼓惑、破壞社會穩定和黨群關系的行為,更要保持高度警惕,及時予以揭露和正面澄清。
注釋
在我國當代社會學著作中普遍將“社會階級階層結構”表述為“社會階層結構”,為敘述方便本書在下文也使用“社會階層結構”的提法。
關于社會分層情況,可參見李強著:《社會分層十講》,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年。
吳忠民:“以社會政策應對金融危機至關重要”,《理論動態》,2009年第1816期。
陸學藝:“建構現代化的中國社會結構”,《中國社會科學院報》,2009年2月24日。
陸學藝主編:《當代中國社會階層研究報告》,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2年,第61頁。
轉引自胡聯合,胡鞍鋼等:《中國當代社會穩定問題報告》,北京:紅旗出版社,2009年,第226頁。關于基尼系數,我國目前可看到的數據不太統一。孫立平提供的數據是:1999年為0.457。孫立平:《失衡——斷裂社會的運作邏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年,第21頁。
轉引自:“社評:中國和諧社會將面臨兩大沖突與挑戰”,中國評論新聞網,2008年9月23日。
《魯迅雜文全編》(一),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年,第50頁。
“俞可平訪談錄”,《理論視野》,2008年第6期。
指2008年6月28日,貴州省甕安縣發生的、因當地少女李樹芬“非正常死亡”而引發的一起震驚中外的群體性暴力事件。參見“貴州省公安廳通報甕安‘6·28’事件”,《人民日報》,2008年7月2日。
參見“‘散步’是為了避免暴力——社科院專家單光鼐解析2008年群體性事件”,《南方周末》,2009年1月15日。
責 編∕肖 潔
Transition and Challenges: The Relations Between the Party and the Masses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Social Changes
Yao Huan
Abstract: A party's relations with the masses are of the biggest importance in party politics. They have vital effects on the survival and development of any party. A good such rel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