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保護區旅游活動生態負效應研究

摘要：旅游生態負效應是指人類旅游活動對旅游地生態因子及其系統結構和功能所造成的不利影響。旅游活動對生態環境存在復雜的影響關系，不合理的旅游開發、游客行為以及經營管理活動極易對自然保護區生態環境造成諸多直接和潛在的負面影響。研究表明，旅游活動對長白山自然保護區生態環境造成了一定的消極影響，應該實施環境保護規劃，轉變旅游發展模式，強化社區參與，建立生態認證制度和環境價值補償機制以實現長白山旅游與生態環境可持續發展。

關鍵詞：旅游活動；生態負效應；生態環境；可持續發展；長白山自然保護區

中圖分類號：F59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12)04-0086-06

引言

旅游生態負效應是指人類旅游活動(旅游開發、經營、游覽等)對旅游地生態因子及其系統結構和功能所造成的不利影響。實踐和研究表明，由于自然保護區的生態環境較為脆弱，區內的動植物及其生境、景觀格局、地表環境等生態因子容易受到旅游開發、旅游者行為以及經營管理活動直接和潛在的負效應。據國內一項針對100個省級以上自然保護區的調查，44％的保護區存在垃圾公害，12％出現水污染，11％有噪聲污染，3％有空氣污染，22％的自然保護區受使保護對象受害，11％出現旅游資源退化。因此，已有學者質疑發展旅游對自然保護區生態環境保護的有效性。我國自然保護區的環境問題較為嚴重，應該加強從旅游影響視角研究自然保護區的生態環境問題。

一、旅游活動與保護區生態環境的關系

旅游與生態環境之間表現為雙向互動的關系，既可互為支持，又充斥著矛盾。一方面，保護區良好的生態環境(宜人的氣候、獨特的風景等)滿足了旅游者的觀賞和體驗，促進了旅游業的發展；同時，發展旅游可以為保護區生態環境保護提供強有力的資金支持，讓保護區生態環境盡可能保持原生態，實現了以旅游業帶動和促進保護區可持續發展的目的；另一方面，旅游活動對自然保護區的地質一土壤、動植物、水體、空氣等自然生態因子及其結構和功能存在諸多直接或間接的負效應。例如，大量游客到來容易對動植物生境造成干擾，游客踩踏導致土壤板結等。WallMathieson提出了一個分析框架來展示旅游活動對目的地自然生態環境的復雜影響關系，這種復雜性是旅游現象本身的復雜性和眾多相關環境成分共同作用的結果。保護區開展的旅游活動(旅游開發經營活動、游客行為等)對保護區的自然生態環境因子都存在正向、負向和可疑的影響(見圖1)。

自然保護區擁有良好的生態旅游資源，是開展生態旅游活動的天然場所。我國大部分的自然保護區都在積極開展生態旅游實踐，取得了較為可觀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然而，國內許多自然保護區的生態旅游開發過于注重經濟效益，開發模式多是大眾觀光型而非嚴格的生態旅游，自然保護區內的旅游基礎設施建設、游客旅游行為等對自然保護區內的生態環境因子(野生動植物、水體、空氣、土壤、地質等)造成了多層次、多方面的負效應(見表1)。

首先，針對旅游資源種類、數量、分布以及其他各類資源的調查，保護區內的道路、水電網管建設以及賓館、飯店、停車場、娛樂場所建設等旅游開發活動，由于工程量大，占地面積廣，必然會對保護區生態環境造成極為嚴重的永久性破壞。在工程建設中，砍伐樹木、炸山采石、過度開采地下水等活動，結果造成地貌破壞的加劇，同時也會造成地下水、地表水、土壤、空氣以及景觀的污染和破壞，進而影響野生動植物種群發生變化等；其次，游客喧鬧、喂食、獵殺等行為會對野生動物的習性產生影響，可能改變動物習性或迫使動物遷徙；游客對旅游區內植被的踐踏、采摘、亂扔廢棄物等行為也會直接對旅游區域的植被、水體、大氣、土壤等產生負面影響。另外，旅游區的管理、經營和社區居民等為旅游活動服務的過程也會產生一定的生態影響。

二、長白山旅游活動的生態負效應

(一)長白山自然保護區概況

長白山自然保護區貫穿吉林省東部的安圖縣、撫松縣和長白縣，南與朝鮮為鄰，地理坐標41°41’49’’-42’’51’18’N、127’’42’’55’’-128°16’’48’’E，總面積196465公頃。長白山屬森林和野生動植物類自然保護區，區內有野生動物1578種，野生植物2806種，全區森林覆蓋率85.97％。區內海拔720-2700米之間，自下而上分布著針闊混交林、暗針葉林帶、岳樺林帶和高山苔原帶等4個植物垂直分布帶，密林深處盛產人參、北五味子等藥材，還有東北虎、馬鹿、紫貂、水獺、黑熊等瀕臨絕滅的珍惜動物。保護區于1980年加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人與生物圈”保護網。

長白山的旅游資源豐富多樣，以其獨特、神秘的原始森林、冰雪、云霧、熔巖林群、垂直林帶以及富有北國情趣的冰雪風光享譽國內外。1982年，吉林省開始對長白山北坡進行旅游開發，截止到2009年已在保護區建成高中低檔飯店20余家，修建環山旅游公路71公里以及停車場、溫泉中心等旅游接待服務設施。與此同時，長白山旅游區接待的游客數量也持續增加。2000年，長白山的旅游人次突破20萬，到2009年接待游客105萬人次，旅游總收入實現6.8億元。長白山旅游區正處于生命周期的發展階段，近年來旅游人數不斷增加，保持了20％的增長規模，但旅游發展與生態環境之間的矛盾也日益顯現。

(二)旅游開發經營活動的生態負效應

旅游服務設施的修建對長白山生態環境的影響最為嚴重。早在20世紀末期，景區內服務的修建已經侵占綠地近30公頃，砍伐珍稀樹木千余棵，給保護區的植被帶來了較大的影響和破壞。2006年，長白山自然保護區開始了從自然保護區向保護開發區的體制大轉型，為了發展旅游業、拉動地方經濟發展而進行了大規模開發。區內的賓館飯店、旅游公路、停車場等旅游接待設施建設永久性地破壞了部分植被，改變了土地的利用方式，破壞了地形地貌，對野生動物及其棲息環境甚至保護區的氣候也產生了消極影響。

景區內的賓館、飯店、停車場等接待設施逐年增多，產生的固體廢棄物、白色污染物和生活垃圾造成了土壤、植被、水體和大氣污染。據統計，保護區內工業廢水排入環境水體量每年高達11.9868萬噸；未經任何處理直接排入環境水體的生活廢水高達181.1726萬噸；區年廢氣排放量為128559.227萬立方米，其中SO排放871.67噸，煙塵1440.08噸，粉塵493.327噸。旅游公路的修建，毀掉了大片珍貴的苔原，許多地段出現水土流失，基巖裸露，天池氣象站附近的苔原植被覆蓋率已經下降到10％左右。同時，旅游公路對公路兩側的小氣候、植物、動物與景觀的綜合影響域達到單側200米，其中噪聲影響域單側在100米，對沿線草本植物的明顯影響域達到單側20米，對于灌木達到單側10米。由于在岳樺幽谷和溫泉之間建有停車場，保護區允許機動車輛進入保護區，每當旅游旺季，上千輛的機動車出現在天池道口和黑風口的公路上，常常造成交通阻塞和汽車尾氣污染。由于管理不嚴，保護規劃落實不力，景區內不斷修建高檔別墅、飯店、公路等旅游設施，這些行為不僅破壞了景區生態環境完整性和景觀格局，而且對長白山的動植物生境、水環境等都存在較為深遠的影響。

(三)游客活動的生態負效應

旅游(休閑)活動對野生動物及其棲息環境存在極為復雜的影響關系(見圖2)，直接影響包括對動物個體行為的改變，如覓食行為改變、放棄現有生境、生理指標的變化等，這些影響進而導致動物的豐富度、分布以及物種多樣性的變化。間接影響主要在于改變野生動物的生境，如對植被的破壞、外來種的引入和散布以及環境污染等。保護區開放后，隨著旅游業的發展，野生動物賴以生存的生態領地逐漸縮小，流動人員的增加，使動物的安全性下降，遷徙路線遭受干擾，生態食物鏈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壞，致使野生動物種群數量下降。長白山旅游公路沿途的食物、垃圾有可能改變一些動物的覓食習慣和活動路線，并會導致野生動物被車輛壓死壓傷事件的發生。據吉林省林業廳的調查，長白山區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東北虎的野生種群，20世紀70年代有150只，80年代初尚有30只，現在保護區內的野生東北虎數量已不到10只。

游客踐踏、采摘植物、駕駛機動車以及遺留廢棄物會對保護區內的“植被一土壤”系統產生消極影響(見圖3)，這種影響具有長期性和潛在性的特征。學者的研究發現，長白山北坡海拔800-1000米的闊葉紅松林在人類活動的干擾下，草本層豐富度和多樣性顯著下降，地面芽植物和地上芽植物的物種數和相對物種數比例都降低，僅在2006年，樣本地的草本物種就消失了22種。需要指出的是，由于長白山自然保護區位于貧困山區，保護區的建立限制了東道地居民對區內自然資源的使用，改變了當地的經濟基礎，在無其他收入來源的情況下，居民會偷獵偷采，再加上游客有意無意的采摘行為，造成了一些珍稀物種和生態環境的破壞。國家二類保護植物瓶爾小草(Ophioglossum thermale)、對開蕨(Phyllitis japonicus)等珍稀植物由于長期遭到游客、居民采摘，在長白山已處于瀕臨滅絕的境地。此外，游客遺留的大量生活垃圾、游客自駕所排放的汽車尾氣等也對保護區的生態環境也會產生負面影響。

總之，旅游開發、游客行為以及經營管理活動對長白山自然保護區的環境(包括地貌、土壤、植被、水體、大氣和野生動物)產生了一定的負面影響，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長白山生態系統完整性及其景觀價值。然而，需要指出的是，旅游活動只是人類干擾活動的一部分，其他自然因素(如氣候變化)和社會因素(如保護區發展戰略)對自然保護區的生態環境也存在影響。長白山自然保護區面臨的生態環境破壞問題是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將這種后果單一地歸結到旅游活動上來是不客觀和不科學的。兇此，本文只是從旅游影響的維度對長白山生態環境的考察，相關研究還應關注其他諸如森林砍伐、目的地居民生產生活、氣候變化等非旅游影響因素對長白山自然保護區生態環境的影響。

三、長白山自然保護區旅游與生態可持續發展對策

自然保護區可持續發展應以環境價值為導向，即以保護生物多樣性和生態環境的完整性為前提，在此基礎上兼顧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Hawkins通過對保加利亞自然保護區成功開展生態旅游的研究，指出在自然保護區成功開展生態旅游，實現保護區可持續發展的經驗包括：(1)建立包含各類利益相關者的群體；(2)在保護區周邊社區開展相關教育培訓；(3)加強法律規范的約束；(4)擴大中小企業數量和機會；(5)擴大社區級別的目的地管理能力；(6)建立保護區景點與游客較少造訪區域的聯系；(7)實施環境管理和認證程序；(8)擴大保護區籌集資金的渠道；(9)通過互聯網宣傳和推銷保護區的生態旅游；(10)建立生態環境監測指標體系。借鑒國外的成功經驗，綜合長白山地區的生態旅游發展狀況，筆者提出如下建議：

(一)制定并落實嚴格的生態環境保護規劃

生態環境保護規劃的編制應以科學的旅游發展觀和可持續的環境觀為指導，以維護區內生物多樣性為目的，確保保護區內野生動植物生態系統的多樣性和完整性。2007年，《長白山自然保護區保護規劃》開始實施，為長白山生態環境保護提供了制度性保障。長白山生態旅游的開發必須以保護規劃為指導，嚴格落實，對導致生態環境破壞的違規操作、越界開發等不負責任的旅游開發和經營活動必須加大懲罰力度，確保保護規劃的順利開展。中科院在長白山建立的生態系統站應加強對保護區生態環境的動態監測，及時反饋保護區生態環境質量信息，確保旅游活動對保護區森林、草地、動物、水源、大氣及整體環境質量的影響在可接受的范圍之內。

(二)旅游發展向嚴格生態旅游模式轉變

長白山仍然以觀光模式為主，屬于大眾型生態旅游模式，該模式尋求客源增長來帶動旅游的發展，容易造成生態環境帶破壞。嚴格生態旅游(seriousecotourism)則強調旅游者自身的生態意識以及旅游活動本身對生態環境的影響，是真正意義上的可持續旅游模式。因此，長白山開展的旅游活動應該逐步從大眾觀光旅游模式向生態旅游模式轉變。首先，長白山旅游區應立足生態資源優勢，開發更多對環境干擾較低的生態旅游產品，如背包自助游、野生動物旅游(如生態觀鳥)、森林探險、戶外野營等。其次，國內客源細分市場應定位在具有較高文化水平、熱愛大自然、熱心環保的旅游者群體中。同時，加強生態旅游形象營銷，提高長白山生態旅游的知名度，吸引和鼓勵國際生態游客。最后，加強生態環境解說和教育，培養一批具備自然生態意識和森林環境保護知識的專業生態導游員和管理人員，提高旅游解說服務水平和旅游管理水平。

(三)加強社區參與旅游和生態環境保護

社區參與(community participation)是生態旅游成功開發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當地居民一旦參與生態旅游開發，獲得現實的收益，就會主動保護自然資源、環境和當地的文化傳統。長白山自然保護區的建立限制了當地居民對保護區自然資源的使用，由于缺乏其他經濟來源，許多居民在保護區內進行非法采集和狩獵活動，造成了生態環境破壞。為此，相關部門應該積極采取措施。首先，積極引導居民參與旅游發展，為其提供參與旅游和生態保護工作的機會，如生產與加工旅游商品，馴養野生動物，吸納社區居民為護林員工等，讓社區居民更好地參與到長白山的旅游發展中，分享旅游發展的現實益處；其次，加大宣傳教育力度，促使居民了解保護區的保護工作與自己的切身利益休戚相關，強化其主人翁意識；最后，嚴格落實法律法規制度，對非法采集和狩獵等活動進行嚴厲的懲戒，以此來約束居民的違法行為。

(四)建立生態認證制度和生態價值補償機制

生態認證制度包括對旅游區、旅游企業和旅游者的認證。相關管理機構應該參照國際生態認證標準(如國際通行的“綠色環球21”(Green Globe 21))針對長白山的不同認證主體制定相應的認證標準，通過對相關主體開展生態旅游的審批、監督和管理，確保長白山生態旅游的順利開展。同時，為了應對旅游發展過程中的資源、環境破壞問題，保護區還應按照“誰開發誰保護，誰破壞誰恢復，誰利用誰補償”的原則，建立生態環境價值補償機制，通過征收和使用生態環境補償費，逐步恢復和改善保護區內被破壞的生態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