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為我國清末最主要的翻譯家,林紓的翻譯具有特殊性:他不懂外語。受口譯者的影響,林紓的翻譯作品不乏名著,忠于原文,但也凸顯了改寫刪減等弊病。分析口譯者對林紓文學翻譯的影響,我們應當從時代角度出發,盡可能做到客觀。
[關鍵詞]林紓;魏易;口譯者;忠于原文;改寫;刪減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372(2012)04-0114-05
一、林紓的翻譯及其歷史地位
中國外國文學的大量翻譯,始于19至20世紀之交的清朝末年,其中以小說翻譯為主,林紓為主要代表。1899年,林紓與王壽昌合作翻譯出版了法國作家小仲馬的《巴黎茶花女遺事》,大獲成功,引發了讀者的強烈反響。此書一出,滿城競閱《茶花女》,一時洛陽紙貴。嚴復有詩曰:“可憐一卷茶花女,斷盡支那蕩子腸”。其后,林紓又與其他人合作,一共翻譯了180 余種外國文學作品,其中小說163種,包括英、美、法、俄、日等11個國家,囊括莎士比亞、大仲馬、雨果、托爾斯泰、易卜生、塞萬提斯等98位作家的作品。
林譯小說開啟了譯介外國文學作品的先河,開創了20世紀中國文學翻譯的熱潮,糾正了當時國人對外國文學的誤解,讓國人真實感受到了西洋小說的魅力,對下一代中國作家產生了巨大而深遠的影響。恰如張靜廬在《中國小說史大綱》中所說:“自琴南譯法人小仲馬所作愛情小說《巴黎茶花女遺事》以后,辟小說未有之蹊徑,打倒才人佳子團圓式之結局,中國小說界大受其影響。”
錢鐘書在《林紓的翻譯》中說:“林紓四十四五歲,在逛石鼓山上的船上,開始翻譯,他不斷譯書,直到逝世共譯170余種作品,幾乎全是小說。”“接觸了林譯,我才知道西洋小說會那么迷人,我把林譯里哈葛德、歐文、司哥特、狄更斯的作品津津不厭地閱覽”。 “我發現自己寧可讀林紓的譯本,不樂意讀哈葛德的原文。理由很簡單,林紓的文筆比哈葛德的英文文筆高明得多”[1]。
施蟄存在《近代中國文學大系·翻譯文學集一》的導言中聲稱:“三十年間,林紓一生就譯出一百六七十種外國小說。”
鄭振鐸說過:“在中國,恐怕譯了四十余種的世界名著的人,除了林先生外,到現在還不曾有過一個人呀!”[2]189
周氏兄弟對林譯小說十分喜歡,周作人曾回憶說:“對于魯迅有很大影響的第三個人,不得不舉出林琴南而來。我們對于林譯小說有那么的熱心,只要他印出一部,來到東京,便一定會跑到神田中國書林去把它買來”[3] 。
周作人坦言:“我們都因了林譯才知道外國有小說,引起一點對于外國文學的興味,我個人還曾模仿過他的譯文”;“我從前翻譯小說,很受林琴南先生的影響” [2]192。
郭沫若也說過:“林琴南的小說在當時是很流行的,那也是我所嗜好的一種讀物,……林譯小說中對于我后來的文學傾向上有決定的影響的。”“然而在幼時印入腦中,就好像車轍的古道一般,很不容易磨滅。”[4]
張恨水對林譯作品評價說:“我知道了許多手法,尤其是心理方面,這是中國小說所寡有的。”
林紓的譯筆雋永流暢,洗練明快,富有藝術表現力,狀物、寫景、敘事、抒情,均能曲盡其妙。胡適曾贊曰:“林譯的小說,往往有他自己的風味;他對于原文的詼諧風趣往往有一種深刻的領會,……憑心而論,林紓用古文做翻譯的試驗,總算是很有成績的了。……古文的應用,自司馬遷以來,從沒有這樣大的成就。”[5]
林紓不通外文,需依賴別人口譯合作譯述外國文學作品。與其合作譯述活動的口譯者先后共有19人之多,林琴南在其文中提及較多的有魏易、曾宗鞏、李世中及陳家麟等人。本文欲以他與魏易合作的《黑奴吁天錄》等作品為例,分析口譯者對林紓文學翻譯的影響。
二、林紓與口譯者魏易的合作翻譯
(一)林紓、魏易合譯之過程
魏易(1880-1930),林紓翻譯最得意的合作者。字春叔,浙江仁和(今杭州)人,肄業于上海圣約翰大學,出身書香門第,中文造詣甚佳,其英文水平較高,早年先后擔任上海《譯林》執筆與教育部翻譯,后受聘于京師大學堂擔任英文教司并任譯書局的分譯。他雖然只是個大學生,也沒有到國外專門系統學習過外語,但英文造詣甚高,在林紓的合作者中毫無疑問算是最好的了。他初和林紓合作時僅20歲出頭,正是思維敏捷、年少英俊之時。兩人的合作時間為期8年: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至宣統元年(1909年)。
主要合作作品有《黑奴吁天錄》、《英國詩人吟邊燕語》、《埃司蘭情俠客傳》、《迦茵小傳》、《英孝子火山報仇錄》、《拿破侖本紀》、《撒克遜劫后英雄略》、《斐洲煙水愁城錄》、《肉券》、《洪罕女郎傳》、《海外軒集錄》、《拊掌錄》、《十字軍英雄記》、《神樞鬼藏錄》、《旅行述異》、《滑稽外史》、《花因》、《雙孝子噀血酬恩記》、《劍底鴛鴦》、《孝女耐兒傳》、《塊肉余生述前編》、《塊肉余生述后編》、《歇洛克奇案開場》、《髯刺客傳》、《恨綺愁羅記》、《賊史》、《電影樓臺》、《西利亞郡主別傳》、《英國大俠紅繁露傳》、《天囚懺悔錄》、《蛇女士傳》、《不如歸》、《彗星奪婿錄》、《冰雪因緣》、《黑太子南征錄》、《耶穌夜宴》,《耶穌圣節》、《耶穌生日日》、《巴黎四義人錄》、《埃司蘭情俠傳》、《歐文論英倫風物》、《耶穌圣節前一日之夕景》、《英女士意色兒離鶯小記》等。其中有許多高質量的翻譯作品。
1901年,林紓以其文名就聘北京金臺書院講席,又任五城中學堂國文總教習。而此時的魏易正在京師大學堂出任英文教習。一個是以《巴黎茶花女遺事》而享譽全國的翻譯者,一個是精通英文的有志青年,兩人一拍即合,開始了長達8年的翻譯合作。
雖然年齡差距較大,志趣不同,但是魏易與林紓這個比自己年長許多的古文大家配合得異常默契。在林紓的180余種譯文中,魏易口譯的就有50余種,數量超過1/4。林紓對魏易的口譯能力極為贊賞,并結為忘年之交。1904年林紓在《吟邊燕語·序》中如此稱贊道:“摯友仁和魏君春敘,年少英博,淹通西文”。
在林紓的眾多口譯者中,由于魏易的英文算得上是最好的,這對他正確理解原文幫助甚大。加上魏易良好的文學功底和鑒賞力,使得他和林紓所譯的作品中有許多上乘之作并大獲成功,廣受時代歡迎。
恰如寒光對魏易在“林譯小說”中的貢獻的評說:“仁和魏易,英文口述者,所譯除了日本的《不歸婦》和法國的《大俠紅蘩露傳》而外,都是英美小說。除了柯南達利(柯南道爾)和哈葛德及好些二流作品外,其余都是世界名著,如狄更斯、司各特、華盛頓·歐文、史拖括夫人等的作品,全都是由他口述的;而且他口述的二流作品也比其他人口述的二三流作品好了千萬倍!假使林氏少了他,那么決不會得到這樣的成功,那是可以斷言的。”[6]
這一對翻譯界的“黃金搭檔”在1909年合作翻譯了英國作家包東麥里曼的《蘆花余孽》后,便再也沒有合作過。分析其分手的原因,主要包括:(1)當時動蕩的時局為二人的翻譯工作制造了種種甚至是無法逾越的障礙,如北洋海戰、八國聯軍入侵,等等。(2)1910年,林紓調任北京京師大學堂的經學教習,而這類學科正是林紓經營多年的老本行,他甚至為此付出了自己的前半輩子時光,光緒八年(1882年)林紓中舉后,曾連續七次上京趕考,直至46歲時才被迫放棄。既然有這么一個大顯身手的機會,林紓自然不會放棄,因而翻譯這個他本來就不是很看得起的工作被他暫時置于一邊。(3)東西方文化沖突是二人分道揚鑣的一個最根本的原因。魏易和林紓,一個是接受了大量西方文化的有志青年,一個是在傳統“八股取士”制度中產生的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思想有些頑固不化的封建老夫子,兩人的人生觀、價值觀可以說是水火不容。特別是又身處那個動亂的年代,兩人的分手也就似乎是在情理之中了。
(二)林紓和魏易合譯之《黑奴吁天錄》
1901年,林紓和魏易從杭州求實書院借到一部原版的Uncle Tom’s Cabin ,兩人立即廢寢忘食地開始翻譯。經過66天的不懈努力,終于將此書譯成付梓。他們合譯的這一部長篇小說《黑奴吁天錄》一炮打響,引起了全國上下一片轟動。和第一部譯作《巴黎茶花女遺事》不同,這次是林紓主動自覺地開始翻譯的。他希望這本書的內容能夠驚醒國人亡國亡種的危機感,使中國人從黑人的悲慘遭遇中看到黃種人將來可能面臨的相同命運。
《黑奴吁天錄》原為被林肯總統稱為 “因為一本書而引發一場戰爭的小婦人”的美國女作家斯托夫人(Harriet Beecher Stowe, 1811-1896)所著的Uncle Tom’s Cabin(今譯《湯姆叔叔的小屋》)。作者在作品中揭露了美國內戰之前的南方奴隸制的殘暴、黑奴的悲慘生活,為黑奴伸張正義。而當時我國正遭受八國聯軍的侵略,華工在美修鐵路、當礦工,同樣慘遭白人虐待,其境遇與黑人無異。《黑奴吁天錄》一經出版,立即在全中國廣大民眾中間產生了共鳴,極大地激發了廣大民眾的國家要富強、民族要獨立的愛國主義精神,對當時正在興起的反對美國奴役與排斥華工運動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20世紀初年,我國在日本的留學生,懷著愛國熱情,把這部小說改編成劇本,并且在東京公開演出。那次演出獲得極大成功,許多觀眾為湯姆·意里賽(《黑奴吁天錄》中的主人公)流下了同情的眼淚,對受迫害的華工表示了道義上的聲援。直到20世紀60年代,在北京還上演過《黑奴恨》,它的前身就是這部《黑奴吁天錄》。
靈石在讀《黑奴吁天錄》時寫道:“兩人且泣且譯,蓋非僅悲黑人之苦狀,實悲我四百兆黃人將為黑人續耳”;“白人假文明之名,行野蠻之實,真乃慘無人理矣。”“且黃人之禍,不必待諸將來,而美國之禁止華工,各國之虐待華人,已見諸事實者,無異黑人,且較黑人而尤據,則他日之苦況,其可設想耶?”靈石向民眾大聲疾呼,讀《吁天錄》旨在“以哭黑人之淚哭我黃人,以黑人以往之境,哭我黃人之現在,我欲黃人家家置一《吁天錄》,我愿讀《吁天錄》后,人人發兒女之悲啼,灑英雄之熱淚”[7]。
對于翻譯此書的目的,魏易有此論述:“近得美儒史拖括氏(斯托夫人)所著《黑奴吁天錄》,反復披玩,不啻暮鼓晨鐘。以告閩縣林先生琴南,先生博學能文,許同任翻譯之事。易之書塾,與先生相距咫尺,于是日就先生討論。易口述,先生筆譯,酷暑不少間斷,閱月而書竣,遂付剞劂,以示吾支那同族之人。”
1901年,林紓在《黑奴吁天錄》“序言”中談及譯述該書之目的:“是書系小說一派,然吾華丁此時會,正可引為殷鑒。且證清秘魯華人及近日華工之受虐,將來黃種苦況,正難逆料。冀觀者勿以稗官荒唐視之,幸甚!” “余與魏同譯是書,非巧于敘悲以博閱者無端之眼淚,特為奴之勢逼及吾種,不能不為大眾一號。”
魯迅在日本讀林紓譯《黑奴吁天錄》時說:“乃大喜歡,窮日讀之,竟畢。”
施蟄存對于林譯《黑奴吁天錄》評價很高,對于其出版意義,認為:“中國讀者慨嘆于非洲大陸淪為白人的殖民地,非洲人民變為白人的奴隸。聯系到當時的國運衰敗,人民被掠賣到新大陸去做苦工的情況,也激發了國家要富強,民族要獨立的愛國主義思想,在廣大人民中間,開始萌發了反對帝國主義和爭取自由平等的思想。”[8]
(三)林紓、魏易合譯著作之特點
現代文學界許多名家,對魏林合譯的作品,均持肯定態度。
魏易與林紓合譯的第一個特點是譯書中不乏名著。由于林紓不通外語,原著的選取主要依賴于魏易,說明魏易對于外國文學也具有相當的鑒賞水準。
魏易、林紓合作譯述的第二個特點是忠于原文。例如,在他們合譯《迦因小傳》的時候,敢于保留與中國封建禮教大相徑庭的許多內容,諸如自由戀愛、未婚先孕等。在清朝末年封建傳統思想根深蒂固的大環境下,能做到如此忠于原文,實為罕見,不易。
茅盾曾高度評價魏林合譯的《撒克遜劫后英雄傳》。認為該譯書“除了幾個小錯處之外,頗能保持原文的情調,譯文中的人物也描寫得與原文中的人物一模一樣,并且無什么變更。”[2]141譯文如此忠于原文,林紓的筆譯才能自不必說,但首先得歸功于口譯者之口譯之“信”吧。
鄭振鐸對于魏林合譯的《孝女耐兒傳》(The Old Curiosity Shop,現譯《老古玩店》)評價也很高:“像這種文調,在中國可算是創見,我們雖然不能把他的譯文與原文一字一字的對讀而覺得一字不差,然而,如果一口氣讀了原文,再去讀譯文,則作者情調可覺得絲毫未易;且有時候最難表達于原文的幽默,在林先生的譯文中也能表達出;有時,他對原文中很巧妙的用字也能照樣的譯出。”
胡適則稱贊林紓與魏易的《拊掌錄》譯文有“自己的風味”,“對于原書的詼諧風趣,往往有一種深刻的領會”,因此譯文較原文更見精彩。
魏易與林紓合作譯述的第三個特點是保留原作的章節形式。林譯小說雖然對原文有很多的刪節、發揮、改動等,但是大部分小說保留了原作的章節形式,而沒有像其他翻譯小說那樣歸化為說部章回體。對偶回目和“話說”、“看官”、“未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有詩為證”等固定格式在林譯小說中都消失殆盡。如果比較其他翻譯小說中盛行的章回格式和譯者的擬話本套路,就能看出林譯小說的獨到之處。鄭振鐸也肯定了林譯小說對突破章回體小說形式所做的貢獻。原作中如果沒有章名,林譯也沒有任意增加;原作中如果有章名,林譯也沒有把它們改造成對偶回目,而是實錄章名。例如,林譯《海外軒渠錄》中的章節目錄就是中國古典小說里所沒有的:
第一章 記苗黎葛利佛至利里北達
第二節 葛利佛敘其生世-述其行蹤-碎舟于礁-得生至岸-及利里北達-見囚于土人
第三節 利里北達皇帝暨其貴近大臣來觀葛利佛-敘皇帝及廷臣性質-皇帝敕宿學大臣授葛利佛以本國語言-帝悅葛利佛和藹乃大加寵赍-皇帝以大臣檢視葛利佛衣囊-葛利佛佩劍及手槍咸為居人載歸府藏
對比英文原著的目錄:
Part I A Voyage to Liliput
Chapter. I. The author gives some account of himself and family; his first inducements to travel. He is shipwrecked, and swims for his life; gets safe on shore in the country of Liliput, is made a prisoner, and carried up the country.
Chapter. II. The Emperor of Liliput, attended by several of the nobility, comes to see the author in his confinement. The Emperor's person and habit described. Learned men appointed to teach the author their language. He gains favor by his mild disposition. His pockets are searched, and his sword and pistols taken from him.
三、林紓翻譯的不足與口譯者的關系
(一) 選材問題
對于林紓把許多二流作家作品誤認為西方文學界的精品加以譯介,鄭振鐸都將造成此結果的責任歸咎于口譯者。他認為“這大概不能十分歸咎于林先生,因為他是不懂得任何外國文字的,選擇原本之權全操于與他合作的口譯者之身上,如果口譯者是具有較好的文學常識呢,他所選擇的書便為較重要的,如果口譯者沒有什么知識呢,他所選擇的書便為第二三流的毫無價值的書了。林先生吃了他們的虧不淺,他的一大半的寶貴的勞力是被他們所虛耗了。這實是一件很可惋惜的事!”[2]141
林紓不懂西文,他的譯述要靠別人口授,對于原本的選擇,自然是要看他的合作人的愛好。所選取原本的優劣高下,和這些合作人的文學素養有關系。
在《洪罕女郎傳》跋語中,林紓這樣寫道:“予頗自恨不知西文,恃朋友口述,而于西人文章妙處,尤不能曲繪其狀。”
(二)誤譯、錯譯和漏譯等問題
由于林紓不通外語,他的譯文中存在大量的誤譯、錯譯和漏譯現象,其中添加了許多敘事,又刪減了許多對話。鄭振鐸也將誤譯的責任歸諸于口譯者,認為是他們缺乏文學與文學史的常識之故。但對原作的任意增刪,應該是林紓本身的責任。
對此,茅盾曾經發表過議論:“林氏‘衛道’之心甚熱,孔孟心傳爛熟,他往往要‘用夏變夷’,稱司各特的筆法有類于太史公……于是不免有多了一層歪曲。這一歪曲,當然口譯者不能負責,直接從林氏的思想上來的。”[9]
錢玄同說他的譯品多失原意。其實,這也不是林紓的責任,因為他是不能直接讀原文的。他的譯品完全要受口譯者的支配,口譯者選取的作品好,他譯得便好,選擇的差,譯得便差了,口譯的正確便隨之正確,否則也跟著錯誤了。
錢鐘書在《林紓的翻譯》一文中也曾指出,林紓不但喜歡刪削原文,有時還忍不住插嘴,將自己的意思或評語加進去,這時魏易常常會加以制止。
魏易的女兒魏惟儀在《我的父親—魏易》一文中說:“林先生不太了解譯書必須忠于原文,不可隨意竄改,往往要把自己的意思加進去,自然不免有時會與父親發生爭執;結果林先生總是順從了父親的意見,僅將自己的想法寫在眉批里。”這也是我們現在看到的林譯書中林紓冠以“外史氏曰”的按語,這是由于魏易監督的結果。
(三) 原作的體裁改譯問題
這也是林先生為他的口譯者所誤的:“小說與戲劇,性質本大不同。但林先生卻把許多的極好的劇本,譯成了小說,添進了許多敘事,刪減了許多對話,簡直變成與原本完全不同的一部書了。……原文的美與風格及重要的對話完全消失不見,……林先生大約是不大明白小說與戲曲的分別的……但是口譯者何以不告訴他呢?林先生的翻譯,還有一點不見得好,便是任意刪節原文。……我想,其過恐怕還在口譯者的身上;如九十三,大約是口譯者不見全文,誤取了書坊改編供兒童用的刪節本來譯給林先生聽了。至于說是林先生故意刪節,則恐無此事。”[2]142
四、 結論
林譯小說的質量顯然與口譯者有著極大的關系,包括譯者的外語以及文學鑒賞水平高低、態度認真與否、翻譯速度及對譯文忠實程度等。評價林譯文學作品翻譯,應該客觀地從時代角度出發,結合當時環境,盡量做到客觀,切莫輕易忽略甚至抹殺口譯者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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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王艷芳]